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拿了藥,梁良打算先回訓練室,看了看時間,還早,現在趕回去應該來得及訓練賽碰一面。

可是中途他被其他事絆住了,在醫院大廳,他又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人影。

韓染的媽媽。

這回他确定沒有看錯,連忙追了出去。

他不止一次見過韓媽媽,兩人交往以後,韓染就跟他講過家裏的事,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離異了,母親再嫁到了國外。

韓染房間裏一直有媽媽的照片,雖然是年輕時候拍的,但是歲月從不敗美人,風韻猶存的骨相和內在的氣質,總是讓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她,韓染和她長得太像了。

她當年走的很幹脆,一連幾年都沒聯系過韓染,只是經常會寄一些衣服和玩具給他,都是網上直接買的,沒辦法定位她在哪。

除此以外,她還給他留了一張卡,以他的名義辦的,每個月都會往卡裏打錢,一直到他十八歲,在他生日那天往裏存了一筆數額不小的錢後,就再沒打過了。

那張卡,韓染沒動,鎖在了櫃子裏。

她的确是個狠心的女人。

韓染高中畢業,沒有選擇考大學,而是走上了職業電競之路,她不知從哪得知了消息,打來了這麽多年第一個電話。

沒有噓寒問暖,上來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通指責。

反反複複也就是那些話,他聽得不在少數,做決定的前一晚還跟他的父親大吵了一架。

韓染靜靜地聽着,一聲不吭,他原本就是安靜的性格,媽媽沒有覺得異常,仍在語重心長地勸他,軟硬兼施,一會兒罵的很難聽,一會兒又哭着求他不要任性,把未來當兒戲,自以為的為他好,說到底,從頭到尾沒有相信過他的選擇。

失望透頂,人是會失聲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喉嚨裏像是卡了刀片,連呼吸都疼。

他一開始是滿心歡喜的期待,漸漸的,失望了,再然後,就變得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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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你那個沒用的父親一樣,沒出息。”這是韓媽媽挂斷電話前,盛怒之下甩的最後一句話。

她生氣的挂了電話,韓染只是默默把忙音的手機放進了口袋,回到那一方窄小的電競椅上,把自己窩在裏面,帶上耳機,隔絕外面的吵鬧,全身心的投入到游戲當中,只要不去想,就不會難過。

他慢慢學會了一個人走這條不被看好的路。

可是還好,他在DG遇見了梁良,陰雨天的午後,一縷陽光照進了他的領域,沒有試圖拉他,而是進入他的世界,陪着他堅定地往前走。

後來,韓媽媽陸陸續續又給他打過很多電話,思念至極,也有打過視頻。

韓染讨厭她,卻從不主動挂她的電話,任由她一個人在那四四方方的小框中自言自語,而他只是沉默以對,不看不理。

漸漸地,電話的頻率就少了很多。

她和韓染視頻的時候,有幾次,梁良在他身邊,韓染趴在他懷裏,抱着他的腰,委屈得像被人抛棄的小狗狗。

梁良一邊安慰他,一邊打量着視頻裏的女人,不用偷偷摸摸的,可以仔細地瞧,因為不是面對面,不存在冒犯的問題,而他們這邊沒開攝像頭,也不用擔心會被她看出些什麽。

無論看多少次,還是覺得,韓染和她長得太相像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親生的程度。

梁良仍舊緊追不舍,他自己也說不清,就算确定了,那人真的是韓媽媽,又能怎樣呢?

