第37章 求子香囊

第35章求子香囊

蘭畫被簇擁着坐下, 姑娘們圍着她熱熱鬧鬧的說了一陣子話,就各自忙去了。

座上一時只剩下蘭畫和北璟,北璟正垂眸飲茶,見姑娘們都走了, 才轉目過來, 聲音清潤, “那日你走的急, 我一直都沒機會對你表達感謝。”

那晚蘭畫拉着江湛去了後院,原本是想給他清洗蟒袍, 後來得知祖母病了,直接就回了譽王府,連句道別的話都沒來得及跟樂坊的人說, 她歉聲道:“少主客氣了,那日不打聲招呼就走,原是我失禮了。”

北璟肅然,“你孝心至誠,哪有失禮一說,若真要說起來,太夫人是我的長輩, 沒能送她一程,我也失禮了。”

蘭畫心裏默默打了一個咯噔,照太夫人的話, 北璟手裏應該有江湛要的那份遺诏, 而江湛的生母蕭皇後則直接導致北璟的母親被廢去皇後之位, 自此徐家才在朝中失勢,也許北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才想着謀逆的吧。

但北璟性格溫和,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做出弑父篡位那種事情的人。

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麽冤屈?

北璟手裏到底有沒有遺诏?

蘭畫凝眉, 這些問題像一個個小水泡,在看到北璟的這一刻,咕嚕嚕全冒出了。

北璟見蘭畫愣住,淺笑,“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蘭畫看了北璟一眼,心裏莫名湧起一股悲壯,她雙手捧起茶碗,朗聲道:“以茶代酒,我敬少主一杯。”

北璟微怔,繼而以拳抵颚,輕笑出聲,“是我要感謝你,怎麽反倒要你敬我。”

話雖這麽說,北璟還是非常給面子的斟滿一杯茶水,仰頭喝了個幹淨,靜了幾息,他見蘭畫面有頹色,想她還在為太夫人去世傷心,勸道:“人這一輩子,總要面對無數的生死,不是旁人,就是自己,你也不必太過沉湎。”

如果這句話出自旁人之口,未免有空口扯大道理之嫌,但北璟來說,就帶着沉甸甸的說服力,蘭畫重重的點了點頭,嚴肅道:“謝謝少主安慰,我知道了。”

北璟道:“我看你臉色不好,快回屋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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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畫還真的有些累了,也沒推辭,站起身子一禮後,朝後院走去。

北璟看着蘭畫遠去的身影,波瀾不驚的眸子一點點變黯,漆黑的雙瞳掩在長睫下,悲喜難辨。

蘭畫回屋後,樂坊的人很默契的都沒去打擾她,她舒舒服服的睡了好大一個覺,第二天醒來整個人宛若新生。

她去巡視了畫舫,問了每日客人的情況,發現她不在的這幾天,畫舫比她想象的還要好,她心情跟着明媚起來。

午膳過後,蘭畫接替謝蓮,到畫舫撫琴,其實畫舫一層甜品食肆開場早,二層飲酒聽曲卻是日暮之後才開始,但蘭畫手癢,早早坐到古筝旁先彈了一曲。

樂音清幽,如清泉叮咚,有食客循着聲音上來,坐下聆聽,一曲音罷,臺下竟也坐了不少人,樂聲停下,也沒人離場。

蘭畫生的美極了,一雙巧手又奏出天籁般的音符,聽曲的人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過後,有那大膽的常客高聲嚷嚷,“春風樂坊有技藝如此高超的妙音娘子,怎麽還藏着今天才第一次見客?”

有人接話,“不是第一次,我記的畫舫營業那天,這位樂倌就臨時彈奏了一曲,因為記憶太過深刻,我現在還記着。”

又有人附和,“對對對,我當時還遺憾她怎麽不多彈一曲呢,沒想到今天有幸再次聽到。”

......

衆人的議論未罷,一曲又起,大家齊齊噤聲,再次沉浸到美妙的樂聲裏,

忽然一聲奸笑打破了這份美好:“哎吆吆,這不是譽王府的蘭畫姑娘麽?”

蘭畫沒擡頭,光聽聲音就知道來人是李勳,她眉間浮起一絲厭惡。

其實,這之前因為要躲着江湛,也顧忌祖母的感受,蘭畫從未在樂坊公開露過面,但現在江湛已經找到她,祖母也去世了,她無所顧忌,就大大方方的出來彈曲。

畫舫每日來的青年才俊不少,她料想到有人會認出她曾經是王府的義女,但那又怎樣,左右她和王府早已脫離了關系,沒必要還背着這個枷鎖生活。

只是,她沒想到第一個認出她的竟是李勳。

李勳如陰毒的蛇,眼睛泛着幽光,他邊朝蘭畫走,邊浮笑道:“這太夫人一走,昔日的貴門千金,淪落到風月場賣藝,啧啧,小譽王爺還真是冷酷無情啊。”

蘭畫擡睫,眼風如刀,刮在他的臉上,眸光輕蔑。

李勳笑容僵在臉上,回想起昔日受的屈辱,他惱羞成怒道:“當年你看不上本世子,可曾想過有這麽一天?如今我李家的門楣你是攀不上了,如果你好好伺候,爺收你做個...”

