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直播三青山
剛才明明看到竄到羅槟樹上的灰衣人,此刻就吊在蘇清頭頂一角突出的崖角上,清瘦的臉上好像只剩下兩只大眼睛往外突着,看到蘇清擡頭,還惡作劇地朝他伸了伸舌頭,手中舉着本該揣在蘇清褲兜裏的手機。
“好手法,前輩若喜歡,拿去就是。”蘇清可不想因為這個手機再來一輪追逐戰,都是同一個劇組的,直播完了再要回來就是了。
“嗯,小幺子還不錯,雖然整天臭着張臉,但心裏卻磊落得很。不像有些人,呸,僞君子。”灰衣人像個多動症兒童,一會兒的功夫,把手機前後翻了不下十幾遍,在按到屏幕亮時,還誇張地一下子彈起來,跳到旁邊的大棗樹的枝桠上盤腿坐下,全神貫注地研究着這個黑黑的鐵磚頭。
“你少罵我師傅,你算個什麽東西......”伍仁擡腳就踢在棗樹上,破口大罵。
“呸,別在這裝什麽乖徒兒,小心你師傅從墳墓裏爬出來咬你啊。”灰衣人摘下一個小青棗,裹挾着一陣疾風,直直地向伍仁腦門彈來。
伍仁一偏頭,小青棗貼着他的耳朵飛馳而過,他黑着臉,怒視着灰衣人,卻不敢再開口講話。
“小幺兒,這是個什麽東西,怎麽上面還有一只大黃狗,它是怎麽進去的?”灰衣人繼續表演着兒童的天真。
蘇清重新坐下,瞧着灰衣人抓耳撓腮的樣子,惡作劇地回道:“它呀,月光寶盒嘛,帶着它,能穿到千年之前,譬如,你的前世?曾經有一份海枯石爛的感情擺在你面前,你沒有珍惜。現在,讓你再重新來過,你會怎麽辦?”
挺狗血的一句臺詞,卻讓這位跳脫的中年兒童臉上挂上了一層厚厚的落莫。他怔怔地看着蘇清,喃喃道:“如果有機會再重新來過,我當然勇敢地站到她面前,大聲說出我要娶她,我深愛着她......”
“如果給這份愛加一個時間,你希望是多少年?”蘇清憋着笑,想跟這位活潑的演員來個老段子。
“一萬年。”灰衣人不負重望,深情說出了經典答案,想了一會兒,又補充道:“不夠,是永遠。”
得,青出藍而勝于藍,蘇清笑着朝灰衣人伸了伸大拇指。
【實習編劇:瞧,我家蘇清也會現場尬戲了,不錯喲!】
【黑粉1號:樓上還算有自知之明,是尬,不是演......】
【鋼粉10086號:開玩笑懂不?調戲偶像懂不?謙虛懂不?幾個月了,就你這個1號在這跳,孤家寡人的,好可憐喲!】
“小幺子,告訴我方法,我要跟另一個人一起進去。”灰衣人大大的眼睛瞪着蘇清,裏面像撒了把玻璃渣子,亮得要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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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用的,這寶盒只有我一人能用,上面有鎖,那大黃狗就是看門的,它只認我的指紋。”蘇清第一次覺得對戲好玩。不用看事先準備好的臺詞,想怎麽胡說就怎麽胡說。
啪,灰衣人把手機準确無誤地扔到蘇清懷裏,坐在棗樹枝桠上,悠蕩着一條腿,斜眼瞅着少年手法熟稔地玩着寶盒。
蘇清劃開了屏幕,給灰衣人錄了幾秒鐘的錄像,然後,翻過來,笑着把手機對向他。
撲通,灰衣人在看完自己的錄像後,臉上再也沒有那種從骨子就透着的機靈勁,雙眼木木呆呆地,死死地盯着蘇清。
【黑粉1號:瞧瞧,人家這叫老戲骨,一個古代人見着手機能攝魂,就得是這個反應,哪像你家蘇清,玩似的。】
【黑粉2號:我家1號說得對,特來支援。】
【鋼粉10086號:哈,樓上終于成雙成對了啊,快扇扇翅膀翩翩飛吧,在這裏撒什麽黑狗糧,呸,難吃......】
【推理專家:連頭像都一樣,我靠,這絕逼是小號啊,這黑兄弟妥妥地雙重分裂人格,哇偶,怕怕。】
“還我魂來。”看到蘇清把手機裝到兜裏,灰衣人才猛地清醒過來,一個彈跳,蹦到了蘇清面前。
蘇清只覺得眼前灰影一閃,下意識地便去摸兜,哪裏還有手機的影子。看着剎那間消失在樹叢間的灰影,他求助地看向好久默不出聲的伍仁。
“小師弟,不用管他,反正他拿去了也不會用,咱們要以大事為主。”伍仁也不知是被那顆小青棗子打暈了還是也被蘇清忽悠的寶盒吓着了,在蘇清看了他一大會後,才從沉思中驚醒過來,急步走上前,寬慰道。
蘇清點點頭,揉了揉小腿,繼續向前挑戰。
“那個花溪大魔頭,不是對三清派誅殺無數嗎?怎麽會容這兩位師叔在這裏逍遙自在,一個幕天席地地喝大酒,一個滿山遍野地翻跟鬥?”蘇清邊走邊捋了捋劇情,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
“當年我三清派幾百人,尚且管轄不到這人煙罕見的後山,何況朱雲那百十人教衆了,就連正面主峰上的宮殿,怕是也住不......”伍仁鼻間冷哼一聲,不以為然道。
嗖,一聲帶響的羽箭,劃破春日溫暖的空氣,帶着鐵器的冰意,迅猛有力地射進了伍仁的雙腳間,箭尖上的一方白帛在風中微微顫抖。
伍仁把譏笑朱雲教的最後一個字生生憋在了喉嚨裏,驚慌地擡頭四顧,卻沒看見半個人影。
蘇清走過來,一把扯下箭尖上帶來的白帛,滿嘴都是意見:“這可是實打實的鐵家夥,沒那個本事,就別耍酷,這要射偏了,可不要了人命了。哇,這不但是繁體字還是狂草,兄臺,你認識嗎?”
