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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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什麽時候發覺的?”施天青不解道:“我們言語中,沒有任何有關藥人的破綻。”

“葬花……落紅……”林焉低頭喃喃,一邊任由記憶在腦中飛速流動,一點一點捕捉着每個細節。

“是那片花。”他擡頭看向施天青。

他如此自然地将花葬在那附近,林焉原本以為是落紅公子與他們攀談,便順手葬在了那裏,于是并未多想。

可現下看來……

那塊地,或許都是落紅公子的。

而那片藍色的花,雖然雜亂無章,毫無布置章法,可卻是聚集生長的。

林焉看向落紅公子屋內桌案窗旁皆放着細腰白瓷瓶,而那瓶中插的全部是一模一樣的藍花。

所以當他們說出來澆花時,大抵就已經暴露了。

那是被落紅公子移栽在一處的“野花”。

施天青捏了捏鼻梁,“是我們大意了。”

“你可知這花的名字?”林焉問。

施天青搖搖頭,“你不在的百年之中,我來過幾回,才有些細微的印象,若非見你不識此花,我也未曾想到,此花只在幻音嶺生長。”

“可既然他那時就識破了我們,為何将你我帶去他院落之中?”

他看向施天青,盡管他身為藥人,對這裏過多的蠱蟲産生了反應,可在落紅公子的視線之內,一直隐藏地極好,甚至連林焉都未曾察覺,還是落紅公子走後他松懈下來時才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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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應順真是為他所救……”施天青對上林焉的雙眼,“那麽落紅公子,究竟有什麽目的?”

白色床帳之下,林焉敲了敲床板,清脆的空響回蕩在耳畔,他伸手猛然掀開床板,昏暗而腐朽的氣味從下面傳來。

如同打破了封印惡鬼的玻璃瓶,無數猶如怨魂一般的聲音哭喊驟然間爆發開來,如同狂放暴雨下,林間嗚咽的風,鋒利地割在心口。

施天青扶着床欄,驀地吐出一口血。

林焉飛速放下床板,猛地捂住施天青的耳朵,後者卻已跌落在地,扶着床角,不住的喘息。

“施天青!”

林焉飛快将施天青帶離屋內,院落晴朗的日光之下終于為施天青蒼白的臉添上了一點顏色,他阖上眼,單手卻穩穩地貼在了林焉捧住他臉頰的手上。

“我調息片刻便好,你先去救他們。”

聲音很低,林焉卻聽清了,他看了施天青一眼,抿了抿唇,起身重新回到落紅公子的床榻之上。

陳舊的木板被徹底掀開,從窗外漏出的光溢進暗室之中,林焉單手擎着火燭沿着樓梯走下去,眼前是漫無邊際的黑色鐵籠,顏色晦暗不明的油布遮掩其上,每個籠子下面都有無數蠱蟲的屍體,還有幾只正在蠕動着,有向籠子裏爬的,也有向外爬的。

林焉掩住口,堪堪忍住了反胃的沖動。

腐朽的血腥氣沖進天靈蓋,無數哭喊愈發清晰,林焉伸手掀開擺放在最前面的一個籠子上的黑布,角落裏蜷縮着一個幹癟的身影,甚至很難看出人形,他的身上爬滿肉滾滾的鮮紅蠱蟲,整個身體都因為中毒而發青發黑。

林焉去探他氣息,卻發覺他七竅流血,幾無呼吸。

尖銳而劇烈的痛楚忽然席卷了林焉的心髒,他扶着籠子,差點沒有站穩。一遍又一遍胸腔起伏,無數次深呼吸後,那心痛才稍有緩解。

理智被攪碎又重新拼起,林焉根本不敢閉上眼,一閉上眼,那些枯瘦如柴的身體之上,就出現了施天青的臉。

聽到他的講述是一回事,親眼看見藥人的煉造過程,又是另一回事。

心痛尤甚當時。

無數裹挾在青光之中的飛箭打斷鎖鏈,林焉盤坐在中心,柔軟而溫和的青藤順着他的身軀彌漫而出,所到之處的蠱蟲頃刻間化為飛灰,籠中人被纏繞在藤蔓交織而成的暖床之中,光波萦繞,他們周身的晦暗之色一點一點褪去,逐漸露出本來的容貌。

