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卌三、錦香囊
——真個此心終難負。況少年情緒。
山鬼謠瞧他也是不順眼得很,反唇相譏道,“瞧你這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活生生一個讨賬的。”
“哼,何止讨賬?”胄道,“今天就要了你們兩個的小命,将神墜獻給假葉大人!”
“帶了幾個喽啰兵就敢在這兒耀武揚威,胄,你可真是越活越沒出息了。”山鬼謠說罷,“月逐”一動,身影如飛,須臾閃至胄的背後,勢大力沉的一掌直擊其背脊。他在昧谷多年,着意探察,将“七魄”、“五敗”各人的長短腳摸得一清二楚。胄的零力深厚,加之修得一身橫練功夫,尋常刀砍斧劈皆不能傷,全身惟一罩門便在背脊骨的第三節,山鬼謠一擊得手,元炁深入胄的體內,令其痛苦難當。
山鬼謠趁勢趕上,旋即又是呼呼兩拳,同時不忘向弋痕夕送話道,“另一個就交給你了。”
“好!”
一團灰影猛地蹿到弋痕夕面前,十指成爪,指甲銳如箭芒,正是與胄同列“七魄”之席的鬼爪。弋痕夕此前與他也有過數次交手,深知其嗜殺成性,以收集俠岚骸骨為樂,極為殘暴陰毒。
“七魄”皆是身負千百年修為的極惡零族,論單打獨鬥,即便是太極俠岚,也難占上風。只是這些惡徒手上無一不沾滿俠岚先驅們的鮮血,不容弋痕夕不傾力一搏。
他望見山鬼謠與胄纏鬥正酣,紫金兩色光芒膠着拉鋸,互不相讓,剎那間胸中熱血沸騰,戰意昂揚,縱然有千難萬險,又有何懼?
弋痕夕側身避過鬼爪十指鋒芒,挺身一個翻躍,雙足直踢對方手指。鬼爪怪笑一聲,手臂關節處喀拉作響,兩條胳膊陡然間暴長數寸,一把鉗住弋痕夕的腳腕。這鬼爪人如其名,功夫俱都練在一雙手上,其絕招“蝕骨煞”有摧筋裂骨之力,狠辣無比,常人一旦給他抓上,勢必是當場殒命。
此時弋痕夕上半身騰空,無處倚仗,眼看要吃虧,危在眉睫之際,他急中生智,右手一股元炁疾出,化為長繩,束住對方脖頸。鬼爪受元炁所扼,頓覺呼吸困難,喉中發出“荷荷”之聲,本能地收回手來,捂着喉部,欲割斷元炁之索。
弋痕夕脫身之後,不敢有絲毫懈怠,凝聚元炁,雙手齊揚,一招“千葉翔龍”祭出。他十年如一日的潛心靜修,打坐練炁,每一招俠岚術的威力都已與少年時不可同日而語,鬼爪雖在其發招瞬間扯斷了脖子上的“炁索”,但“千葉翔龍”來勢洶湧如潮,終究不及趨避,當胸重重受創,跌倒在地。
忽聽得山鬼謠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這一招火候不差,我若硬擋,也未必擋得下來。”
弋痕夕側眼一瞧,只見那胄定在一棵大樹底下,動彈不得,正自大聲咒罵,山鬼謠則身靈體捷,在敵群中游走,左右腿連番開弓,将一個個“重零”精準地踢向胄,一時間滿場皆是嗷嗷痛呼之聲。
弋痕夕心道,大謠的“鬼塵禁像”委實厲害,胄在他手上吃過不止一次虧了,不知這一回,能不能一勞永逸?他這一分神,拳腳上的攻勢立時露了破綻,被那鬼爪觑準了,雙掌齊發,蓄勢抓向弋痕夕的面門。弋痕夕登時心頭一驚,上身疾往後仰,利爪堪堪割斷他一绺劉海。
山鬼謠眼見弋痕夕遇險,當下伸出右掌,一道雄渾元炁相援,正中鬼爪的腳踝。對方手上功夫了得,下盤較之稍有不如,中招後一個踉跄,弋痕夕把握住這一刻時機,使出“風巽擎天”,鬼爪不敵,節節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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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山鬼謠以探知心術向弋痕夕傳音道,“快些收拾了這家夥,我們好趕路。”
“你不也還沒幹掉胄?”
“看不出來我在等你麽。”
弋痕夕百忙中擡眼一望,“重零”不知不覺少了大半,其餘仍是淪為山鬼謠向胄投擲之物,哇哇聲、詛咒聲不絕于耳,确是形同兒戲一般。
他當即抖擻精神,元炁攻勢愈猛,青炁重重光焰直貫萬尺雲霄,鬼爪挾強勁零力出掌招架,只是方才一番劇鬥消耗頗多,紫色光焰不如青炁那般強盛,由一開始的勢均力敵,漸受其壓制。鬼爪上下牙關格格作響,滿頭冷汗如豆子簌落。
山鬼謠意态閑适地上前,道,“還撐着呢?我看看。”說着曲起手指,在鬼爪脖子後頭叩了叩,那是人體的“天柱穴”,雖不知零族是否與人一樣,然而他藝高人膽大,伸了手指只管在鬼爪身上戳。
鬼爪正與弋痕夕以命相拼,如何經得起山鬼謠故意為之的搗亂,登時氣血翻騰,全身經脈錯位,再無法與弋痕夕抗衡,七孔流血,斃命當場。
胄見同夥已亡,猶自高聲叫罵不止,“縱使今日折在你們手中,待假葉大人得了穹奇之力,便能将我們一個個都複活,你們而今不過是白費氣力罷了。”
“留着你對假葉的忠心,到地下見鬼爪他們去吧。”山鬼謠今日将其已戲耍得夠本,不再多話,手起掌落,胄随即在燦然耀眼的金色元炁中化為灰燼。
弋痕夕望着眼前宏大光華漸漸消寂,長出一口氣道,“終于解決了這兩個家夥。”
“走吧。”
二人對視一眼,只覺得方才一仗酣暢淋漓,又默契無間,渾似少時攜手拒敵的意氣風發,心頭均是說不出的豁達暢快。
此時已是暮霭蒼茫,前方長路晦暗不清,山鬼謠提議道,“橫豎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先找地方歇一歇腳,養養精神。”
弋痕夕心中雖記挂同伴,也知山鬼謠所言不無道理。兩人惡戰半晌,耗炁不菲,若一味只知疲于趕路,前面路上再遇着強敵,便難應付了。
夜間山風凄冷,兩人找了一處避寒的石洞,弋痕夕撿些枯枝來生火,山鬼謠在附近逮住一只不走運的野鹿,割下大腿,用樹枝串了,架在火堆上烤。
篝火熊熊,偶爾有枯枝爆裂的畢剝脆響,鹿肉香一點點濃郁起來。弋痕夕望着眼前景象,憶起少年時與山鬼謠在桃源山獵了兩只野兔,卻因碰上了零族,沒能大快朵頤,品嘗山鬼謠烹制的烤肉。往昔的小小遺憾,直至今日才始補上。
好在,當時相伴身邊的那個人,又回來了。
“嘗嘗。”
弋痕夕接過山鬼謠遞來的一串腿肉,雖然山野之地沒什麽佐料,但野鹿本身的滋味已極誘人,弋痕夕咬了一口,只覺得齒頰生香,“你的手藝比十年前更好了。”
山鬼謠熟練地将火上其餘肉塊翻了個身,淡然道,“一個人在昧谷待了十年,不論什麽手藝都練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