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卌七、風入松
——聲斷續,清我魂。
山鬼謠心中一寒,厲聲問道,“你說什麽?”
假葉慢悠悠地說道,“那個小家夥,能駕馭零力,所以你讓他去破我的‘森羅罩’,是不是?”
“是又如何。”
“那你可知道他身上的零力是怎麽來的?多年來,我一直在各地搜尋穹奇殘落在世間之物,終于在十幾年前,找到了一面鏡子。”
山鬼謠神情似微有所動,“穹奇的‘攝心鏡’?”
假葉笑道,“不錯。山鬼謠,你對我們零族的聖物倒也所知不少。那你可知道,在這面攝心鏡中,藏有穹奇的一部分‘零藏’。”
山鬼謠聽了,不由暗暗心驚,“莫非輾遲的零力便是來源于此?”
“和聰明人說話,到底省心。零族體內皆有零藏,這是我們貯藏零力之地。我當時估不出穹奇零藏的深淺,怕自己貿然将其中的零力納入體內,反而傷及性命。”假葉面有得色,續道,“因此我就将零藏植入到了那小家夥身上,那會兒,他還是個嬰兒呢。”
山鬼謠道,“你要觀察穹奇零藏,何不拿‘七魄’、‘五敗’開刀?他們個個身強體壯,又肯為你賣命,總比一個剛出生的小嬰兒耐折騰。”
“這你就不懂了,每個‘零’體內只能容納一個零藏,若是硬要移植第二個,再強悍的‘零’也難以承受。更何況嬰孩純淨,沒什麽雜質,易于吸納零力,觀察起來也容易得多。”
山鬼謠冷冷地哼了一聲,不置一詞。他擡眼回望不遠處的橋頭,弋痕夕正以神墜中的元炁為倒在地上的輾遲療傷,然而輾遲身上紫氣久久不退,反而愈加厚重,幾乎看不清人影。
“照你說來,零藏在輾遲體內已有十幾個年頭,怎麽會突然間零力入心,”山鬼謠道,“莫非是你将那面‘攝心鏡’藏匿在‘森羅罩’中,讓他中了招?”
“不錯,我料定你們會讓身負陰陽合力的輾遲來破我此術,便将鏡子早作安置。此物名為‘攝心’,實則有穹奇的一點靈性,輾遲一靠近鏡子,便會迷失本性,體內零力反噬,侵蝕他的心脈。至于這位小朋友還有沒有救,那我上哪兒去知道呢?”假葉說罷,笑得越發氣焰高漲。
山鬼謠心下恍然,道,“難怪十年前,桃源鎮上……”
假葉嘴角上揚,擠眉弄眼道,“你總算明白過來了,那天夜裏他闖入‘五行無相陣’中來,也是因為這面鏡子的緣故。只不過他當初年紀小,駕馭不了零力,才未落得今日這般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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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謠聽了,暗自盤算道,假葉雖說得有鼻子有眼,但這其中究竟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一時難斷。以零族之狡詐,倘若一概聽信了他,那可正掉入他彀中。我和木痕好容易暫時将他制住,但也至多能拖個一時半刻。當下,救輾遲、救老霜他們、對付假葉,不論哪件都是十萬火急。單憑我們兩個,如何能行?
饒是山鬼謠智謀過人,此時也不禁心焦。他望了望弋痕夕,咬牙決斷,手指一點,假葉頭頂現出五只大鼎,一齊罩下,正是他的五鼎封禁之術。
“你先在這兒享受享受。”山鬼謠說罷,人影一晃,須臾到了弋痕夕跟前,俯身察看,“輾遲的傷怎麽樣?”
弋痕夕憂慮道,“我将神墜中的屬火元炁灌入他體內,可他只是不醒。假葉呢?”
“還能再困住他一會兒,先救人要緊。”山鬼謠将“攝心鏡”之事與弋痕夕說了個大概,當中略去了假葉關于輾遲零力入心已不可救的說辭。
弋痕夕恨恨道,“好毒辣的陰招。”
“咱們先找着那面鏡子,再探尋破解之法。”
弋痕夕點點頭,二人即刻在“森羅罩”附近以元炁試探,罩子裏的一幹俠岚也正傾力而為,試圖從內部破此零術。
“大謠,你來看!”
