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中帝城

許妍推開椅子站起來, 準備過來。

阿涼順手拿着桌邊的什麽東西塞給了她。

她看也沒看，捏着那個東西就跑了過來。

跑到跟前，

四哥看到，許妍拿着的是果丹皮。

院子裏, 落了一會兒雪就停了, 空氣潮濕冰涼。

幾個保镖正在挪車, 看到他立刻說, “四哥，我們重新安排一下家裏的車位, 按你的意思，給許小姐找個容易停車的地方。”

四哥點頭，帶許妍來到車庫門口, 裏面的紅色法拉利上面有許妍的名字。

四哥說，“這個車，你必須還得開一下。”

許妍的手裏拿着阿涼給她的那個果丹皮，正準備吃，就連忙停了，“是要現在去開嗎？”

這話和反應，真是又乖又可人。

好像他讓她去, 她立刻咬着果丹皮就能出去開一圈。

他猛然意識到什麽，“阿涼為什麽給你果丹皮？你晚上吃飯沒有胃口？”

許妍愣愣的，拿着那果丹皮的玻璃紙看,

“是這樣的嗎？這個東西我沒有吃過。他們剛剛叫人買回來的。我以為他給我是讓我嘗嘗沒吃過的東西。”

她的頭發被風吹起來, 鬓角的短發, 像黃毛丫頭的頭發，全都飄到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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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定是因為她沒有胃口吃晚飯。

他看了看腕表，“這會兒還早, 你和阿涼，去阿公拳館的那條街，吃點東西，喝個糖水再回來。”

後面的車被挪出去，大燈閃過，照清許妍的側臉，她看着他說，“那你也沒吃飯，你要我們給你帶點什麽嗎？”

她今天說了好幾次他沒有吃飯了。

關心寫在眼中。

他心裏一再被陌生的柔軟擊中。

車庫旁邊的花架上，有一點點積着的枯樹葉子，有一片枯樹葉不知道什麽時候，吹到了許妍的頭上。

他想擡手給她摘下來，“你不問問，為什麽一定要你開這個車？”

許妍說，“你讓我去肯定是有原因的。”

四哥，“……”

頓了一下，還是伸手，摘下了許妍頭上沾着的花葉，囑咐說，“他的人看到你開車出去，會報告給阿公，阿公給你送車，阿叔，莊爺，都是和我太爺同輩的，他們都知道阿公來給你道歉，你要不開，太不給他面子。他那個人，已經老了，現在的核心訴求就是面子，那代表着他年輕時候的風光，明白了嗎？”

許妍被逗笑了，“明白，阿公得了面子。上次的事情才可以翻頁，不然他一直惦記着。”

他摘了花葉，實在沒忍住，在許妍的頭發摸了摸，用他能做到的最好聽的聲音說，“心裏還覺得委屈嗎？”

許妍不知得了什麽開心的事情，笑着搖頭，“一點也沒。他是無關緊要的人，游戲裏給我來送裝備的，我原諒他了。”

四哥空了一下，直接被逗笑了。

許妍的情商是真的高。

她一定遇上過很多好老師，還有很多對她好的人。

後面多了人說話的聲音，轉眼阿涼和龍九過來，龍九肩膀上搭着拳擊手套。

他說，“四哥，今天是我練拳的日子，我讓阿涼和我一起去。”

四哥的手搭在許妍肩膀上，“正好，帶許妍一起去，帶她在外面吃點東西，玩一會。”

阿涼奇怪地看着許妍，“你不陪四哥工作？我以為你要和四哥看合同，才同意了出去。”

許妍歡喜地說，“四哥讓你帶我去吃飯。還要開着咱們的新車去。”

“卧艹！”龍九突然發現了那邊的車。

走過去，拳擊手套直接拿着在車前蓋上滑過，“這車牌，這車牌是中青老大的那個配對的車牌呀！”

口氣像千年古董重見天日。

許妍不明白，“什麽？”

四哥轉向她，解釋說，“中帝城允許私人車牌，這個車牌，是太爺在你很小的時候就拍下的。還有另一個帶9999的車牌。是一對。”

許妍震驚了一下，“這份心意，隔着二十多年？”

四哥說，“大概是，定下你的時候，就拍下了。一直在阿公那邊，”

他看向許妍說，“很多和中青有關的東西，他都保存的好好的，他對這些東西，看得格外珍貴。”

