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018年10月17日 星期三
2018年10月17日 星期三
又到了個星期三。
我想要收拾收拾準備過冬了,我的電腦最近有些想要罷工的趨勢,很老的一臺電腦了,陪了我挺多年的。
我每天花幾十秒打開我寫日記的記事的時候都忍不住想要質問自己,人生哪裏有那麽多發生的事情要記憶啊,其實除了記憶中十分明确的閃光點之外,我們往常應該就像是流水線生産的沙丁魚罐頭一樣在傳輸帶上從這個點傳到下一個點。
起床、上班、工作、休息,到點吃飯、到點睡覺、在恰當的時候跟人相愛。
今天我媽跟我打電話抱怨超市裏的蔬菜又漲價了、抱怨我爸晚上又去打麻将、抱怨我爸新抱回家的那只剛斷奶的狗到處在家裏拉屎撒尿,讓我周末的時候帶着阮辛鶴去家裏吃飯。
今天晚上我媽話好像有點多,絮絮叨叨地唠叨個沒完,我答應她周六回家吃飯,問她需要我給她買點什麽嗎?
我媽又說了很多話,無意識的絮叨,我覺得她好像有些孤單。
問她發生什麽事了。
她說:“前段時間放假跟你說的同事老公得腦瘤你記得嗎?”
我的記性倒還不至于差到那個地步回了句:“嗯,我記得。”
我媽媽沉默了會兒告訴我說今天去了,她明天會去參加葬禮。
我嗯了一聲,感覺好像應該要對于人類生死這樣的大事發表出一些什麽樣的看法,但是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
我媽沉默了片刻問我:“城啊,那你怎麽辦啊?”
“……”我不太知道話題是怎麽扯到我頭上來的,十分莫名其妙。
我媽說:“你老了以後怎麽辦呢,生病了怎麽辦呢,沒有小孩照顧你,你……”她欲言又止。
我在我媽的絮叨中轉頭看了煙阮辛鶴,他此刻正戴着眼鏡坐在床上十分認真地在修改他的方案,在我看向他的時候突然擡了下頭,在跟我視線對上後他推了推眼鏡然後朝我笑出一口白牙。
說實話,實在是有些傻氣,我朝他搖了搖頭,點了點自己的電話,無聲說:“我媽。”
他點了點頭。
我轉過身子想了想跟我媽說:“媽媽如果你說你生我、養我的原因只是因為想要我給你養老,想要你在生病的時候我在你病床前照料你,那我也太可憐了吧。”如果是因為這樣的目的而被誕生的,那我們作為小孩子的、作為下一代的人也實在是有些心酸了吧。
因為父母愛下一代,所以父母願意撫養照顧小孩,而小孩長大因為愛父母所以願意贍養,應該是這個樣子的難道不是嗎?
我媽笑了兩聲,然後嘆氣:“我擔心。”
我說:“沒什麽好擔心的,為以後擔心太杞人憂天了。”我說,“讓你同事節哀,然後收拾收拾重新開始生活,再找一個合适的老伴。”
我媽罵了我一聲說我這個人真的是有問題,然後突然又變得十分不耐煩地說我煩人說她挂電話看電視去了懶得跟我說。
好像剛剛那個硬要拉着聊天的那個人是我一樣。
我拿下電話用我快歇菜的老年機找了部電視劇看,看了一集因為懶得關彈幕差點被氣死,簡直被瘋狂的劇透刷了滿臉。
看完一集後,阮辛鶴摘了眼鏡走到我身邊搬了個凳子坐下,下巴戳在我肩膀上看了會兒我的電腦屏幕:“你過生日我給你換臺電腦擺這個地方給你看電視、寫日記吧?”
我的手壓在自己大腿下面,對他點了點下巴:“幫我把彈幕關掉下,一刷全是劇透不小心看到只想殺人。”
阮辛鶴瞪了我一眼:“怎麽不懶死你?活該被劇透。”罵完還是伸手去把視頻彈幕給關了。
他說:“這是什麽,恐怖嗎?”
我說:“不知道,才看一集,不恐怖吧,黑色幽默。”
他哦了一聲,電腦開始自動播起下一集,阮辛鶴問:“你媽說什麽了?”
