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這……是在下唐突了。”男子微微躬身,歉意道,“在下嚴铮,實在抱歉。”
嚴铮模樣俊美,一雙桃花眼使他看人時像是含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一身靛青廣袖長袍,舉手投足間盡顯風流。
沈郁打量了他一會,感受到腰間手臂加重的力道,收回視線。
大桓一向開放,男子與男子在一起算不上什麽稀奇事,嚴铮很快調整好表情,看向沈郁和商君凜過來的方向:“兩位是行車經過此處嗎?我剛剛好像聽到了馬車聲。”
“是,我們的車在後方,”沈郁開口,“聽到這邊有動靜,所以過來看看,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此時,一身便服的方大人也走了過來,看出沈郁兩人不想表明身份的意圖,識趣的沒有多說話。
“是在下的馬車出了點狀況,與別人的車撞了一下,”嚴铮苦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一來就遇到這路被弄得坑坑窪窪。”
沈郁看了看,比他們來的地方更糟糕的路面,“這裏我們剛才經過的時候還是平整的,一個多時辰的功夫,怎麽就弄成這樣了?”
沈郁記得,和商君凜來的時候,路可沒這麽不好走,也不知道這一個時辰裏發生了什麽事,把路面變成這樣。
“實不相瞞,這種事我不是第一次遇見了,兩位恐怕都是受我牽連,如果我不走這條路,估計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嚴铮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他也不知道純粹是自己運氣不好,還是有人從中作梗。
說話間,兩家的下人已經處理好了馬車事故。
嚴铮說什麽也要請兩家吃飯表示歉意,正好,商君凜今日不忙,見沈郁不反對,便答應下來。
巧合的是,嚴铮請客的地點定在迎星樓,店小二非常熱情,見到一行人,連忙迎上來。
“幾位是一起的嗎?要點什麽?”
沈郁指了指一旁的嚴铮:“我們是一起的,今天他做東,你問他就好。”
嚴铮對迎星樓還算熟悉,熟稔要了包間,點了店裏的招牌菜,轉頭對另外沈郁三人道:“我先随意點了一些,諸位還想要什麽直接點就行。”
菜已經很多了,沈郁和方大人都沒意見,倒是一直不怎麽開口的商君凜又點了幾道菜。
聽到菜名,沈郁眸色閃了閃,這些都是他愛吃的。
方夫人和方小姐是女眷,嚴铮貼心的給兩人要了個單獨的包間,就在他們隔壁。
身為命婦,方夫人是見過商君凜的,一直到了單獨包廂,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娘,你一路上這麽緊張做什麽?”方嘉怡給母親倒了杯茶。
“第一次見那位穿常服的樣子,還有些不習慣。”方夫人喝了口茶,慢慢平複心緒。
方夫人以為方嘉怡與陛下和貴君見過面,說話少了些顧忌,卻不知方嘉怡見到人時,兩人都做了僞裝。
根據方大人對兩人的态度,方嘉怡本就有些猜想,方夫人的話更是讓她驗證了心中猜想,今天見到的才是陛下和貴君真正的樣子。
“傳言果然不虛,那位對沈家孩子當真是疼到了骨子裏。”方夫人是過來人,真情還是假意一眼就能看出來,陛下動作間對貴君的愛護、看人時眼裏的感情,都騙不了人。
“他們當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方嘉怡早見識到了,最讓她驚訝的,莫過于陛下對貴君的态度。
她不知道兩人在宮裏是怎麽相處的,在外面時,許多事竟隐隐是以貴君為主的。
方夫人也認可這一點,笑道:“以前是萬萬不可能想到的,那位有了心上人會是這種模樣,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相處并不論尊卑,那位的行事舉動就像個陷入愛河的普通人。”
沈郁不知道方嘉怡母子在隔壁議論自己和商君凜的事,嚴铮很熱情,為人處世也很讓人舒服,在他的有意為之下,商君凜也不似平常那般寡言。
一場小宴可謂賓主盡歡。
結束後,沈郁和商君凜先一步告辭。
不多久,方大人也起身離開。
嚴铮站在窗邊,看男人動作輕緩抱青年上馬車,眸中是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公子若是喜歡那位餘公子,何不……”
“慎言,”嚴铮打斷小厮的話,“他們夫夫伉俪情深,我何故做個惡人去打擾他們?”
方才嚴铮不是沒感覺到那男子對沈郁的好,他承認,自己請人是抱了幾分不可言說的心思,只是現在這種心思已經斷了。
他不動聲色觀察過,整個用膳時間,男人都在有意無意照顧青年,不是刻意,是自然而然形成的習慣,說明男人已經将照顧青年這一準則刻入到骨子裏。他來京城是有正事要做,風花雪月歸根結底不過是生活上的調劑。
“可是……”
“別可是了,”嚴铮拿扇子敲了一下小厮的頭,“讓你辦的事你辦得怎麽樣了?”