許妍說，“那這個車牌我不用了。是不是另一個車牌是CJY9999，我是遲早要解除婚約的，我不用這個。”

四哥，“……”

阿涼說，“那你放心，另一個車牌不是CJY，”

許妍問，“那是什麽？”

阿涼用看木頭一樣的眼神看了她一會，然後手搭在她頭頂，按着，強迫她轉到一個方向。

那邊，保镖們正在挪着四哥的車。

她坐過好幾次的那輛limo。

車牌在夜色下，開着車前燈異常清晰，

ZQ9999

中青9999

許妍仿佛一瞬間看到了，那是隔着半個世紀前，某些人畢生的榮耀。

“嗡——”身後的跑車被發動。

許妍轉身，用手擋上眼睛。

龍九打下車窗對他們熱烈地揮手，興奮地喊着說，

“快來，快來，出去兜一圈。”

******

這是許妍第一次出來，她以前也很少逛街。

她路不熟，自然不會開車，龍九開車，激動地一個勁說個不停。

偏生阿涼還說後排擠，讓她坐副駕，她對着窗子外面看着車流，耳邊也全是龍九的聲音。

中帝城是一座許妍以前從來沒有聽過的城市，這座城很美麗，像她熟知中的港城，又很不一樣。

摻雜着很多唐樓。

開了半小時，車終于在一處鬧市區不遠的街道停下。

兩側都是三層高的唐樓，上面住人，下面開着食店。

他們把車停在路邊，

許妍下車被風吹的一個激靈。

早前下過一點雪，路面都是濕氣冰冷。

許妍習慣性去找停車标志。

“這裏怎麽停車？”縱然不用的東西，她喜歡了解。

龍九說，“看着。”

他話音沒落，對面一個糖水店門口，兩個年輕人已經扔下碗跑了過來。

“九哥。”

龍九把車鑰匙給他們，

許妍以為他要人家幫他停車。

誰知道龍九說，“搬凳子坐在旁邊看着。”

許妍，“……”

那倆人愉快地跑去糖水店搬凳子。

竟然是她孤陋寡聞了。

她轉頭又打量，過了幾秒，看到醒目的路牌，上面有中英文的名字。

“這條路，英文路名叫 Middle Green Road？所以中青是這麽來的嗎？”

“是嗎？”龍九反問她，“這誰知道。”

阿涼說，“管那個幹什麽，走，帶你吃飯去。”

龍九捏着手裏的拳擊手套，對她指了指遠處一棟樓，“我在那邊打拳，你要不要先來看?”

許妍不想打擊他，她一點不想看打拳，就說，“四哥讓我來吃東西。”

龍九一點不在意，對阿涼說，“那你帶她去那邊酒店吃夜茶。”

許妍從小到大都是在酒店吃飯居多。

她指着遠處一家人氣很旺的餐館問，“那家茶餐廳可以去嗎？東西好不好吃？”

“也行吧。”

龍九說，“你随便，這一條街，你橫着走都行。”

許妍，她就是來吃個飯而已。

幹嘛要當螃蟹。

剛剛出來的急，她忘記沒有穿外套，一般都有很多人跟着她，從來不會忘記這個。

這時候身上只有一件小毛衣，她伸手挽上阿涼。

阿涼常年單衣服，摟上他手臂，和抱個燈柱感覺差不多。

她怏怏松開手，一件衣服朝她飛過來，蓋在她臉上。

她拉下來，看到是龍九脫了衣服。

龍九兇巴巴地說，“穿吧，今天剛穿上的新衣服，便宜你了。”

阿涼連忙拿着給她穿，一邊說，“真的今天剛穿上的，好過沒有，等會看到有賣衣服的，給你買一件。”

許妍看了看阿涼身上的單西裝，身上的衣服帶着龍九的體溫，不算暖和，聊勝于無。

阿九身上只剩下白色的襯衫，袖子挽到手臂上面，露出兇狠而充滿爆發力的肌肉。

和平時在家一樣，許妍都不敢看他的手臂。

阿涼給她拉着拉鏈，“我們穿衣服都少，忘了該給你拿件衣服。”

許妍沒有說，她以前周圍跟着的人多，有秘書也有助理，還有營養師，但現在她什麽都沒了，所以應該自己照顧好自己。

她明知道也許那樣才是對的，可是她什麽也沒有說。

有人過來和龍九打招呼，叫他九哥。

他就帶着人走了。

許妍挽着阿涼也轉身，她有點興奮。

和阿涼說，“我很少出門的。”