山鬼謠聽見弋痕夕在罩子另一頭喚他,疾步而至,與其會合,弋痕夕伸手一指,“這處的零力似有波動,不像結界其他地方那麽穩。”
山鬼謠指尖一拂,射出幾枚鬼塵珠試探,道,“就是這兒了。看起來像是結界的薄弱之處,實則是假葉故意為之,輾遲多半以為這裏有機可乘,卻正中了圈套。”
弋痕夕深以為然,道,“那麽假葉所說的‘攝心鏡’多半就在這兒了。”又一路尋去,果然便在一堆礫石邊找着一道無形的屏障,正是零術中的“障目之術”。弋痕夕駕輕就熟,提炁揮掌破之,地上登時現出一面方形小鏡。
“可算找到了,”弋痕夕拾起鏡子,與山鬼謠一同參詳。但見此鏡長不過三寸,寬約兩指,背後繪有青夔赤鱬,鏡面光潔如新,上面一道劃痕也無,渾不似上古之物。鏡中紫氣若隐若現,望之深邃無垠,似乎随時會被吸入鏡中天地。
二人湊在一塊翻來覆去地看了半晌,山鬼謠道,“摔摔看。”
弋痕夕雙手捧着鏡子,不贊成地瞟了身邊人一眼,“這可不是能拿來開玩笑的事兒,萬一把穹奇摔出來怎麽辦。”
“穹奇又不在鏡子裏,”山鬼謠道,“你再疑神疑鬼地耽擱時辰,假葉可真要把穹奇召出來了。鏡子給我。”說着攤開手掌,向弋痕夕讨要。
弋痕夕仍将信将疑,手握鏡子不放,“咱們又不知零族是否另有什麽邪門秘術。”
“假若鏡子裏真有穹奇的靈識,那只消打破鏡子,靈識自散,這樣不管輾遲身上與這鏡子有什麽牽連,都能了斷。退一萬步說,即便假葉在诓騙我們,此物與穹奇并不相幹,但也必屬妖物無疑,還是該摔。”
弋痕夕想了想,道,“那麽讓我來。”
山鬼謠雖然說得頭頭是道,其實心中也并無十足把握。他原想由自己來擔這“破鏡”之險,不料弋痕夕甚是堅持,若再硬與他争,豈不更讓他憂疑難安,心中微一遲疑,即道,“也好。”說罷右手兩指疾點對方印堂、檀中、丹田三處,手法極快,不待弋痕夕反應過來,已将他身上炁穴封住,以防元炁受不知名零術的暗算。山鬼謠暗忖,盡管閉炁後功力僅餘五六成,但自己就在他身旁,即便有什麽突變,想來也能護得住他。
弋痕夕向對方報以會心一笑,雙腕使力,将那面鏡子往跟前的巨石樁上重重一掼,鏡面登時稀裏嘩啦地碎作了千萬片。他見碎片紫光閃爍,毫不遲疑地使出“風巽擎天”,将那邪光盡數打散。
山鬼謠用腳尖撥了撥地上的殘屑,戲谑道,“殺雞焉用牛刀,砸鏡何須擎天?”
弋痕夕正色道,“此物畢竟非凡,還是慎重些為好。”二人便一道合力,以神墜中的元炁炮制碎片,星火四濺,光華流轉,這面自上古流毒至今,不知害了多少俠岚的“攝心鏡”,終于湮滅無痕,再不複現于世。
弋痕夕松了口氣,道,“我去看看輾遲。”他方才将輾遲扶起,安置在一塊覆滿枯藤的石壁旁,讓小徒兒倚着歇息。此時來到他近前,俯身察看其體內零力是否有所抑制。
砸鏡子這個最為直截了當的法子果然管用,輾遲原本被紫氣侵蝕得黑黢黢的臉色漸漸恢複生氣,方才淩亂的脈象也平和了下來。
山鬼謠道,“可算從鬼門關口把他拽回來了,這小子落在‘零’手裏幾回,居然回回都能化險為夷,當真是福大命大。”
弋痕夕正欲答話,忽然覺得身旁的石壁有些微顫動,尚未看清動靜,便被山鬼謠猛地一把拉開,“小心!”
二人一起擡頭望去,但見這座石壁突現裂痕,落下大大小小的石塊,附着其上的枯枝藤蔓也都剝離開來,石壁之中竟隐隐滲出一絲微弱的元炁。
山鬼謠當即以探知術感應這縷元炁的究竟,哪知他一試之下,竟霎時胸口劇震,只覺得腦中天旋地轉,渾身熱血逆流,直灌頂門,連嘴唇都不住發抖。
他的右手緊攥住弋痕夕的腕子,雙眼死死盯着布滿裂口的石壁,顫聲叫道——
“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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