“都辦好了,公子,我們以後真的不回去了嗎?”
“怎麽,那邊有你放不下的人?”
“公子別亂取笑人,只是為公子不值而已,明明公子才是……憑什麽?”
嚴铮哂笑:“想做便做了,哪有什麽值不值?小小年紀操那麽多心做什麽,你何時見你家公子吃過虧?”
嚴铮望着遠去的馬車,從那兩人舉手投足間的氣質看,恐怕身份沒那麽簡單。
馬車裏,沈郁半靠在窗邊:“陛下覺得那路是誰挖壞的?”
商君凜:“那條路一向沒什麽人走動,不可能無緣無故變成那樣,更何況,我們在暗牢的時間最多一個時辰,若有心要做什麽,一個時辰足夠了。”
沈郁:“這件事是沖着嚴铮來的?還是沖着我們來的?”
商君凜:“若是針對我們,沒道理只是挖壞路,多半還是沖着那個嚴铮來的。”
沈郁也這麽覺得,說到路,沈郁想起前世沈清然拿出來的一樣東西——水泥,這東西的配比在他死後所讀的那本書上有詳細介紹,沈郁打算回宮後将配方寫出來,看能不能試着配出來。
比起現在的路,水泥路确實要方便很多。
說做就做,回宮後,沈郁第一件事就是坐到桌前,執筆根據回憶默寫腦海裏的東西。
前世死後,他在那個虛無空間待了很久,能用來打發時間的,只有那一本書,沈郁前前後後将那本書看了好幾遍,尤其是關于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知識,他都仔仔細細記了下來。
當時沈郁并不知道自己可以重生,記這些東西完全是因為興趣,他對沈清然穿越前的世界非常好奇,從那本書隐約展現出的東西中,不難推測出,那是一個怎樣奇妙的世界。
方子整理出來,沈郁用小匣子裝好,怎麽給商君凜成了一個大問題。
當然,在正式投入使用前,得先檢測一下效果。
沈郁又默了一遍方子,将一些注意事項也羅列清楚,招來慕汐。
“你将這個東西交給莊子上的人,讓他們按我寫的把東西做出來。”
“是。”慕汐沒有多問,将匣子收入袖中。
“鎮北侯府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鎮北侯還在和越王的人相互找麻煩,沈清然不知做了什麽,又惹怒了鎮北侯,這次連如姨娘都不能去看望他了。”
起因還在越王身上。
沈清然視越王為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當然不肯輕易和越王那邊斷了關系,竟悄悄将鎮北侯府的事透露給了越王的人,讓鎮北侯吃了一個大虧,得知事情是沈清然做的後,鎮北侯差點氣死。
“養了十幾年的好兒子,一心向着別人不說,還将侯府的弱點告訴敵人,早知道我當初還不如掐死他!”鎮北侯氣得臉色通紅。
“侯爺息怒,清然他不是故意的,他年紀還小,妾會好好教導他的!”
如姨娘扒住鎮北侯下擺,被一腳踹開。
“還小?”鎮北侯怒極反笑,“你看看沈郁,差不多的年紀,沈郁怎麽就能這麽懂事、不給家裏招來禍患?再看看你的好兒子,他做了什麽?!”
損失的巨大利益就不說了,還差點傷到侯府根本,鎮北侯把侯府看得比什麽都重,怎麽可能容忍這種事發生?
“本侯當真是後悔,放着好好的嫡子不要,去寵一個白眼狼,”鎮北侯目光冰冷地看了如姨娘一眼,“吩咐下去,以後沒本侯的允許,誰也不許見那個孽子!”
“如果再讓本侯發現,他和越王的人互通有無,就別怪本侯狠心了!”
趕走如姨娘後,鎮北侯招來心腹議事。
“侯爺不必憂心,有大公子在,侯府不會有事的。”
“沈郁那邊能不麻煩他就不麻煩他,他在宮裏也難做,先把沈清然這次捅的婁子解決了再說。”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鎮北侯能自己解決,只是要傷筋動骨一番罷了。
涉及到朝堂上的事,沈郁是從商君凜嘴裏聽到經過的。
“朕讓人看着,擔心他求到你頭上,你若是要管,和朕說一聲就行,沒必要親自出面。”商君凜把玩沈郁的垂落到胸前的一縷發絲,聲音低沉。
“陛下不必管他,”沈郁懶洋洋靠在商君凜懷裏,“他不會來求我的。”
“都聽阿郁的。”商君凜執起那縷發絲,放到唇邊親了親。
“陛下真是事事都聽我的?”沈郁來了精神,在男人身上滾了一下,變成面對他的姿勢。
像是預料到沈郁要說什麽,商君凜挑起他的下巴,在他唇邊印下一個吻:“除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