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醉夜
第43章醉夜
伴着轟隆隆的雷聲, 下起瓢潑大雨,雨點落到湖面上,砸出好大的水花。
南堰很久沒見到這麽大的暴雨了,褚秀樓的姑娘們歡呼着沖到窗邊, 欣賞雲湖上的雨幕, 桌邊一時竟只剩蘭畫和北璟。
北璟剛想問問小姑娘怎麽不去湊熱鬧, 但見她突然端起手邊的酒杯, 一口幹了,她勾着頭, 羽睫下壓,與廳內熱烈的氣氛很是違和。
酒漬浸潤着她的紅唇,豐盈潋滟, 北璟移開目光,不動聲色的飲了一杯酒。
突然一只素手勾走了面前的青玉酒瓶,北璟轉過臉,看見蘭畫又自斟自飲了一杯。
北璟凝眉,“方才你的小徒弟輪番來敬酒,你一滴為沾,這會怎麽還自己喝起來了?”
蘭畫嘴角極力上牽, “都說喝酒壯膽,我試試。”
北璟看看外面的雨幕,又轉目回來, 疑問:“害怕打雷?”
說話間, 蘭畫已經又飲了一杯, 聞言她下意識搖了搖頭,北璟眉峰一蹙,她心中一慫, 又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兩個手指比出一條細縫,找補道:“一點點。”
北璟無奈的睇着她,語氣卻溫煦,“散了宴,要不要找個人陪你?”
蘭畫搖頭,她對雷雨的害怕更像是一種心病,再多人陪在身邊也緩解不了那種內心深處的恐懼,潛意識始終覺得在這樣的天氣裏會發生可怕的事情。
往常的小雷雨她瑟縮在漆黑的被筒裏,尚能應付,今日的雷聲特別響,震在她心口惴惴的疼,她心惶神亂,坐立難安。
喝了酒也沒用。
看了一會雨,姑娘們又陸陸續續回來了,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膽子變大,都圍在北璟身邊叽叽喳喳的說話。
突然,一陣劇烈的雷聲從天上劈下來,閃電如銀蛇在湖面亂舞,蘭畫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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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蓮翻了個白眼,嬌嗔,“師父怎麽膽小的像三歲孩童?”
衆人的目光都移了過來,蘭畫慢慢放下手,驚魂未定道:“你們還要玩麽,雷聲怪吓人的。”
“肯定玩呀,這雷電就當給我們助興了。”謝蓮忙接話,很多姑娘點着頭附和。
蘭畫臉色一白,忽而聽北璟道:“今日就到此為止吧,想玩的可以繼續留下來,想休息的就可以回去了。”
衆人一愣,臉上俱都帶着惋惜。
蘭畫幾乎是第一時間站起身,跟北璟打了個招呼就奪步出了褚秀樓。
江湛趕到水榭的時候,渾身濕透,他本就有咳疾,這又灌了滿胸的潮氣,破門進屋前,他以拳抵唇重重的咳了幾聲。
咳完,他推開了那扇門,眸光盯着緊掩的床帳,一步一步走過去。
上一世,蘭畫特別怕雷雨夜,每聽到雷響,就往他懷裏鑽,像個軟乎乎的奶貓,手腳并用的攀住他的腰身,扒拉不下來。
一次夜裏,也是這樣的雷雨交加,他在宮裏逗留的晚了,回到翊和殿時,蘭畫像失了魂般縮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瑟瑟發抖,嘴裏含含糊糊說着聽不懂的話,整夜都不敢閉眼,第二天終于堅持不住,暈倒過去,接着大病了一場。
前世他陪在身邊尚且如此,江湛不知道,這一世蘭畫将如何獨自面對這樣的雷聲。
因而他不顧自己的病軀,冒雨趕來。
他走到床前,修長的大手猛然拉開床帳,往床上一看,眉頭倏然豎起。
床上沒人?
方才進水榭前,他刻意去秀樓看過,大廳裏只剩了了幾人,沒有蘭畫。
她會在哪呢?前世只要是雷雨天,她就喜歡藏在黑暗裏,屋裏連個燭火都不讓點,仿佛隐在黑暗裏才安全。
江湛凝神思索,突然他眼神一晃,迅速移步到外間,目光如炬在房內搜索,而後定在那半人高的木櫃上,他三兩步移過去,猛然拉開了櫃門,一雙小鹿般受驚的美瞳撞入他的眼。
她果然躲在櫃子裏,和上一世一樣。
小姑娘蜷成一團,躲在逼仄的空間,周身隐在黑暗裏,唯有那張驚慌失措的小臉,白的晃眼,望着他的眼睛濕漉漉的,淚水仿佛流光在眼眶內打着圈兒轉,鼻頭紅撲撲的,輕喘的鼻息中還帶着淡淡的酒香。
江湛面上恸然,眼圈瞬間浮起一層似有似無的薄紅,他顫巍巍伸出手,聲音也變了調,“畫畫,出來。”
蘭畫五官皺成一團,目露驚懼,伸手就去拉櫃門,“你是壞人,我不要出來。”
她聲音恐慌中帶着稚氣,仿佛一個無助的孩子。
江湛心如刀絞,他舒了一口氣,用盡量溫和的語調道:“別怕,我是哥哥。”
哥哥兩個字仿佛有魔力,蘭畫擡睫看他,眼裏的驚懼一點點褪去,委屈道:“真的是哥哥?”