他話未說完,只聽蘭畫手下的琴音一聲巨響,如驚濤拍浪,把他後面的話完全蓋住。

“好!”人群裏有人喝彩,接着響起噼裏啪啦的掌聲,李勳的聲音被淹了個結結實實。

李勳身處磅礴的琴聲和觀衆熱烈的喝彩聲中,顯得特別的孤立無援,他面色猙獰看着臺下,而後憤然轉身,一把拍在蘭畫的古筝上,目眦欲裂,“都給爺停下。”

臺下的聲音戛然而止。

底下坐着的人方才借着叫好把李勳的聲音壓下去,卻也沒人願意正面和他對抗,李丞相現在是皇帝身邊的紅人,誰敢得罪他的金孫。

蘭畫冷冷看着李勳,道:“公子是煙柳巷常客,莫不是不知道春風樂坊的規矩。”

春風樂坊賣藝不賣身,這個規矩從未打破過。

李勳哼笑一聲,“什麽規矩不規矩的,小爺不懂,你只需記住,被小爺看上,是你祖上積德。”

蘭畫五根手指在弦尾一撥,古筝發出咚咚咚的悶響,震得李勳覆在琴弦的手發麻,他“啊呀”一聲收回手,疼的跳起了腳,怒道:“來人,來人。”

蘭畫卻看都懶得看他。

李勳吼了半天,見沒一個侍衛上來,反而是臺下的人對着他指指點點,他漲紅了臉,瞪着蘭畫,伸手就要掐她的脖子。

他動作突然,蘭畫沒有防備,眼看着那獸爪般的手就要挨到她的雪肌,不知從哪裏飛出一根銀針,徑直插入李勳的手掌,他慘叫一聲,抱着手掌在地上打滾。

蘭畫左右四顧,沒有看到飛針之人,她心生納悶,是誰在暗中幫了她?

就在她思忖間,李勳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指着蘭畫道:“好...好你個春風坊,竟敢暗算小爺,看我不...”

他話沒說完,被一道婉轉的女音打破,“本姑娘好不容易出來吃個下午茶,卻被人鬼哭狼嚎的打破,誰啊,這麽掃興。”

蘭畫循着聲音看去,只見木梯處袅袅走上來一個輕紗曳地的女子,身條纖瘦,移步生香,五官清秀中帶着柔媚,即使在這美人遍地走的煙柳巷,也令人眼前一亮。

她神情疏懶,秀眉輕輕皺起,嫣紅的豐唇微微撅着,生氣的模樣都賞心悅目。

“你又算...”李勳猛然轉過身,臉黑如霾,可是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忽然斷了音,盛怒僵在臉上,膝蓋一點一點往下彎,最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嘴唇顫抖道:“雉鳳姑娘,您...您怎麽來了。”

春香閣的雉鳳姑娘?蘭畫心裏暗暗一驚,都說春香閣稚鳳姑娘有傾城之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但她向來鮮少見外人,蘭畫在煙柳巷三年都沒見過她出過春香閣,今日怎麽到畫舫來了?且這李勳見到美人,非但沒有露出色相,還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倒是稀奇。

稚鳳睨了李勳一眼,慢條斯理道:“我道是誰那麽能鬧呢,原來是李公子。”

李勳身子一抖,“在下該死,打擾了姑娘的清靜,請姑娘恕罪。”

稚鳳咯咯笑了,檀口輕吐,“知道了還不快滾。”

李勳真的連滾帶爬的下樓了。

蘭畫從古筝後走出來,向稚鳳道謝,“謝姑娘出手相助,日後若有機會,蘭畫必親自回謝。”

稚鳳柔柔回禮道:“蘭倌人不必客氣,我在下面聽琴音心裏正高興,不想被這莽夫打斷,實在是氣不過。”

蘭畫燦然一笑,“姑娘請上座,我這就再彈一曲。”

稚鳳施施然就坐,臺下亦傳來熱烈的叫好聲,三曲罷,蘭畫才住了手,衆人紛紛下樓繼續吃茶,稚鳳卻不走,坐着和調試琴弦的蘭畫說話。

“蘭倌人,你下次什麽時候彈琴呀,我還來聽,哦,你別怕那個李勳,我保準他以後都不敢踏進你的畫舫。”

蘭畫不由擡睫看了稚鳳一眼,這女子真有這麽大本事?

