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僅僅一個晚上時間,寄秋就從貝克街小分隊那裏得到有關于大衛?霍克利的蹤跡。
克裏斯蒂死在浴缸的當天,霍克利從尼克爾旅館搬了出來。目前正在她初來乍到那條小巷旁邊的旅館暫住。
無論從哪方面看,霍克利身上的疑點都很大。
寄秋站在深巷旁邊破破爛爛的旅館前面,水溝的臭味和角落裏老鼠的屍體跟有尼克爾旅館天差地別。
旅館裏面只有一位瘦骨嶙峋的中年吉普賽女人,眼窩深陷,臉頰深深凹下去。
“我找一下大衛?霍克利。”寄秋掏出五先令,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快速搶到懷裏,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收回去。
“二樓左邊第一間。”旅館老板沙啞地開口,便不再去盯着寄秋的臉看,低下頭扣着指甲裏的黑泥。
走到二樓,寄秋下意識回頭,卻發現那個女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壓下心裏的怪異,屈指叩響房門,“請問,霍克利先生在嗎?”
門很快拉開,露出房間裏的男人,霍克利戴着金絲邊眼鏡,鏡框斑駁,穿着一件深棕色毛衣,袖口已經開線了,看得出來生活窘迫,無法再買一副新眼鏡和一件新毛衣。
頭發梳得一絲不茍,襯衣洗得發白,整體來看,更像一位清貧的大學老師。
“我是大衛?霍克利,你是?”
“我叫加裏,有些事情想問一下霍克利先生。”即使霍克利表現得再溫文爾雅,寄秋心裏的懷疑一點也沒有減少。
他似乎對寄秋的到來一點也不驚訝,一臉坦然地請她進屋,“你要喝點什麽?”
“我沒有想喝的,問完幾個問題就走。”寄秋沒有落座,同霍克利保持兩米的距離,如果他一有什麽異動,站在門口最方便逃跑。
霍克利整個人似乎都放松了下來,攤在了沙發上,“你是想問比爾?克裏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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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您早就知道我的來意,那麽我就不需要拐彎抹角。霍克利先生,三天前晚上九點的時候,您在哪裏?”寄秋警惕心提了起來。
“對面那家酒館,我和克裏斯蒂在喝酒。”霍克利沒有半點猶豫地回答道。
“所以是您送他回家,目前來看,這是克裏 斯蒂先生最後見的一個人。”寄秋把手伸進口袋裏,裏面有一把女式左輪手木倉。
“是的,他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醉醺醺的,就跟待宰的羔羊…一樣。”霍克利喃喃自語,手指點了點太陽穴,好像在回憶。
“然後呢?”寄秋放緩聲音。
“然後……然後我将他按入水中。”霍克利笑了笑,仿佛他只是在淹死一只螞蟻,“他想掙紮,但他喝的太多了。可憐的克裏斯蒂,他完全無法掙脫我的手。”
寄秋直到把大衛?霍克利送上警車,手腳依然發冷。腦海裏不斷回放着霍克利說完自己殺人過程,微笑的伸出手,‘你終于找到我了。’
“真的太感謝了,加裏。有朝一日,你早晚會變成和福爾摩斯一樣的大偵探!”雷斯垂德語氣歡快,興奮地拍了拍寄秋的肩膀。
“您太客氣了,我跟福爾摩斯先生還差了很遠。”寄秋沒有接下這份贊譽,“可以讓我問霍克利一個問題嗎?”
“噢,當然可以!”雷斯垂德讓開身子,心裏想着,雖然加裏的能力不如福爾摩斯,但性格真的是比福爾摩斯好了一條街。
“你為什麽會這麽痛快的承認你的罪行?”寄秋直視霍克利的眼睛。
“我太累了,心裏的負罪感讓我無法安眠。”霍克利臉色冷靜,戴着鐐铐坐在警車上,也沒有別的囚徒逮捕時那麽驚惶失措。
‘你可完全不像是有負罪感的人啊。’寄秋在心裏說道。
寄秋招來一輛馬車,回到221B,發現福爾摩斯和華生已經回來了,福爾摩斯腳邊還趴着一只長毛垂耳小狗,黃白相間,見到寄秋進來,搖搖擺擺地站起來。
“哪裏來的小家夥?”寄秋走過去蹲下身撓了撓小狗的下巴,在上衣兜裏翻出一塊牛奶糖。小狗扭頭看了一眼華生。
“它叫透比,是謝爾曼先生的狗。”華生示意寄秋把手裏的糖給他,拿着牛奶糖在透比眼前晃了晃,然後又交給寄秋,透比這才溫順地伸出舌頭卷走了奶糖,嚼下肚子後,朝寄秋搖了搖尾巴,繼續趴下去。