伍仁接過白帛,慘白着臉,半天沒說話。
“上面說什麽呀,吓成這樣?”蘇清對這夥演員一驚一乍的演技有點審美疲勞,一封信而已,即便是戰書,應下就是了,這次來的終極目的不就是與魔頭一戰嗎?
“花溪的信,讓我們去白沙洞。”伍仁有點失魂落魄。
“白沙洞?那就去呗,花溪在那嗎?”蘇清覺得伍仁演得太過了,從他手中把白帛拿過來,系到旁邊的核桃樹上,朝前擺了擺頭,示意他頭前帶路。
但伍仁卻沒有動,他眼神複雜地看着蘇清,猶豫再三,才艱難說道:“白沙洞,是師傅慘死的地方,聽打進魔教的弟子說,這兩年,洞內經常傳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慘死?慘叫?蘇清砸摸着這條信息,突然一拍腦袋,大聲道:“那我們更應該快點去了,也許掌門師傅雖慘但沒死,在洞內疼地死去活來地慘叫了兩年。唉,你們也真是,自己的師傅,怕什麽?”
伍仁看着那雙亮晶晶的黑眸子,一時竟無話可接,只得慢吞吞地朝另一邊的杏林走去。
高大的杏樹果子基本上已經落盡,即便留下那麽幾個,也早已被鳥兒啄得只剩下一半。蘇清看到一個殘杏上正爬着一個大白蟲子,惡作劇地把攝像頭突然拉近,白蟲子那沒有眼睛的大頭,吓得直播室又一片嗷嗷直叫。
伍仁一路上很安靜,一直不緊不慢地前面走着。但蘇清的目光卻落在了他微微顫抖的手指上。這個人,絕對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到一座幾近筆直陡立的山峰前,伍仁站住,回頭看向蘇清,指了指旁邊一道石階。
蘇清一看也傻了眼,這道石階,幾近垂直,就是現在有安全繩,後面跟着專業的保護人員,他也不一定敢爬。石階不但陡、窄,更要命的是,還長滿了厚厚的苔藓,這要一個腳滑踩下來,後面跟着多少保護人員也白搭,一砸砸一串嘛。
看到蘇清猶豫的目光,伍仁體貼地笑笑,轉身朝另一側走去,在他停住轉身過來的時候,蘇清真有點想跑回去爬那道石階。
前面的山洞不但漆黑,還相當窄,目測比一線天那夾道還窄,側着身子走都不寬裕。
蘇清後退一步,滿含期待地看着伍仁,希望這位大師兄能高風亮節地能頭前帶路。
但伍仁的目光讓他絕望,那種更期待的眼神滿滿雀躍着一行字:一切,都寄托在無所不能的小師弟身上。
更要命的,每到這個時候,導演催命似的指令便會冰冷地響起【蘇清,你要克服恐懼,挑戰自我,給粉絲們做個榜樣。】
蘇清想像得到,現在的直播間裏肯定是一片加油聲,他知道那都是真心地鼓勵。
他慢慢挪到洞口,閉上眼睛,腦海中湧出百鬼山遂道內的那雙手。無意識地,他先伸出了一只手,慢慢地探近山洞......
蘇清猛地睜開了眼睛,他不甘置信地使勁吸了吸鼻子。沒錯,是那種淡淡的海洋香水味道,此刻,自己的手就握在那雙溫暖的大手裏,感到自己的遲疑,另一只手也撫上來,安慰性地拍了拍。
蘇清閃身進了山洞,在撲天蓋地掩殺過來的黑暗中,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害怕地把眼睛逃避似地閉上。
他睜着眼睛,急切地看向前方,喃喃說道:“你來了......”
“我來了,你不要怕。”低沉的、磁性的、溫暖的聲音響起,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像春天慵懶的太陽,浪漫地把蘇清全身緊緊包圍。
蘇清第一次睜着眼睛通過了幾百米的山洞。
在重新看到亮光的一刻,他失去了那只手。紅色影子一閃,轉過旁邊的峭壁不見,好像他從未來過。
“小師弟,你走得好快。”一大會後,伍仁才從洞裏閃出來,撲了撲蹭了滿身的紅色細塵。
蘇清低頭一看,自己的衣服潔白如新,寸塵未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