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個月後,寄秋帶着伊莎貝爾坐火車回到了倫敦,在海邊度假每天只需要吃吃睡睡,整個人都變得憊懶。

“我還活着嗎?”伊莎貝爾精神恍惚地說道,整只熊看起來萎靡,跟身後神采奕奕的寄秋形成鮮明的對比。

“是的,你還活着。”寄秋面帶憐憫地拍了拍伊莎貝爾的小腦袋瓜,抱着它走出了車站,來到停放自行車的地方。

伊莎貝爾眼珠骨碌碌地轉了轉,小嘴一張,開始細數福爾摩斯的罪行,“……從我誕生以來,我第一次見到比我還像惡魔的人!上帝!他就是個魔鬼!!”

直到寄秋把伊莎貝爾放在自行車的車筐裏,它依舊沒有停止對夏洛克?福爾摩斯喋喋不休的控訴。

太陽還沒從地平線上升起,路上除了倒在地上的醉漢之外沒有別的行人,她就沒有禁止伊莎貝爾開口。

寄秋一口氣騎到貝克街221B門口才停下來,還沒等她開口,伊莎貝爾自覺地閉上嘴巴。

‘福爾摩斯真的是熊孩子殺手,早知道應該更早去拜訪。’

寄秋忍不住在心裏感嘆道,現在的伊莎貝爾比一個月前省心多了,她甚至決定如果熊孩子故态複萌,就再去拜訪一次福爾摩斯。

寄秋從牛奶箱底部凹槽摸出一把鑰匙,握住門把手,輕手輕腳地扭開門,門一開就聽到熟悉的叮了咣铛聲響,“郝德森太太?”

這跟她預想的不符啊,按照原本這個點,房東太太應該在睡覺,而不是在廚房。

“加裏!”郝德森太太雙手沾着面粉從廚房跑過來給寄秋一個大大的擁抱,“歡迎回家!”

‘家?’寄秋嗓子有些幹澀,沒有顧及郝德森太太身上的面粉,也回了一個抱抱,“我沒有發電報,您怎麽知道我今天回來呢?”

“噢?不…我不知道。”郝德森太太擺了擺手,“今天有客人要來拜訪,我準備做水果派來招待她。”

“客人?唔。”寄秋被郝德森太太塞了一塊奶酪蛋糕,濃郁的奶味充滿整個口腔,嚼了兩下咽下去接着問道,“誰啊?”

“你認識的。”郝德森太太眨了眨眼睛,“不過現在我要保密,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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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  ?”寄秋把外套脫下來挂到玄關的衣架上,然後換上棉拖,“需要我幫忙嗎?”

“你現在只需要洗個澡,換身幹淨的衣服。”郝德森太太堅定地拒絕寄秋的幫助,“我還有三個小時準備時間。”

“好吧,那我先回房間了。我很期待今天的上午茶。”寄秋摸了摸下巴,抓起伊莎貝爾回到房間,在盥洗室的浴缸裏放滿熱水并滴了幾滴薰衣草精油,把自己慢慢泡了進去。

“你覺得客人是誰?”伊莎貝爾跳上洗漱臺,目光不躲不閃地看着浴缸裏的寄秋。

寄秋緩緩睜開眼,拇指蘸了點茶樹的香膏順時針按壓着太陽穴,不緊不慢的開口,“簡?馬普爾小姐。”

“你知道啊?”

“沙發上的針織毛毯,那個花紋我曾在馬普爾小姐那裏見過,郝德森太太朋友裏沒有人會織波西米亞風格的花樣。”

寄秋滑進浴缸,只留下一雙眼睛,把肺裏的空氣排出去,水面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緊接着冒出一串泡泡。

“那你剛剛為什麽裝傻充愣呢?”伊莎貝爾歪着腦袋看着她。

“如果裝傻能讓一個老人家開心一下不好嗎?”寄秋笑了一下反問。

伊莎貝爾跳下洗漱臺,靈活地跳上浴缸邊緣,“真的太不可思議了,按理說你應該是那種令人惡心的靈魂,但實際上你的靈魂要比世界上任何一個惡棍都要美味。有時候我真的懷疑自己鼻子失靈了。”

“誰知道呢。”寄秋眼神迷茫的盯着天花板,一如她剛來到221B那樣,這個世界結束後呢,她的靈魂是被吞噬還是附身到另一具軀殼裏承受磋磨。

上一個案件解決,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讓寄秋提一個自己能辦到的願望,寄秋選擇用在了房租上。

也就是說,今後餘生她的房租都被大福爾摩斯承包了。她甚至開始期待邁克羅夫特能送來下一個案件,這樣她就可以選擇每個月領一筆錢用來當生活費,徹底開始鹹魚生活。

等到水溫變涼,寄秋才從浴缸裏起身,用浴巾擦幹身體,從抽屜裏取出一卷新的醫用繃帶,這具身體快要發育結束,每天起床第一件事都是拿繃帶捆綁胸前的部位,在這個時代她必須小心謹慎才行。

坐在床頭調好鬧鐘,寄秋鑽進

被窩,只有這個時候,她整個人才算得上徹底的放松。

“好久不見,加裏。”馬普爾小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朝樓梯上的寄秋招手。

“馬普爾小姐?”寄秋裝作驚訝地看着郝德森太太,“您說的客人就是馬普爾小姐啊。”

“是的,很驚訝對不對!”郝德森太太把手中的切好的水果派放在桌子上,“你去度假的時候,馬普爾小姐正好上門拜訪,我們發現彼此有很多共同語言!”