可他就是不甘心,替韓染打抱不平,他不希望他的男孩被他在乎的親生母親蒙在鼓裏。

明明回國了,明明就在他身邊,明明離他那麽近,可是卻不願意見他一面,不願意告訴他一聲。

他覺得這個女人是有目的回來的,韓染好不容易才忘記她的存在,在生活中抹去了她的影子,過上了平靜的生活,可她卻在這個節骨眼又回來了,對于現在的他們來說,這并不是件好事。

韓染外表高冷,內心卻很柔軟,現在是世界聯賽的緊要關頭,親生母親的出現會擾亂他的心思,影響他打比賽的狀态。

這種事情之前發生過一次。

總決賽開始前的後臺,他接了媽媽的一個電話,導致整個人狀态不在線,比賽中心不在焉,頻頻失誤,結果不言而喻,那場比賽他們輸了,那是他唯一一次輸掉了總決賽,也是他人生中的污點。

雖然梁良相信他不會那麽輕易被利用,但他不願意他受一點點委屈,不想再看到他眼裏的光一點點消失的樣子。

利用這個詞或許太嚴重,可他天生就是護短的人,除了自己信任的人,他沒有必要站在別人的立場去體諒別人,去換位思考。

梁良想知道那個女人到底要做什麽?

她還是帶着上次的那個少年,手裏提着一袋子藥,低着頭,走着走着,停了幾秒鐘,拉起圍巾擋住臉,行色匆匆,少年緊跟在她身後。

“讓一下,謝謝……”

醫院的人實在太多了,有很多行動不便的病人,還有老人和小孩,他雖然着急,可還是走得小心翼翼,不敢跑,生怕撞到人。

走出醫院大門,面前是個十字路口,眼見韓媽媽就要拐彎了,他急急忙忙地小跑追上去,左閃右躲,還是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女生。

“啊……”

“小心!”

女生沒站穩,往後倒,他伸手扶了她一把。

“沒事吧?”他往十字路口望了一眼,人影已經消失不見了,失落地嘆了口氣,關心地問面前女生的情況。

女生搖了搖頭,落落大方地說了句沒事,沖他笑了笑。

他回了一個挑不出毛病的假笑。

剛才撞那一下,手裏拿的紙張散落了一地,再三确認女生沒事過後,他才彎着腰去撿掉在地上的診斷書和病歷卡。

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從他們面前飛馳而過,風中夾雜着車尾氣,吹起散落在地的診斷書,把其中幾頁吹到了馬路對面。

短發女生見他忙不過來,穿過斑馬線,走到馬路那邊,好心幫他把另外幾頁也撿了過來。

“謝謝。”他雙手接過那兩張紙,微微一笑,感謝地點了點頭。

他整理好自己的文件,打車趕回了基地。

看見他坐的車一點點在視線裏消失,短發女生站在原地,一只手拿着手機,撐着下巴,若有所思。

“在想什麽呢?”一個穿着白裙子的長頭發女生提着兩杯奶茶走到她身邊,把其中無糖的那一杯遞給了她,用肩膀碰了碰她的,順着她的視線往前看,除了紅綠燈,什麽也沒有。

短發女生插上吸管,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滿足的長嘆一聲,吧唧了兩下嘴。

長發女生疑惑地看着她,挑了挑眉。

她靠過去,在她耳邊神秘兮兮地說道,“我看見你前男友了,他從醫院出來。”

長發女生一愣,“不會吧?他在打職業,今天也不是休假,這會兒應該是基地封閉式訓練才對,他來醫院做什麽,生病了嗎?而且,我記得你們倆沒見過吧?你怎麽知道那人是我前男友。”

短發女生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翻出手機裏剛剛拍的那張照片給她看,“我看過他照片,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我還看見他名字了,梁良,就是你給我說的那倆字。”

“吶,你看。”

她拍的是在馬路對面撿的那張診斷書,上面寫着梁良的名字,身份信息都對得上,連手機號碼都沒換。

小蘭,也就是長發女生,看着那張照片,陷入了沉思。

她一直深愛着梁良,哪怕分手這麽久了,連他的手機號碼都還背的出來。

當初的分手,是她太任性了,梁良走的路注定了他們之間聚少離多,給不了她想要的安全感,她說完就後悔了,可是他卻不願意再給他機會了。

她真心希望他可以過得好,實現自己的夢想。

可是診斷書上寫的手傷嚴重,醫生建議不要再打游戲。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不是親手滅了他的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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