“他同事的老公那個得腦瘤的好像過了。”
“……哦。”
我們倆坐着看完了第二集 ,女主人因為男友出事故而購買了個跟男友相似的機器人,這十分難受,這個跟你愛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你知道他不是你愛人,但是他跟你愛人一樣、從行為舉止到所有的小習慣,但是他是你買的一個機器人,你心裏知道這件事情特別清楚。
還不如一頭把自己撞失憶,假裝這個就是自己的男朋友呢。
看完後阮辛鶴操了一聲:“怎麽這麽憋屈,我以為黑色幽默至少跟幽默這個詞語有關系?”
他這幅樣子十分好笑,實在沒忍住伸手揉了把他的頭發。
他晃了晃腦袋:“這太傻了,如果我意外出事,你肯定要先替我難過一下下,然後至少至少把我往你心裏放一放,再去開展一段新的生活,一段沒有我的生活。”
“……有病啊?”
他哦了一聲,隔了會兒又說:“千萬不要制造一個跟我相同的機器人陪伴你啊,他不僅是假冒的我,而且他如果被遺棄在閣樓上的話他也實在太可憐了。”
“……哦。”我覺得阮辛鶴想的有點多,那已經是未來的事情了,現在的機器人還暫且停留在在網絡上跟人下圍棋或者在空曠的場地上跳樓梯或是跳舞的地步。
等人的思想能夠被複制的時候我想我肯定已經作古了,即使沒死也已經是一個再也無法接受任何新鮮事物的老年人了。
阮辛鶴嗯了兩聲,然後又問:“你讓你叫你媽同事去找老伴啊?”
我說是啊。
阮辛鶴笑了出來:“到底該說你冷血好還是熱情好啊?”
我說:“拜托我只是跟我媽說一下,怎麽可能去當着別人的面去說這個事情啊?”
他看了我兩眼,沉默不語,我覺得他那表情嘲諷的意思十分明顯,沒忍住伸手去撓他的腰,他躲躲閃閃了好一會兒,然後大笑着撲在我腿上:“不來了不來了。”
我收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他轉過頭枕靠在我大腿上看我,眼睛還彎彎裏面的笑意還沒退去。
我問他:“你記不記得我們家那片一個叫薛剛的叔叔啊?”
阮辛鶴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說:“哦,記起來了,他很喜歡你的。初中每次在我們家那條小路上見到你老遠就要喊你的名字,走近了還一定要伸出手來跟你擊掌。”
“是啊。”我聽他講到這裏有些好笑,“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跟人打彈珠全輸光了,當時就一直想着要回本,路上碰到他想也沒想地就跟他要了十塊錢,還讓他不要告訴我爸媽。”
阮辛鶴聞言哈哈笑了起來:“你可真敢借啊,然後他是不是轉頭就告訴了你爸媽?”
我小學一個星期的早飯加零花錢就只有十塊錢,因為十塊錢對于當時我這樣的小學生來說實在不是什麽小數目,所以他告訴了我爸媽,然後我爸媽把我狠狠地揍了一頓,揍到我整個學生時期幾乎對于被人給錢都十分有陰影。
我沉重的點了下頭:“他當時答應了我,但是下午放學回家我媽就知道了,把我揍個半死。大人實在是太不講信用了。”
阮辛鶴哈哈笑:“我過年時候拿壓歲錢的時候我一個遠房舅舅也跟我說給我壓歲錢我不要告訴我爸媽。”
“但是他自己立刻告訴你爸媽對嗎?”
“是啊!我媽還怪我不懂事,人家給我紅包我還不告訴她。”
大人真的好奇怪,他在你是小孩子的時候教會你很多道理,也跟你說了十分多的謊言。
他們有的時候讓你不要做這個事情是真的不讓你做這個事情,如果你做了會被胖揍一頓;有的時候他讓你不要做的事情是為了讓你偷偷的做,如果你按照他說的沒做,那麽你很有可能也會胖揍一頓。
想來想去還是小孩子太慘了,他甚至可能因為沒法分辨你的這個“別告訴你爸媽”是真心還是假意的而莫名遭受無妄之災。
我覺得我在很多地方對有些事情無法感同身受很大原因是因為小的時候受騙受了太多了。
小孩子可是很記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