寄秋看着郝德森太太的笑臉,好心情也被傳染,整個人懶洋洋地坐在單人沙發上,像一只曬太陽的貓一樣。

她很快就發現郝德森太太說的志同道合不是客氣話,自己的這位房東太太真的能跟著名的女偵探馬普爾小姐聊的來。

寄秋默默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各種毛線的質感,做小點心的小技巧,偶爾碰上自己知道的東西也跟着附和一兩句。

臨走前,馬普爾小姐遞給寄秋一個包裹,“加裏,我想你很需要這個。”

“多謝您。”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寄秋還是笑着接受這份禮物。

等到回房間拆開後,寄秋感覺整個人都蔫了,裏面放着的東西即使是第一次見,她也知道是什麽,這是一件束胸衣,用柔軟的棉布縫制,綁帶是彈力十足的橡膠松緊帶。

沒想到馬普爾小姐也能看破她的僞裝,那麽她的僞裝究竟是有多失敗啊。

寄秋任命的試了下這件衣服,穿着很貼身,不像繃帶那樣感到胸悶。

有時候繃帶摩擦就會變成一條一條的,總會在皮肉上勒出紅印,晚上洗澡又疼又癢。

女扮男裝這件事被馬普爾小姐發現寄秋心裏的感覺挫敗大于驚慌,她很信任馬普爾小姐的人品,那個慈祥的老太太估計第二次見面就發現了。

但依舊沒有阻止她去查案,反而給予她很大的幫助,這恰好說明馬普爾小姐不會告訴第二個人這件事。

就在寄秋以為自己接下來會接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委托,但現實跟她所希望的恰恰相反,委托偏向于日常向,即使是兇殺案也僅僅是簡單的情殺,沒有任何複雜的糾葛。

時間一晃就七十年過去了,郝德森太太去世後,寄秋就搬到福爾摩斯所在的村莊,跟福爾摩斯做起了鄰居,郝

德森太太把貝克街221B留給了寄秋,寄秋跟華生商量了一下,最終決定把它賣出去,錢全部用來捐給倫敦的幾所福利院,這些錢暫時可以讓他們活過冬日。

“你還有什麽心願沒有實現嗎?”伊莎貝爾坐在寄秋的枕邊問道。

“心願嗎?”寄秋感覺自己生命力在流失,她擡起手,看着自己手臂,像一節枯木,“我覺得我這次很圓滿。”

确實圓滿,她只在剛來的這個世界受苦了一兩天,後面的劫難都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

“你撒謊。”伊莎貝爾沉悶地說道。

“好吧,我确實有。”寄秋緩慢轉動了一下眼珠,“我想解開對女性的枷鎖。”

她這輩子見識了太多太多的不公,大部分來自自己同性所遭遇的事情。

而僅靠她的援助之手遠遠不夠,寄秋更想讓女性自己學會把握自己的命運,去掙脫時代的束縛。

“但你快要死了。”伊莎貝爾身上的熊套不是原先那一款,每過幾年寄秋就給它換一身,現在它穿的是米白色泰迪熊熊套,熊耳朵的位置裝飾着粉色的珍珠。

“你在為我難過嗎,伊莎貝爾?”

寄秋轉動了一下腦袋,看到耳邊的泰迪熊伸出爪子揉了揉眼睛。

“才沒有!我馬上就要吃掉你了。”伊莎貝爾惱羞成怒地踢了踢寄秋。

‘一點都不疼啊。’這是寄秋腦海中最後一個想法。

伊莎貝爾看着眼前蒼老的女人緩緩閉上雙眼,身軀裏飄出來一個純黑的魂體,如黑曜石那般剔透,它肚子發出咕咕的叫聲。

但最終還是沒有下去口,任由那道黑色的靈魂被突如其來的黑洞吸走。

西格莉德?加裏這具身體最終被葬在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墓地旁邊,這對亦師亦友的關系被後人傳為典範,後世英格蘭學生如果喜歡某個老師,就會拿加裏和福爾摩斯這對師生來舉例。

寄秋再次在一具年輕的身體上醒來,這回她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張華麗的大床,正當她想要坐起身才發現自己渾身乏力,腦袋昏沉沉的,脖子像是灌鉛一樣沉重。她放棄掙紮,閉上眼睛接受這具身體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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