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共處

第40章共處

肌理贲張的肩膀裸露出來, 江湛大臂一硬,那三個黑窟窿又有血水滲出,而皮下的黑紫已經快遮住整個肩頭。

蘭畫定睛看着江湛的肩膀,眸光遲疑, 剛恢複血色的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江湛心猛然一落, 餘光朝傷口轉了轉, 而後嘲笑自己多餘擔心, 重來一世她何曾對他施展過一絲憐憫,此刻也不過是好奇傷口罷了。

“你...”他話剛起了個頭, 就見蘭畫整個人向他欺近,緊接着溫軟的唇瓣落在他的肩上。

“呲溜”一聲,蘭畫吸了一口毒血, 而後吐在手中的帕子上。

江湛全身的皮膚微微戰栗,他下意識伸胳膊堵在胸前,阻止她下一次的動作,“血裏有毒,你不必這樣。”

蘭畫擡睫對上他的視線,态度堅定,“是我非要找巫醫的, 你若因此有個好歹,我會覺得欠你的。”

她不想欠他。

江湛眸子一暗,放下了手臂, 她想和他劃清關系, 從沒變過。

知道上一世那個孩子的存在, 他已經不敢苛責她什麽,或許上一世打掉孩子那件事帶給她的痛苦太深,即便她沒有前世的記憶, 潛意識裏她仍要逃離他。

他不後悔上一世沒告訴她必須堕胎的真相,如果她知道是自己輕信王妃,懷了一個怪胎,又害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內疚和自責會要了她的命。

他不希望她背負太多,就想讓她一輩子簡簡單單的待在翊和殿,夜夜和他縱歡,他享受她滿心滿眼都是他,不被任何事幹擾。

可是,他低估了一個準母親對孩子的愛,那件事對她來說太可怕,根本就是無解,他零零星星憶起失去孩子後她的狀态,像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一絲活氣。

江湛眼底陡然變冷,陰戾一點點浮出來,他知道這一切拜誰所賜,這一世他要把他們一個一個都揪出來。

見江湛全身繃緊,大臂上的肌肉攥成一塊塊小鼓包,蘭畫吐出嘴裏的黑血,低聲問:“疼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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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湛落睫,狹長的冷目浮起漣漪,他輕輕搖了搖頭,伸手拭去她嘴角的殘留的血漬,輕道:“千萬小心,不要讓毒血入喉。”

蘭畫下意識撇開臉,自己執幹淨的帕子按了按嘴角,微不可查的點點頭,“知道了。”

他肯定是疼的,說不疼不過是哄她罷了,那銀針不僅喂了毒,末端還帶着一圈倒刺,她的舌探到傷口裏面,有很多半連不連的小肉塊,想想都疼得慌。

江湛雖不承認,可身體騙不了人,他脖頸上青筋暴出,如一條條綠色的蚯蚓爬在上面,鬓角濡濕,汗液順着脖頸流到前胸,那一片緊實的肌肉泛着水光,給人一種潋滟的錯覺。

麗嘉

蘭畫心下一跳,低下頭把唇貼上他的肩膀,兩具身子離的很近,蘭畫耳邊全是撲通撲通的聲音,她一時分不清這心跳聲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打濕了兩條棉巾,江湛的肩膀終于恢複了紅色,蘭畫去外間漱了口,又端着藥箱走過來。

蘭畫打開藥箱,內裏各種創傷藥一應俱全,選了一個對症的藥罐,她用指腹挖出一塊,勻勻的在他肩頭輕輕按摩。

江湛呼吸一緊,她動作很柔,輕軟的衣袖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胸膛,紅撲撲的側臉正對着他,他仿佛又看見前世那個滿心滿眼只有她的姑娘。

蘭畫餘光感受到江湛炙熱的目光,心裏微微發窘,雖說她單純只是為他上藥,可兩人之間的氛圍還是微妙的升了溫。

對江湛的感覺,她現在腦子有點亂,一時還理不出頭緒,最清楚的是他今晚救了她一命,她應該幫他處理傷口。

但她心裏有一件事堵得慌,不知該怎麽辦。

為了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她恨了他兩世,錘心刺骨的那種恨,如今看來,也許他執意打掉那個孩子,是知道了真相,就算他不知道真相,她也不能把失去孩子的痛算到他身上。

她不該恨他的,可是現在她也沒辦法為這些恨意道歉,只能都堵在自己心裏。

蘭畫心裏有事,旁邊一雙眼睛又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她耳根發燙,必須說點什麽打破這尴尬的氛圍。

“今日是你讓人在春香閣撒紅箋的吧,謝謝你。”她終于想到打破沉默的話頭,今日在春香閣和崔國舅對賭的時候,最後若不是那些紅箋,說不定她就要輸了。

蘭畫說這句話的時候故意避着江湛的視線,轉頭又去藥罐裏挖了一塊藥膏,待她轉過頭來,猝不及防撞入江湛漆黑的眸子,他眼神濃稠,像化不開的墨。

怔愣幾息,蘭畫先回了神,伸手搭在他的肩膀,輕輕的在皮膚上摩挲。

江湛壓下眼睫,默默感受她指尖的溫度。

原來,她溫聲軟語的同自己說話,會引起他心裏輕悸,這一世,他聽了太多她冷心冷肺的話,這一句小小的感謝顯得彌足珍貴。

其實,在夢裏,她的每一句話都比這句要甜,可惜那時他認為她的好是理所應當,對她除了偏執的占有欲,好像就不剩什麽了。

失去了才覺得珍惜,他看一眼認真為自己上藥的女子,心裏沒底,他能不能把失去的追回來。

“你和我不必如此客氣,你若喜歡彈琴,我可以為你尋來世間所有的名琴,只要你...”