從掀開的床榻照進來的日光落在林焉的身上,化作被聖光普照的神靈。他閉上那雙溫柔而清隽的眼,象征着生命與蓬勃的綠色一點點蔓延開來,陰暗無所遁形,整個暗室都逐漸被照亮。

林焉再睜眼的時候,忽然察覺那透進來的日光變得極淡極淡,仿佛有人封住了那窄窄的窗口。

他順着光的來源——打開的床板,擡頭看過去,對上了施天青的眼睛。

或許是因為逆着光,明明距離不遠,他卻怎麽也看不清施天青的神色,只能看見他單手扶着床板,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沉默無聲地看着他。

“你剛剛是裝的麽?”林焉站起身,哪怕看不見對方的臉,依然仰着頭,對着那個方向開口。

“如果這是你布的局,”林焉低下頭,忽然極低地笑了一聲,說不清是自嘲還是諷笑,“我認輸了。”

沒有任何回音,只有良久的沉默。

“不必再拖延了,”林焉擡起頭,臉上已看不出多餘的神色,“放下木板,把我關起來,殺了我,或者把我交給你背後的人,然後告訴我,你究竟……”

話語未盡,林焉的聲音卻突然頓住了。

頭頂上方,床榻旁邊,那個黑色模糊的背光身影突然多了一道輪廓。

——那是施天青伸出的手。

“阿焉,”那人緩緩開口,“我擔心你。”

他的聲音很輕很淡,莫名讓人想起冬日裏被雪打濕過的風。

良久而無聲的寂靜之後,林焉的嘴角忽然勾起了一個極淺極淺的弧度。

他想把唇角壓下去,可嘗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最終,他終于放縱了自己的唇角翹起,亦伸出手,握上了那只冰涼的,因為沾着血跡而被映襯得格外蒼白的手。

重新放下床榻,林焉看向手中青藤化作的玉壺,那些被他救起來的藥人皆被裝入其中,而玉壺亦會源源不斷地提供靈力,為他們療傷。

“他們中的大多數還是會死的,”施天青望向那蒼翠清透的玉壺,“你能殺死蠱蟲,讓他們的身體恢複,可那些毒釀造而成的傷害,卻很難清除。”

藥人的煉造本就如此,抗的過去的,變成了藥人,沒扛過去的,也就化成了一抔黃土。

林焉收了玉壺,單手覆上施天青的臉,“你那時,也是這樣麽?”

施天青似是沒料到林焉竟會如此,怔愣了半晌,忽然一把将林焉擁入懷中,他抱得很緊很深,以至于兩個人都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一瞬的驚詫過後,林焉緩緩将手繞到施天青的背後,不輕不重地扣住。

他們之間有過很多暧昧而虛假的,遠比這要親密的接觸。

可不知道為什麽,林焉卻在這個平平無奇的擁抱之中,感受到了一點兒微妙的讓人眼眶發熱的真實。

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是彼此真心的愛着……

林焉沒有想下去,身體再分開時,他依然是那個努力戒備着青霭君的三殿下。

無人知曉,他真的心動。

兩人默契地把落紅公子的屋子翻了個底兒朝天,确認再沒有遺漏的煉造點,只是直到最後,他們也沒有找到其他的暗道,亦沒有想出他是如何一聲不吭地溜走的。

五色斑斓的瓷瓶中裝的毒藥皆被銷毀,殘餘的蠱蟲一部分被林焉妥善封存後,施天青将黑紫的泉水注入那些肮髒而潮濕的幽暗之處,将有關煉造藥人的一切,徹底毀滅。

甘冽的泉水帶起清爽的風,施天青站在枇杷樹下,聽着暗室裏的波濤洶湧,忽然道:“看見你在暗室中施法的時候,我記起來了一些舊事。”

譬如青霭将軍也曾經如林焉一般,像仁慈悲憫的菩薩一樣,将聖光播向深受煉獄折磨的人。

林焉擡眼,示意他講下去。

“藥人的煉造地之所以從幽冥轉入幻音嶺,”施天青偏過頭,“是因為數千年前,已經成為青霭君的我,親手血洗了幽冥的煉造地。”

“與今日一樣麽?”