阿涼說，“能看出來。那還是去酒店吃飯吧，外面小店的不幹淨，我怕你吃了生病。”

許妍點頭。

阿涼擡手摟上她的肩膀，“是不是冷？我摟着你走。”

許妍身上就是真絲襯衫，小毛衣，裙子，在家裏暖和。

到了外頭真不行。

倆人剛走了兩步，迎面過來一對情侶。

女孩也被男朋友摟在懷裏，那男的非常高大威猛，擦肩而過的瞬間，那男的突然回神般。

叫了聲，“阿涼哥。”

阿涼一邊揉着許妍的手臂給她物理摩擦升溫，龍九那體格，他的外套也不厚。

一邊正合計可以給許妍吃什麽，聞言回頭。

許妍跟着回頭。

就見那個人突然掏出手機，對着上面看了看，又看了看許妍。

然後立刻放下摟着女朋友的手，對許妍說。

“許小姐好。”

許妍下意識地往阿涼懷裏躲了躲，這是什麽情況？

阿涼鎮定地說，“你是阿公的門生？”

語氣和平時在家不同，好像在外他也是有什麽地位的人。

還有點威嚴。

那人點頭，然後說，“我們今天都收到了許小姐的照片。阿公讓我們以後見許小姐要打招呼問好。”

阿涼伸手，“我看看。”

那人點開手機遞過來。

許妍連忙八卦地伸頭過去看了一眼。

是一張以前許妍的照片。

化着小清新的妝，手裏有點刻意地拿着一本散文書，背景是在國外的博物館。

阿涼不怎麽高興，把手機遞過去，說，“這個照片這麽醜，你們也能認出來。”

轉身，摟着許妍走了。

許妍沒說話。

阿涼走了幾步，放下了手，“算了，不能摟着你了，這裏熟人太多，被人看到了對你不好。”

許妍裹緊了自己的衣服。

阿涼看到旁邊有個藥店。

“你等等。”

許妍就等着，站在路邊的欄杆旁邊看夜景。

阿涼在裏面交錢的瞬間，看到外頭有兩撥人和許妍打招呼。

他連忙拿着東西出來，“怎麽了？”

許妍說，“沒什麽，都是阿公的門生。我覺得咱們站在車旁邊就可以完成任務了。”

阿涼低頭，撕開剛剛買的暖寶，塞進她的衣服裏，口袋裏，想了想，還是拉住了她的手。

拉了一下，

又放開了。

許妍，“……”

阿涼說，“你把手裝在口袋，口袋裏有暖寶，我的手更涼。”

許妍拿出暖寶放在手裏，然後拉上了阿涼的手，那暖寶在手心中間。

阿涼說，“我不怕冷。”

許妍不管不顧地說，“可我覺得你冷。明明你的手也很冰。”

阿涼，“……”

身後路上有人按車喇叭，他們轉頭，看到車窗落下，成諾坐在駕駛位。

“你們仨，出來不叫我？”

他隔着車窗，遞出來一件大衣，是許妍的。

阿涼隔着欄杆伸手接過衣服。

成諾說，“四哥讓我給許妍帶衣服出來，給她先加上，等等我，停車。”

他說完一把方向，找地方停車去了。

阿涼把衣服搭在許妍的身上。

緊緊裹着她，“好多了嗎？”

許妍使勁點頭。

剛從家裏拿出來的衣服，還帶着家裏的味道。

她知道，四哥肯定是看到她沒有穿衣服，才讓成諾來給她送衣服的。

街對面的霓虹特別閃爍，落在她身五顏六色變幻着。

她把自己的衣服穿在裏面，把龍九的依舊穿在外面，拿出手機，對着自己捏了一張，穿着兩件外套的照片。

低頭發給四哥。

過了會，收到回複。

聽到她手機響，阿涼靠過來要看。

她把手機扣在心口位置，笑着說，“你要不要和我打賭，我給四哥發短信，你猜他會給我發多少字回來，一個字，你給我一千塊怎麽樣？”

“我看着可傻？”阿涼擡手壓她的臉，把許妍的臉擠成一團，“你這是穩贏不輸。我幹嘛要賭這個。”

