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宮惟

第41章宮惟

華春風懸着的心掉了下來, 雖然因着蘭畫的關系,她心裏并不待見那位譽王爺,卻不得不承認,他是個令人心動的男子, 若放下身段讨好, 天下沒有那個女子能逃脫他的深情。

他對蘭畫就有刻意讨好的征兆。

華春風在風月場所侵染多年, 男子的心思把握的相當準, 江湛看蘭畫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 仿佛在極力克制瘋狂的占有欲。

她清楚的記得蘭畫初來樂坊的狀态,頹廢又絕望,她不想蘭畫和他糾纏, 再次被這個男人傷害。

華春風見蘭畫語氣誠懇,眼裏也沒有留戀,很是欣慰,“你沒那樣的心思,我就放心了。”

蘭畫自然沒有那樣的心思,江湛暈倒,應該不會有大礙, 昨夜她為了幫他吸毒血,嘬的嘴巴現在還隐隐作痛,傷口處一點黑血沒留, 全部清理幹淨了, 想是那巫毒太兇猛, 在他身體內還殘餘一些藥勁,去宮裏請個太醫,江湛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

她沒有去看他的必要。

雖說因為孩子的事誤會了他, 但這種誤會大多化成了她內心深處的憤慨,更多傷害的是她自己,于他也沒多少損傷,故而她不欠他什麽。

上輩子的恩怨,她不願再想,現在她有了安身之處,身邊都是喜歡的人,還有一份小小的營生要顧,不用依附他人,也不用讨好誰,她心裏踏實,願意就這麽在樂坊安靜度日。

江湛,她自是不會招惹。

“華坊主放心,我知輕重的。”

語畢,蘭畫又把昨日春香閣發生的事給華春風簡單說了一下,又道出了自己的推測,“飛蝶應該是譽王爺手下的人拿的。”

華春風恍然大悟,她沒有計較江湛的行為,反而拉着蘭畫的手,欣喜道:“陛下真的那樣許諾麽?”

蘭畫點頭,正在這時,從褚秀樓跑過來一個丫鬟,邊跑邊急着道:“坊主,宮裏來人了,要您出去接旨。”

華春風滿臉疑窦,她這煙花秀坊和宮裏人能扯上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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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一眼蘭畫,蘭畫眼裏亦蒙上一層訝色,兩人對視一眼,忙朝前廳走去。

原來是宮裏傳聖旨的公公,樂坊的姑娘們從來沒見過聖旨,一瞬間都吓傻了,還是華春風有經驗,率先跪下,其他姑娘見坊主跪下,也以樣學樣,須臾之間,大廳跪滿一地。

傳旨公公這才清了清嗓子,宣讀了聖旨,公公讀的陰陽頓挫,前面一大堆繁文缛節衆人聽的雲裏霧裏,但最後一句“特賜禦匾一件”都聽的清清楚楚。

公公把聖旨交給華春風,又沖着門外喝一聲,“擡進來。”

只見門檻處四人合抱着一張大匾,匾上蒙着紅綢,待走近了,傳旨公公示意華春風揭開紅綢。

華春風猶疑着上前,伸手一掀紅綢,金光閃閃的八個大字赫然出現在眼前。

“彭澤橫琴,清雅絕塵”

華春風眼睛倏的一亮,有了這塊牌匾,就是說她春風樂坊是清雅之地,任誰來了也不敢撒野,她忙從袖口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不着痕跡的塞到傳旨公公手裏,嘴裏還說着客氣話,“勞煩公公了。”

送走宮裏的人,華春風眉眼染笑走到蘭畫面前,緊緊握着她的胳膊道:“有了這禦賜金匾,以後我再也不用費心應付那些腌臜的人,畫畫,你可真有本事。”

蘭畫心裏也高興,昨日小皇帝說回宮後要獎勵她,她以為只是随口一說,沒想到這麽快就兌現了。

忽而,她又想到昨夜巫醫說的那個陰謀,有人想利用稚鳳,給小皇帝誕下怪胎,以損君威。

想到上一世胎嬰剝離母體的痛楚,蘭畫渾身戰栗,她雖不懂朝堂陰謀,但既然和稚鳳有一面之緣,不想讓她也經歷這可怕的事。

蘭畫對着華春風交代了幾句,就出門,上岸,朝春香閣走去。

她剛在沿湖棧臺走了幾步,一個黑衣人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突然擋住了她的去路,蘭畫一眼就認出了他,是江湛安在她身邊的那個暗衛東陵。

蘭畫冷笑,“江湛還讓你跟着我?”

東陵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自顧說出江湛交代的任務,“王爺昨夜離開之前,讓我在樂坊出口等着姑娘,有句話要帶給你。”

蘭畫警惕道:“什麽話?”

東陵道:“昨夜之事,王爺準備徹查,他說請姑娘先不要去找稚鳳姑娘,以免打草驚蛇,等查明真相,再告知她。”

蘭畫擰眉,這事哪能等?