“或許比今日,殘忍百倍。”無數參與藥人生意的黑心商賈,都死于青霭劍下。

“可它還是又冒出來了。”

“是啊,”施天青透過大開的房門,看向堂屋正中挂着的那副山水畫,重複道:“又冒出來了。”

林焉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副山水畫,無數盛開灼灼的鮮花五彩斑斓,清澈的溪流流淌在一旁,漂浮的花瓣落在潺潺流水之上,歲月靜好,滿室留香。

“那時這樁生意的背後,是一個貪婪至死的惡鬼,亦是極有希望成為下一任幽冥主的候選者,我向天帝請命,領白玉京三千紫霄軍将其絞殺。”

施天青的目光悠遠,像是陷入了回憶,“誰能料到,千年後的今日,這樁陰司生意重出江湖,背後竟極有可能是白玉京仙官。”

“湄洲島,萬花林……”林焉忽然開口。

“什麽?”

林焉看向那副山水畫的目光逐漸凜然,而後重複一遍道:“這處景我見過,”他看向施天青,“湄洲島是孔雀族的聚集地,萬花林,是孔雀明王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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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知道跨頻跨得有點遠,風格也不太一樣,還是默默卑微求個新文預收(現在這篇完結之後就開)

《爺青回!我磕的CP成真了》

文案:

某論壇今日熱帖:你磕得最上頭的古早cp是哪對,快分享給樓主!

冷圈無糧心好痛:[謝邀,朗徽粉不請自來,論古早還得是咱紀朗傅星徽——

當年他們共同參演的電影《盛年》火遍全國,敏感的題材和超出預料的熱度讓兩人迅速被頂上風口浪尖。

一時間毀譽參半,流言蜚語甚嚣塵上,惡意揣測不堪入耳。

但同時,兩人也收了一大批cp粉。

這十年來朗徽大旗也從來沒倒過,反而因為電影裏細膩暧昧的表演,cp粉越來越多。

不過嗚嗚嗚可惜啊,他倆當年受到的關注實在太大了,電影下映後兩人算來已經有八百年沒同框了。

我老了以後,我孫女要告訴我兩人同框了我都得在搖搖椅上說不信謠不傳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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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子出了沒多久,一則消息震驚內娛。

他倆竟然特麽在一檔男女明星合住戀愛綜藝節目重逢了,cp粉直接腦袋發麻。

第一期節目——

傅星徽神色微妙,眼神飄忽,伸出手輕聲道:“好久不見。”

紀朗僵在原地,眼裏卻目光灼灼,燦若星火,握住他就不撒手,“好久……不見。”

第三期節目——

紀朗打破節目組規則,把好感标志貼在了男嘉賓欄,轉身離去。

傅星徽看着自己欄下的五個貼紙,疑惑了兩秒,這四個是女明星,剩下一個是哪來的?

……

最後一期節目——

紀朗在星光璀璨之下,城市繁華之間,撥通了傅星徽的電話:

“哥,談戀愛這件事,除了我,你還要選誰?”

兩幅面孔的紀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軟下聲音,“選我,好不好?”

那個熱貼回答立馬跟着更新了。

冷圈無糧心好痛: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我的cp是真的,火速去買改名卡,上廟裏還願了,告辭!

還有篇同系列同風格的古耽,權謀正劇,感興趣的寶貝們可以看一下,不過短時間內我應該不開(古耽屬實是冷到我懷疑人生了,不過放心現在這篇我肯定日更到完結,我很堅強!)

《平沙落雁》

文案:

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姜夔《揚州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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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紅拂寺裏,桃花樹下,我求你帶我走。

你若那時肯答應我,這天下,便不會有如今血洗朝堂、禍亂朝綱的佞臣鐘毓。

可你沒有,蕭綏遠。

所以你現下必須決定,究竟是殺了我,為這天下正道,青史留名。

還是和我一起被镌刻在史書上,成為千夫所指罪惡滔天的亂臣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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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後,姜綏終于明白,帝王的囑托與賞識,将軍的情意與枉死,都是一場可笑空泛的騙局,他為之追逐奉獻一生的,不過是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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