江湛點點頭,一把将她拉進懷裏,如果可以,他只想做她的逸之哥哥,而不是令她生畏的譽王爺。
蘭畫緊緊抱住江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小臉埋在他的胸前,嗡嗡道:“壞人都走了麽?”
江湛不會和一個小醉鬼理論她口中的壞人是誰,只是輕聲安撫,“都走了。”
懷裏的姑娘明顯松了一口氣,閉着眼睛把腦袋往他脖子裏蹭,小嘴半張着,輕吐出縷縷酒香,江湛不覺加快了呼吸聲。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轟隆隆的驚雷,銀白色的閃電向遠處黑黝黝的山林劈了下去,猙獰可恐。
蘭畫身子猛然戰栗,手死死扯着江湛的衣襟,整個人僵住了般一動不動,小聲喃喃道:“岚岚打雷也不動。”
蘭蘭?不該是畫畫麽?江湛心裏閃過一瞬的疑惑,而後又想,醉酒的人哪有什麽邏輯可言。
江湛剛抱起蘭畫,剛欲去床帳,突然聽到門外有敲門聲,須臾,一個小心翼翼的男子聲音傳了進來,“蘭畫姑娘,您睡了麽?少主不放心您,想問問您是否害怕?”
蘭畫聽到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睜開眼,哽着嗓子道:“怕...”
一個“怕”字還沒落地,兩瓣薄唇封住了她的口,男人清冽的氣息不由分說的霸占了她的口鼻。
門外寂了幾息,蘭若掀起長睫看了北璟少主一眼,又對門內喊:“蘭畫姑娘...”
北璟沖蘭若擺了擺手,溫聲道:“可能睡下了,別打擾她了。”
蘭若點點頭,走在前面為北璟掌燈,北璟又忘了一眼緊閉的門扇,轉身離開,剛擡起腳,門內傳來一聲咳嗽。
粗重克制,像是男音,北璟瞬間瞪圓了眼睛。
屋內,江湛松開蘭畫,轉臉沉沉的咳了一聲,咳完他迅速抱着蘭畫朝寝屋走去,他方才唯恐蘭畫說怕,引着旁人進來,情急之下,便吻住了她的口,誰知他用力太猛,抽幹了兩人唇齒間的空氣,自己倒忍不住咳嗽起來,也不知道外面的人聽見沒有。
他被人看見倒無所謂,只是不想污了蘭畫的清白。
這廂抱着蘭畫進了寝室,坐在床上,他才敢又輕輕的咳了兩聲。
嗓子舒坦了,江湛轉過臉,一擡眸,見小姑娘美眸圓睜,水光盈盈的看着他,當兩人視線對在一起,她唇角一彎,暈陶陶的沖着他撒嬌,“還要。”
江湛一時沒反應過來,垂下頭靠她近一些,“嗯?”
蘭畫柔軟的胳膊環住他的脖子,整個人湊到他的面前,水眸波光潋滟,“不夠。”
說完,兩片嬌唇貼上了他的薄唇,江湛心都要化了,大手撐在她的腦後,反客為主的叼住了她。
唇齒相依,呼吸交纏,芙蓉花的暖帳,溫熱四起,滿帳旖旎,屋外電閃雷鳴肆虐,卻根本吓不着誰。
夜深,室內昏暗,暖帳生香,江湛抿了抿腫澀的唇瓣,眼睛攏着一層緋紅,久久沒從那張熟睡的臉上移開。他暗暗捏了捏拳頭,壓下心中的熱湧。
他一向了解自己,白日不顯,深夜的時候,這具身子對他有致命的誘惑,上一世他夜夜沉淪,餍足不滿,可惜沉迷歸沉迷,他當時對她心裏只有占有,并未想着用心呵護珍惜。
重來一世,她對他只有推拒逃離,他才知道這求而不得的滋味有多難受,尤其是重生後,前世歡好的畫面每晚入夢,醒來後悵然若失的痛苦幾乎快要把他逼瘋。
他真的想不顧一切的把她虜到身邊,像上一世一樣當他的房中人。
可是,她倔強、冰涼,和上一世的明媚嬌軟完全不一樣。
他見過她心如死灰的樣子,那是天地失色的窒息感,他不想再經歷一次,他不想強迫她,只想護着她,争取她,讓她心甘情願的回到自己的懷抱。
他能做到麽?
江湛一向自負,兩輩子他第一次心中有這樣的疑問。
溫熱的指腹在蘭畫軟膩的小臉上摩挲,繼而又移到鎖骨,指腹熨在那朵桃花紋樣上,留戀半山,而後他站起身,掩好床帳,輕輕走出了寝屋的門。
暴雨已停,天地之間是水洗了般的純淨,江湛腳尖點水,連夜去了護國寺。
翌日醒來,蘭畫頭暈唇脹,頭暈她可以理解,這雙唇刺刺的疼是怎麽回事?
她忙跑到菱花銅鏡前,鏡中她的唇瓣仿佛被摧殘的嬌花,紅腫着。
她眼睛瞪圓,腦中轉的飛快,忽而就想起昨晚發生了什麽,她呼吸一窒,幾乎羞憤欲絕。
雖說她喝醉了燥熱難耐,可深更半夜江湛一個大男人也不該闖她的閨房呀。
蘭畫嘴腫着,不能出去見人,她一直躲在房中遲遲不出去,正午時分,婢女在門外敲門,聲音帶着哭腔:
“蘭倌人您快出來吧,北璟少主陪着譽王爺和祁王殿下都等您好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