“案件順利嗎?”福爾摩斯放下手中的煙鬥。
“應該……順利。只是,我還有些疑惑地地方。”寄秋摸了摸下巴,總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
兩天後,倫敦
小報上大大剌剌地寫上:《海上的月亮》——小偷摘走了別人的月亮。
寄秋翻看着日報,霍克利被抓回去之後一句話也不說,只承認是自己殺了比爾?克裏斯蒂。
随後蘇格蘭場警探在大衛?霍克利住處搜出來很多手稿,其中就有《海上的月亮》,《空中的飛蛾》大綱。還有一沓手稿,包括下一本小說的構思。
聞到風聲的小報記者來得比誰都快,這期報紙脫銷地格外順利。
一時期間,倫敦的大街小巷都在讨論克裏斯蒂找代筆的事情,之前的書迷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厭惡。
大衛?霍克利被塑造成一位悲劇天才,明明有那麽好的天賦,卻被克裏斯蒂一直打壓,搶走了心血 。
最後不得不手刃盜賊。倫敦市民的保釋信快淹沒了蘇格蘭場,大部分人都在為霍克利請求緩刑。
轉天《泰晤士報》記者在監獄對霍克利的采訪,把這件事推到了新的高峰。
大衛?霍克利和比爾?克裏斯蒂同時就讀于倫敦大學,霍克利在大學期間表現優異,而克裏斯蒂表現平平。
大家都認為克裏斯蒂平庸的寫作水平無法寫出《海上的月亮》和《空中的飛蛾》那樣的作品,越發認定克裏斯蒂偷走了霍克利的勞動成果。
請願信越來越多,甚至有人在廣場上燒起了克裏斯蒂的書。
代筆這件事寄秋是有懷疑過,畢竟《陸地上的稻田》和前兩本風格完全不一樣,但心裏的怪異感完全揮之不去。
寄秋抱着法棍,提着熏肉走出市場,耳邊讨論都是有關于霍克利和克裏斯蒂的案件。突然,一輛馬車攔住了寄秋的去路。
“加裏先生,我家主人有請。”小山一樣的馬車夫攔在寄秋面前。
‘不會是孤兒院的人!?’寄秋心裏一緊,她不是沒有想過孤兒院院長會把她抓回去的可能。
就在寄秋胡思亂想之際,馬車簾子拉起了一角,“抱歉,我家仆人吓到你了。”
聽到悅耳的女聲,寄秋松了一口氣,走上馬車。馬車坐着一位端莊的夫人,頭上戴着黑紗,套着黑色蕾絲手套的手放在雙膝上,腰肢纖細,坐得筆直。身邊還坐着一位不起眼的侍女。
“我家主人是拉塞爾伯爵夫人。”侍女開口打破沉默。
寄秋踩在狗熊皮毯子上打量
了一下馬車內奢華的裝潢,手臂僵硬地舉着熏肉,如果把油脂蹭在上面,賣了她也賠不起,但伯爵夫人突兀地攔下她,究竟是為了什麽?
“你好,加裏先生。”伯爵夫人微微颔首,聲音像畫眉鳥一樣婉轉。
“有什麽是我能為您效勞的?”寄秋忍不住坐直身子。
“據說,是你幫蘇格蘭場抓住了謀殺比爾的兇手?”寄秋感覺到伯爵夫人的眼睛透過面紗盯着她。
“是。”寄秋聲音含糊了一下,實際上大衛?霍克利是自投羅網,她根本沒找到合适的證據。
如果霍克利不承認,寄秋只能把他當作嫌疑人而已。但霍克利認罪的太幹脆了,讓她有些不可思議。
“加裏先生,不知道你是否看過《空中的飛蛾》?”
“看過。”這個寄秋不用糾結。
“你覺得這本書寫的怎麽樣?”伯爵夫人前傾了一下頭。
“很美麗的愛情。”
“美麗?”優雅的女人似乎第一次聽到這種回答,詢問的語氣透露一絲詫異。
“是的,飛蛾撲火的愛情。有時候因為悲劇才美麗。”
“很新奇的答案。”伯爵夫人笑了一下,“如果我要說,希爾的原型……是我呢?”
嗯?!寄秋愣住,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希爾的原型是我。當初跟我墜入愛河的人是比爾?克裏斯蒂,不是所謂的霍克利先生。”
伯爵夫人撥弄耳邊的卷發,說霍克利的時候聲音帶上嘲諷。
“所以,您的意思是,《空中的飛蛾》那本書,是克裏斯蒂先生自己寫的,而霍克利不僅殺了克裏斯蒂,甚至還抹黑他的人格,搶奪他的榮譽。”
寄秋說完眉頭緊皺,如果這是真的,那麽霍克利就是完全的惡人。
“聽說,你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偵探助手,我可以請你接下這個委托嗎?”
伯爵夫人掀開面紗,寄秋這才發現她臉上塗了很多層粉,眼睛有些紅腫,“我願意付出報酬,只要是我能給的。”
“這本來是我應該做的。我應該對此感到抱歉,如果不是我的疏忽,或許事情會變得更簡單。
我會查明最後的真相,如果您說的是真的。那麽克裏斯蒂先生也需要一個清白。“寄秋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