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卌六、臨江仙

——紫雲無路追尋,凄風寒雨是骎骎。

弋痕夕臉上悚然變色,細細推敲,卻也不得不承認山鬼謠所言不無道理。他遠遠地望着石橋上獨戰七魄之首的少年,心道,當年在鸾天殿,大謠曾說,縱然身負陰陽合力,只要心正神明,便始終是俠岚一脈。有誰能想到,此時此刻,俠岚對戰假葉所用的,竟是上古惡“零”——穹奇的零力呢?

山鬼謠見他沉吟不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輕捉他手腕道,“眼下你我聯手,先對付假葉,我會以探知心術将我們的計策告訴輾遲。老霜他們越早脫身,咱們的勝算就越大。”

“怎麽打?”

“鬼塵禁像,千葉翔龍。”

弋痕夕會意,“好,就是這般。”

二人計議已定,縱身躍出,先行來到為“森羅罩”所困的衆俠岚面前。由于結界內外心術不能相通,弋痕夕只得比劃了手勢,請各殿師兄弟稍安勿躁,靜候營救的時機。又見山鬼謠已自沖上石橋,也顧不得大夥兒看懂手勢沒有,匆匆跟随而上。

二人到得橋上方知,橋底下煙霭浩淼,雲深無覓,縱深不知有幾千幾萬尺,端的稱得上“無極之淵”。

弋痕夕朗聲叫道,“輾遲!”

輾遲正獨自苦戰勁敵,驟然聞聽老師召喚,心中一定,扭頭見到身後兩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喜出望外,大喊,“老師、師伯!”

“瞧這一家子,”假葉面露戲谑之笑,啧啧道,“要享天倫之樂,似乎來錯地方了。”

弋痕夕不為所動,上前道,“假葉,今日定不會讓你得逞。”

“哦,是麽?”假葉取出三枚神墜,其中兩枚光彩照人,另一枚雖也瑩然有光,比起先前兩枚要黯些,內含的元炁也弱,不可同日而語。但見假葉手指輕輕一彈,那枚稍黯的神墜淩空飛向山鬼謠,被其一把攥住。

假葉道,“這枚扳指,是那日從你和霜天曉手中得來,是你僞造的吧?造詣很深,連我也一時受了蒙蔽,未能辨明真假。”

山鬼謠在昧谷蟄伏時,為了顧全大局,不得不暫向敵人低頭,受了假葉不少使喚差遣。然而他的高傲性情一刻也沒有變,內心對眼前此人實是厭惡已極,當下只作冷笑,“诓你一時,已足夠了。”

假葉察言觀色,見他神情冷峭,反而笑顏以對,“山鬼謠,你我好歹共事了十個年頭,也算是一番難得的緣分。對我耍這樣的手段,可着實令人心寒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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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輾遲頭一個聽不下去,朝天翻了個白眼道,“對付你這種惡徒,哪叫‘手段’?那該叫高招、妙招、絕招!來來來,咱們還沒打完,你還有什麽伎倆,盡管都使出來吧,我今天非給你點顏色瞧瞧不可,一來給我姐姐出氣,二來為左師老師報仇!”

弋痕夕見徒兒鬥志高昂的模樣,直如一頭初露鋒芒、銳氣逼人的小老虎,心中頗感欣慰,伸手搭在他肩上道,“輾遲,這會不是空談報仇之時,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去辦。”

輾遲平時頑皮跳脫,然而深明輕重緩急,愈到緊要關頭,愈是後勁綿長,韌力十足,弋痕夕過去也時常對他委以重任。少年擡起頭望向弋痕夕,眼睛亮亮地,“好!老師,我聽您的。”

弋痕夕低聲道,“一切聽從你師伯吩咐。”話音未落,運炁展開“月逐”步法,倏忽間便繞過輾遲身旁,雙掌挾風雷之勢,掌中元炁如江海浪潮,直襲假葉。

山鬼謠眼見二人已然開戰,依照先前與弋痕夕的計議,将以零力破“森羅罩”之要點一一在暗中傳音告知輾遲,又道,“我與你老師要全神應對假葉,無暇旁顧,你自己多加留意,切莫讓零力傷及心脈。”

輾遲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同齡的少年俠岚遇“七魄”而色變時,他卻敢照頭就打。只因他總能在臨敵之際一眼看出對方零力的薄弱之處,似乎天生對零力有種近乎直覺的敏銳。

他見自己這個師伯平日裏虎着臉兇巴巴地,似乎拒人于千裏之外,想不到心裏對小輩兒倒是關照得很,看來也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人,不由對他更增好感,渾不知自己是沾了弋痕夕老師的光。

不遠處弋痕夕已與假葉過了二十餘招,山鬼謠見假葉招式狠戾,出手皆是索命于無形的毒招,惟恐弋痕夕吃虧,便不再贅言,舍下輾遲,一個利落回身,掌中迸射出成串的鬼塵珠,重重包圍住假葉。

弋痕夕臨敵絲毫不敢托大,一招“風巽擎天”勢如疾風驟雨,雄渾的青綠色元炁遮天蔽日,怎奈假葉功底深厚,此招未能傷及他的筋骨,僅僅将其攻勢緩了一緩,他旋即又從指尖滲出零毒,直襲弋痕夕心口。虧得弋痕夕退避得宜,躲過零毒入體之禍,此時正以“月逐”步法與對方周旋,見山鬼謠加入戰局,心中一喜,精神也不覺為之一振。

山鬼謠的蓄力一擊,令場上局勢大為好轉,他與弋痕夕合力而攻,出招配合得嚴絲合縫,毫無久別後的生疏遲滞,看起來竟似十年中日夜合練一般,彼此的俠岚術環環相扣,默契無間,威力遠勝他二人分別單打獨鬥。

但見山鬼謠一招“澤兌鬼塵禁像”,喚醒他方才打鬥時陸續釘入假葉體內的上百枚鬼塵珠,将假葉手腳牢牢制住,弋痕夕随即召出自己所護的神墜“月逐玉佩”,将內中蘊藏的精純元炁引為己用,以“風巽千葉翔龍”攻向假葉全身要穴。

假葉未曾料到二位俠岚的合璧之力如此銳不可當,九尺身軀轟然一聲倒地,喉中迸發出痛苦的嘶叫。

弋痕夕收了招,上前喝道,“假葉,你敗了!交出神墜!”

假葉口中吐出一口暗紫色的濁氣,神情間非但一絲不慌,反而仰天一陣縱聲狂笑,森然妖異的面目顯得越發猙獰,“你們當真覺得,我只帶了兩個墜子,就敢來闖無極之淵麽?”

山鬼謠手指輕輕一屈,假葉便不受自身控制地站了起來,雙腳離地兩尺多高,僵直着身子,懸在半空。山鬼謠沉聲道,“交出神墜。”

假葉咬牙掙紮,始終掙脫不了“鬼塵禁像”的桎梏,他喘着粗氣笑道,“山鬼謠,你以為在這兒拖住了我,那小娃兒就能破我的‘森羅罩’?你在我昧谷好說也算待了幾年,居然還是如此天真,唉,教我怎麽說你才好呢。”

山鬼謠知曉對方心機深沉,說話虛實難辨,不禁暗暗思量,難道那“森羅罩”另有機關?正在這時,突然聽見橋頭處傳來一聲慘叫,正是輾遲的聲音。

弋痕夕臉色大變,“輾遲!”匆匆對山鬼謠說道,“我去看看!”說罷展開“月逐”,急步奔去。

假葉向着紫氣彌漫的方向揚聲獰笑道,“他已零力入心,這世上無藥可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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