仿佛猜到她的心思,東陵又道:“王爺還說,在調查的這段時間,他保證貴人不會出宮見稚鳳姑娘。”

蘭畫這才放心,又問了東陵幾個細節方面的問題,東陵俱都對答如流,想這位譽王爺把小姑娘的心思摸得明明白白,答案都事先準備好的。

蘭畫這邊和東陵說話的時候,有兩個男子朝着樂坊的方向走來。

一主一仆,正是每日都來樂坊的宮惟及其副将顧榮,宮惟閑庭信步,正四處打量,眼睛突然定在木棧上正在說話的一男一女身上。

顧榮見他表情驟變,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眼睛倏然放大,聲音止不住的激動,“王爺,是蘭畫姑娘。”

顧榮雖然見蘭畫次數不多,卻記憶深刻,因着他在心裏計較過,比蘭畫姑娘好看的女子,他還真沒見過。

宮惟頓住腳步,眼睛死死定在蘭畫身上,尋尋覓覓三年,或者說十三年,他以為找到她的那一刻,他會大聲喊出她的名字,亦或是激動的狂喜,可惜這些都不是,他的第一反應竟是膽怯,他甚至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仿佛怕驚擾了她,一轉眼,又消失不見。

他心裏惴惴不安,呼吸都開始絮亂,眼前又浮現了小時候山林裏的那間茅草屋,茅草屋雖然破敗,卻有母親溫煦的笑容和妹妹搖搖欲墜奔跑的身影。

那個小家夥,剛滿三歲,就敢和他吹胡子瞪眼,一不如她的願,立刻扯着嗓子落淚,撒潑打滾來個全套的,若是得逞了,馬上破涕而笑,伸出軟軟的小爪對着他,“哥哥,抱抱。”

軟萌的聲音能融化人心。

宮惟嘴角輕勾,十幾年過去了,他都分不清楚當初的自己是不是故意逗她生氣,就為了這一句粘膩的依賴。

他心裏一熱,望向木棧的目光又殷切了幾分。

其實,他還沒完全确定,蘭畫是不是他的妹妹,不知為何,看着她的背影,他腦中自動浮現了與母親和妹妹生活在一起的畫面。

少女娉婷玉立,明媚的像雨後綻放的新荷,讓人移不開眼。

她一定是妹妹,宮惟如是想。

駐足間,那黑衣男子和蘭畫說完了話,行禮後離開,他轉身的一霎那,微微擡起了臉。

宮惟方才注意力全在蘭畫身上,這會看清那黑衣人的長相,不覺皺起了眉頭,顧榮也看出了蹊跷,憤憤道:“那個人不是譽王爺身邊的第一暗衛東陵麽?下官曾和他交過手。”

顧榮撓撓頭,“原來譽王爺早就找到蘭畫姑娘了,那他為什麽耍着我們在其他秀樓繞來繞去,他是不是知道我們在找...”

顧榮還在兀自說着,餘光瞥見王爺已經丢下他朝前走了,看着王爺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心知,這些對王爺都不重要了,王爺心裏只有妹妹,根本塞不下別的。

這邊,送走了東陵,蘭畫垂首暗自思忖了會,覺得江湛考慮的也對,若不揪出幕後主使,她也只能提醒稚鳳一時,還不知道後面有沒有更陰險的招數了呢。

春香閣不用去了,那就去看看畫舫吧,蘭畫擡腳剛欲走,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撐着一雙狹長的桃花眼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蘭畫被唬了一跳,面上卻佯裝平靜道:“祁王殿下。”

自從她以真面目在畫舫彈琴,就做好坦然碰見老熟人的心裏準備,但對這個外國皇子,她莫名多了一絲在意,仿佛在內心深處有一點害怕他誤會自己堕落風塵。

真奇怪,她面對江湛的時候都沒有這種不安。

宮惟眉峰攏起,拼命搜刮記憶力母親和妹妹的長相,甚至把他皇帝親爹的臉也搬出來,逐一和蘭畫的五官對比,尋找是否存在血親的蛛絲馬跡。

見他怔愣半晌,蘭畫伸手在宮惟眼前揮了揮,一臉疑惑,“祁王殿下,三年未見,您不認識我了,我是...”

“蘭畫姑娘。”宮惟接着她的話道,他怎麽可能不認識她,三年來他每一天都在找她,“原來你真的在這裏。”

蘭畫面色一紅,下意識解釋,“我在春風樂坊教樂倌們彈古筝,自己...偶爾也會彈。”

見蘭畫臉都紅了,宮惟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行為太冒失,吓着小姑娘了,他默默牽了牽臉上的肌肉,讓自己的面相看起來柔和一點,“挺好,彈古筝挺好。”

蘭畫舒了一口氣,眼角往上彎起,客氣道:“殿下若有時間,可以來樂坊聽曲。”

宮惟點頭,“那就請蘭畫姑娘帶路吧。”

蘭畫一愣,擡睫看他,一句客套話,他還當真了,她只能福了福身子,在前面引路,剛踏出一步,卻聽宮惟又道:

“蘭畫姑娘以後不必稱我殿下,叫我的表字沛然即可。”

君溪小築。

江湛昏睡了一天一夜,終于醒來,宴行“哎呀”失聲叫了一句,忙招呼下人奉茶,他則親自扶着江湛從床上坐了起來。

江湛面無血色,唇色發白,捂着心口咳了幾聲,輕喘,“這苗疆巫醫的毒有兩下子。”

宴行期期艾艾道:“王爺醒來就好,老奴快吓死了,不過太醫說,幸虧您中的毒及時清理幹淨了,若拖延太久,怕是神丹妙藥也回天乏術了。”

江湛想到蘭畫軟軟的唇瓣一口一口在他肩頭吸毒血的情景,心髒仿佛被溫水燙過,酥酥麻麻的。

“我暈過去這一天,有沒有人來看過我?”江湛忽然莫名其妙的問。

宴行低聲道:“沒有。”

江湛低落的“嗯”了一聲,好像還挺不高興的。

宴行納悶,王爺什麽時候開始在乎有沒有人探病,他不是一貫煩人擾他麽,誰還敢來?為了安撫江湛,宴行讨好道:“午後北璟少主着人送來了雪山靈芝,華坊主送了一根老山參。”

江湛眉頭輕蹙,“春風樂坊的人...知道我昏迷?”

“知道。”宴行臉色一白,仿佛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江湛五指聚攏,緊緊攥着床下的被褥,眼睛壓成了薄薄的一條縫,他氣息一沉,莫名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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