“藥抹好了。”蘭畫突然打斷他,拿帕子淨了手,合上藥罐,端起藥箱站直了身子,“我在樂坊過的很好,哪兒也不會去。”

說完,蘭畫端着藥箱就走了。

江湛看着她的背影,心裏淌過一股又酸又澀的味道,這一世她的心裏裝了太多的東西,早已沒有他的位置,他揉了揉眉心,壓下心裏翻騰着的占有欲。

蘭畫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段白紗,幫江湛包紮完傷口,她才舒了一口氣,心裏像終于完成了任務般輕松。

夜色已深,蘭畫瞧着水榭思忖片刻,轉過身來對江湛道:“你今日就歇在這裏吧。”

江湛微微訝異,他看着這室內唯一的床榻,望向蘭畫的眸子又深又沉,嗓子也不覺染上一絲暗啞,“你确定?”

蘭畫心裏輕嗤,他的短短的三個字怎麽聽起來像虎狼之詞,她忙解釋道:“你睡床,我睡外間的軟塌。”

江湛眼裏飛過一瞬的失落,而後便點頭答應。

蘭畫轉身離開,出去後還非常積極的阖上門。

折騰了大半宿,兩人都累了,很快就躺下了,江湛耳力極好,待聽到隔牆傳來女子均勻的呼吸聲,他翻身坐在床沿,他耳朵一豎,聽到外面水榭傳來暗號。

從床上站起來,他立刻感到一陣頭昏目眩,想是那殘餘的毒液在他身子裏擴散,他閉眼穩了穩身子,才擡腳往外走。

忽而他腳下頓住,略一躊躇,腳尖掉轉方向,他推開了通往外間的門。

室內昏暗,阒靜無聲,蘭畫蜷曲在軟塌上,小小的一團。

江湛雙瞳微縮,聚焦在那張白的發光的小臉上,從上至下描摹她的輪廊,夢裏她嬌俏妩媚的樣子、害怕膽顫的樣子、絕望失色的樣子在他腦中來回切換,他眉眼烏沉沉的壓了下來。

十歲那年進宮,甫然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他惱過父親的妥協和祖母的不争,讓奸人當道,譽王府家宅不寧、骨肉分離。

他又何嘗不是呢,明明知道小皇帝周圍是那樣龌龊的一群人,他卻總是縱容,想給他多一點機會,前朝遺老多次暗示他讓皇權回歸正途,他卻總是狠不下心,最後落得個國不國,家不家,自己最在乎的人也保護不了,讓她承受那樣切膚的痛苦。

既然重來一世,他不會讓悲劇重演。

指腹輕輕刮過少女柔膩的臉龐,他低下頭在她唇角輕嘬了一下,而後緩緩走出室內。

宴行聽到門響,忙上前迎了過去,壓着嗓音道:“王爺,那巫醫已經押送到...”

話沒說完,感覺手臂一沉,是江湛無力的扶住了他的胳膊,宴行眼中一懼,失聲道:“王爺,您怎麽了?”

翌日,蘭畫醒來,寝室中已經沒有江湛的身影,這個人在雲湖來去自由,她見怪不怪。

簡單的勻面挽髻後,蘭畫走出了房間,樂坊的後院倒是唬了她一跳。

只見院子裏堆滿了各種樂器和貴重的擺飾,此時本該練曲的姑娘們張惶的跑老跑去,無頭蒼蠅般搜尋着什麽。

蘭畫拉着一個小徒弟問:“發生什麽事了?”

她那小徒弟表情誇張道:“師父,咱們樂坊進賊啦!”

進賊?樂坊的護衛可是北璟精挑細選的武夫,大內高手都很難闖進來,小小的賊人怎麽可能?

她找到華春風,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華春風一臉謹慎,眼底的恐慌還未散去,“蘭畫你來的正好,快去檢查一下你房裏有沒有少東西,昨日樂坊進賊了,那賊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飛蝶抱走了。”

蘭畫擰眉,她昨日不是還彈了飛蝶麽,“飛蝶丢了?”

“也不能說丢。”華春風心有餘悸,“那人把飛蝶抱走,又悄無聲息的還回來了,古筝雖然沒有丢,但這件事可了不得,證明有人可以到我春風樂坊,想拿什麽就拿什麽,太可怕了。”

蘭畫忽然想到什麽,問:“昨日你沒有給我送古筝?”

“送古筝?”華春風不知道她在說什麽,“什麽意思?”

蘭畫這下明白了,能不着痕跡的出入春風樂坊,除了江湛的人還有誰,想昨日那古筝是江湛所“送”。

她忙拉住驚魂未定的華春風,溫聲道:“這件事,或許你可以問問譽王爺。”

華春風搖頭,“跟譽王爺能有什麽關系,我聽說他昨日捉拿要犯的時候,身受重傷,現在還在昏迷,沒有醒來呢。”

蘭畫心下一跳,昏迷?昨日她不是幫他清毒了麽?或許是餘毒吧,畢竟苗疆巫醫用的可都是劇毒。

她低頭思索的時候,華春風細細瞧着她的小表情,挑眉問:“怎麽,想去看他?”

蘭畫眸光一晃,“怎麽可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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