“也對。”許妍打下他的手，想了想又說，“那這樣，我剛給他發了一張照片，你猜他會回幾個字，我們就賭一千塊好了。”

阿涼想了想，“四哥肯定最多回，‘好，早點回家，多吃點什麽的。’十拿九穩肯定不能超過十個字。”

他說，“我猜少于10個，如果多于10個字，算你贏。”

許妍小聲糾正說，“你剛說的已經11個字了。”

阿涼又複述了一遍，發現數錯了，佯裝生氣說，“不玩了。”

許妍笑着推他，“那好吧，好吧，我錯了，我不該在這個時候掌握一年級數學。咱們繼續玩吧。”

阿涼被纏的沒辦法，說，“那好吧，11個字。”

許妍忍着笑狂點頭。

她點開手機，

下一秒，卻臉紅着一下把手機蓋在身上。

阿涼已經掃到，說，“四哥給你發了張照片，那照片怎麽算？”

許妍在口袋摸了摸，摸出龍九的錢包，她意外驚喜。

連忙抽出一張卡塞給阿涼，“你自己去想買什麽買什麽，算我輸了。”

阿涼盯着她，靠近，“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什麽？”許妍的心，還在撲通撲通地跳。

“我看看那個照片。”阿涼對她伸手要手機。

“不行。”許妍堅決搖頭，“我覺得這是四哥特意照給我的，我要尊重他的隐私。”

阿涼明白了，他首次對許妍露出好笑的樣子，他忍着笑說，“你說四哥，特意照了什麽照片給你，剛剛那個我也看到了。”

許妍說，“他知道我喜歡收集紙片人，特別把自己做了一張紙片人的照片給我。”

阿涼直接笑噴了。

伸手來摟她，又用另一只手亂揉她的頭發，“你怎麽這麽搞笑。”

許妍擡手打他，反抗說，“我怎麽搞笑了。你才搞笑。”

“那是四哥逗你玩呢，那不是四哥。”阿涼說，“剛剛一眼我就看清了。”

許妍用手左右整了整頭發，不确定地捂着手機，“真的？”

阿涼拿着龍九的錢包，對她晃了晃，“如果我騙你，我給你每天講一個笑話，講一年。”

許妍超級喜歡聽笑話。

有點相信了。

正好成諾過來，問他們，“你倆說什麽呢，遠遠都聽見你們笑。”

阿涼說，“在說四哥給許妍發的照片。”

“快拿過來給我看。”他伸手來要。

許妍捂着手機說，“你要輸了，還得給我買……”她想了想最近也沒什麽要的，就說，“……唱歌給我聽。”

手機被成諾在身後拿走了，阿涼摟着她用她的手開了機，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給她。

裏面的照片顯出來。

“哦 原來是這個。”成諾說，“這是以前游戲開發組那邊設計的一款人物。讓四哥直接否了。”

許妍才不信，不說那幾乎一樣的，十全十美的濾鏡顏值。還有那精工細作的襯衫，也是四哥一貫會穿的樣子。

和四哥一樣一樣的。

阿涼又忘了避嫌，從後面摟住她，手臂搭在她肩膀上說，“測評第一天就下架的游戲，史詩級的災難。”

看他說的蠻真的，許妍不确定地問，“因為這個角色太像四哥了嗎？”

“可不是。”阿涼說，“把四哥氣得喲。”

“要不是那個設計師沒有見過四哥，不然肯定丢工作。”成諾說着話，把手機關了塞進許妍的口袋裏。

示意阿涼放開許妍，三個人往酒店方向走。

“我才不信。”許妍掏出手機，上網以圖搜圖搜了下，“都沒有。”

阿涼搖頭，把她的手機捏過去，三兩下搜了，然後遞給她。

許妍看到是一條新聞，游戲公司測評的游戲第一天就下架，原因不明。

沒有圖，也沒有真相。

但肯定是真的，

因為寫明是中青集團下屬的游戲公司。

她這下更開心了，把手機拿出來，光明正大地看。

這張好好看，比她收集的任何一款紙片人都好看呢。

然後才發現，照片下面還有字。

四哥打的，

[這就是你喜歡的那種紙片人？]

許妍擡手捂上嘴，笑意從眼睛裏跑了出來。

阿涼轉頭來，在前方幾步的位置催促，“怎麽走那麽慢？”

許妍把手機塞進口袋，向他跑了過去。

傻阿涼又欠她一千塊錢。

四哥打了12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