雖說她是春香閣頭牌,可女子在這煙柳巷不管被捧的再高,說白了還是伺候人的,李家如今在朝堂如日中天,能支使李勳,這女子的背景不容小觑。

不過,不管如何,稚鳳是個讨人喜歡的姑娘,又救了蘭畫,于情于理蘭畫都不能薄了她的面子,遂答應道:“我欠姑娘一個恩情,你什麽時候想聽曲了,我親自彈給你聽。”

稚鳳撫掌嬌笑,“太好了,太好了,我今天來畫舫真是值了。”

蘭畫随口問,“姑娘一貫不愛出門,今天怎麽有閑情來畫舫?”

稚鳳悶悶,“以前這煙柳巷無聊的很,下樓也沒什麽地方去,近日總聽樓裏的姐妹們說在春風畫舫吃茶聽琴,很是雅趣,今日一來,果然如此,還認識了蘭倌人你,若知這麽好,我早就來了。”

蘭畫今日一上畫舫就發現了,一樓坐着很多衣着鮮麗的女子,定然是這煙柳巷各個秀樓來的,她啞然失笑,沒想到畫舫還把生意坐到同行身上了。

“姑娘若是喜歡,可常來玩。”蘭家可不忘為自家拉生意。

稚鳳點頭如搗蒜。

蘭畫調完琴弦,見稚鳳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就走下來,坐在她對面和她說話,走近了蘭畫的目光赫然被對方腰上的香包吸引。

這個香包和時下姑娘們帶的刺繡香包不同,它是銅綠色底面,上面畫着異域圖騰,蘭畫上一世腰上也挂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蘭畫指着稚鳳腰間的香包,好奇道:“這是?”

稚鳳見蘭畫看着自己腰上的香包出神,伸手就摘了下來,遞給她,“你需要麽,我可以送你一個。”

蘭畫接過香包,放在鼻下一聞,熟悉的味道仿佛從上輩子飄過來,她腦中一旋,還給了稚鳳,“不需要。”

她當然不需要,因為這是坐子藥包,上一世她戴在腰間三個月後就懷了那個孩子。

稚鳳見蘭畫臉色慘白,神情也有點不對勁,關切道:“你是不是聞不慣這香囊的味道,這也可以理解,因為這裏面的藥草呀,都是來自西域的神女峰,與我們中原的藥草味是不一樣。”

蘭畫默然,她倒是第一次聽說這裏面藥草的來歷,上一世為了要孩子,她病急亂投醫,只要有人說有用,她就不管不顧的拿來,口服或外用,一點也不含糊。

現在想來,真是悲涼。

舒了一口氣,她強迫自己從不好的回憶裏抽離,找話問稚鳳:“你為什麽想要孩子?”

在這煙花之地,想要孩子還真是一件稀奇的事,畢竟有了孩子,無異于自毀前程。

稚鳳嬌俏的臉上露出倨傲的神情,“因為我最近伺候的貴主,普天之下,沒有女子不願給他生孩子。”

蘭畫心裏一驚,稚鳳口中的那個人,難道是宮裏那位?

她心裏隐隐開始心疼面前的小姑娘,不被祝福的孩子,能不能出生都是未知,到頭來可能只是飛蛾撲火一場。

“你想好了?”蘭畫忍不住想勸慰,但見姑娘堅定的神情,像極了上一世孤注一擲的自己,說什麽都沒用,到嘴的話又被她咽了回去。

稚鳳點頭,“想好了,而且他也默認我這麽做。”

蘭畫緩緩渡了一口濁氣,心裏默默希望稚鳳千萬不要像自己一樣,遇人不淑。

兩人正說着,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慌慌張張跑上來,對稚鳳道:“姑娘,貴主來了,在等你呢。”

稚鳳很久沒有和情投意合的女子聊天了,意猶未盡,不舍得走,她看看蘭畫,索性道:“蘭倌人同我一道回春香閣吧,你不是欠我一個人情麽,幫我彈首曲子就算還了。”

蘭畫對春香閣還是有好感的,三年前她誤入煙柳巷,正是春香閣的老鸨善意提醒她被跟蹤了,否則她還不知道這一世江湛也在她身邊安插了暗衛。

正好借此機會去給她道聲謝,這樣一想,她就答應了稚鳳。

春香閣真不愧為煙柳巷的第一秀樓,前廳比儲秀閣大了不止兩倍,饒是如此,內裏竟然坐滿了大半,莺聲燕語,浮浪吟笑充盈在上空,可比樂坊熱鬧太多。

蘭畫的腳剛一踏過門檻,一道寒光從二樓正對面的包廂射下來,帶着熟悉的冷漠,她心中一栗,擡頭向上望去。

猝然之間,和江湛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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