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卅七、點绛唇

——又是離歌,一阕長亭暮。

“元神參合術?”弋痕夕思量一陣,“似乎咱們小時候在老師的書裏見過,由多位俠岚聚合元神,元神顯為丈八金身人形,将施術者體內元炁合而為一,神威無敵。”他頓悟道,“大謠,你和老師想以‘元神參合術’對抗假葉?可我明明記得書上說這是上古俠岚術,早已失傳人世。”

“上古俠岚與我們也沒什麽不同,他們能創下的招術,我們就不能了?”山鬼謠道,“我與老師一起參詳過,施術者之間愈是默契,此術威力愈大,只可惜……”

弋痕夕聽山鬼謠言下之意,顯然是早已悟出此術,雙目一亮,毅然道,“你教我吧,論默契,我們向來不差,待我也練成此術,你我就能一同制服假葉,圓老師未了心願了。”

山鬼謠斜睨他一眼,調侃道,“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與我‘合而為一’?”

弋痕夕瞪他道,“好好的話,從你這張嘴裏說出來,總是變了味兒。”

山鬼謠似笑非笑道,“好吧,那就是說你不想。”他見弋痕夕耳朵根子通紅,幾乎着惱,見好就收道,“先不與你說笑了,這‘元神參合術’,一時之間來不及細說,我先将我的領悟告訴你,以後再設法與你商談。”說罷右手兩指在弋痕夕額前輕輕一點,一簇金光隐入他的眉心。

只聽山鬼謠又道,“零族追查無極之淵的下落,已有眉目。據說上古俠岚封印穹奇之時,遺落了一只司南,司南受元炁與零力的雙重沖擊,指向由南方轉為無極之淵所在之處。”

弋痕夕喜道,“這樣說來,只要尋着了這司南,便能得知無極之淵的方位。”

山鬼謠點頭道,“你轉告破陣,要快。假葉已派出不少人手,在各地尋找此物,萬不能拉在他們後頭。”

“好,你放心。”

山鬼謠望着眼前眉目俊逸的少年,微笑道,“時候不早,木痕,你是不是該放我出這‘玄惑歸心’了?”

弋痕夕才剛剛與他在這“玄惑歸心”的幻境內明了彼此的心意,正自歡喜,二人又毫無隔閡地談及了許多俠岚制敵的對策計謀,更是下意識地将那些擾心事盡皆抛諸腦後,覺得大謠仍是自己至親同伴,并肩戰友,渾然忘了他此刻身上“叛境”之名尚未洗脫,依然是玖宮嶺追緝的“極惡之徒”。

經山鬼謠這一說,弋痕夕如夢初醒,登時如當頭澆了一瓢涼水,将那欣然情緒潑滅大半。他二人小聚統共不過一時半刻,如何夠慰藉他們一別十載的相思之苦?才剛重遇,又逢別離,不知何時才能相見,這其中的煎熬滋味竟比過去十年更覺難以忍受。

山鬼謠見弋痕夕滿臉失望,眼神中滿是戀戀不舍,不禁輕笑道,“這麽多年都過來了,還在乎區區幾天?”

弋痕夕正色道,“那可不同。過去十年,你蟄伏多,露面少,一旦待我們找到無極之淵,便與‘零’大戰在即,到那時,你就成了身處險境的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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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段,你還信不過麽?”山鬼謠微笑道,“再說,只有光棍兒才不惜命,我有人知疼着熱,自然惜命得很。”

弋痕夕不自在地板起了臉,瞪着他道,“老光棍兒。”

“不再多說兩句體己的話?假葉在我身上施了竊聽的零術,一旦出了這裏,就沒法再這樣順順當當地與你交談了。”

弋痕夕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輕聲問道,“能……再看一眼你的‘鬼塵珠’麽?”

山鬼謠立時會意,嘴角微揚道,“難怪你将白天也變作了晚上。”說着攤開左掌,掌心之中生出一縷金色元炁,元炁攢成小圓球,一變二,二變四,慢慢地在半空中擴散開來,直至遮天蔽月,萬千光華幾乎将黯淡的天穹一并點亮。

弋痕夕擡頭四顧,星海浩瀚,遠無際涯,猶如置身九天之上,連他自己亦被這幻境中的景象所惑,忘卻了身在何處。片刻過後,他緩緩地收回目光,凝視着眼前之人,低喚了聲,“大謠。”這輕輕的一聲低呼,飽含了說不盡的宛轉情意,聽在耳中當真是蕩氣回腸。

此情此景之下,心魂俱醉、不能自已的又何止他一人,山鬼謠伸手一撈,将臺階上的少年倏然拉入懷中,擁緊了他,吻上那瓣朝思暮想的唇。

唇舌間的氣息熱切,像苦苦守候的一點星火,一經點燃,便肆無忌憚地地蔓延開來。弋痕夕的心中情意激動,不能自持,再無暇顧及什麽禮教矜持,伸臂摟住山鬼謠的脖子,用盡畢生的氣力,毫無章法地回吻他。

“什麽時候才能再見着你?”他原本已歷練出一身果決勇敢,從容不迫的氣度,然而在山鬼謠面前,似乎不知不覺間又恢複成那個對其言聽計從,全心依賴的少年郎。

山鬼謠望着懷中人被自己吻得紅豔的唇,再硬的心腸,也全化作缱绻眷戀,低啞的嗓音裏帶了幾分輕柔,“這個難題,就交由我來傷腦筋吧。”

“嗯。”弋痕夕深深地凝望他,掌心散逸出青炁,收去了“玄惑歸心”的幻術。鬼塵珠的光華隐退,鸾天殿的虛影也消散殆盡,山野間風聲猶存餘響。

弋痕夕方才施術耗去不少元炁,體力不支,下盤顯得不甚堅穩。山鬼謠看在眼裏,以探知心術傳音打趣道,“不過親了一下便成這樣了,木痕,瞧你這點兒出息。”

弋痕夕橫了他一眼,一語雙關地朗聲道,“山鬼謠,你也不過如此!”

山鬼謠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意味深長道,“能将我逼到這個地步,弋痕夕,是我小瞧你了。不過,你也別得意得太早,下一回要對付我,可沒有這樣容易了。”說罷,周身光華大作,遁形而去。

弋痕夕站在原地,望着山鬼謠遁去的方向伫立良久,收拾了心中複雜難言的情緒,這才轉身,一路追蹤浮丘他們留下的暗號,與衆人會合。

少年們見老師安然無恙,心中俱感安慰,輾遲心直口快,第一個撲上去道,“老師,剛才那人是誰,好人還是壞人?他也是俠岚麽?”

弋痕夕摸了摸輾遲的腦袋,嘴角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眼神卻堅毅不移,低聲道,“他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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