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隊長抽簽是真的,但梁良支開韓染單獨行動,并不只是因為這件事。

他想去趟醫院。

很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只是一直沒抽出機會,之前是戰隊剛成立,事情很多,忙不過來,又要忙着打比賽,造出名氣,又要顧着隊員們的生活,兼顧戰隊的經營,一心幾用,一個人恨不得掰成了幾個人來用,就算覺得手有問題,也沒時間去看。

再說了,也不是一直疼,忍忍也就過去了,就這麽一直拖到了現在。

不過,他自己覺得,近段時間的情況似乎比之前更嚴重了疼的頻率更高了,有時一整局游戲的時間稍長些,就容易受影響,腕骨處會感到陣陣如針紮般的鈍痛,隐隐作痛,十分影響操作。

他不能再拖下去了,紙包不住火,遲早會被人看出來的。

而且,因為手的問題,導致操作沒有以前靈敏,在比賽中出現過了幾次大的失誤。

雖然在隊友的配合和挽救下,沒有對比賽造成大的影響,依舊拿了冠軍,可網上的玩家對比很不滿,已經出現了不少指責的聲音,覺得他疏于訓練,不務正業,FMVP給的名不符實,就連粉絲當中也頗有微詞。

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決定去醫院看看,無論結果好壞,他都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可沒想到,在這關頭韓染又回國了。

韓染回國以後,日日黏他身邊,寸步不離的,兩人幾乎沒有分開過,他根本沒有時間開溜。

一切還只是他的猜測,結果未定,所以還沒有告訴韓染這件事,怕他胡思亂想,太擔心自己。

好不容易把人支開,他飛快地趕到抽簽現場,厚着臉皮插了個隊,三兩下抽了個簽,只記了個數字就往外跑,工作人員攔都攔不住,他甚至連他們戰隊第一場比賽的對手是誰都沒有看到。

反正後面會公布結果的,他也并不擔心,他完全相信隊友們的實力,以他們幾個的本事,還不至于在第一場比賽就敗北。

醫院的人很多,他挂號就排了半個小時的隊。

他花大價錢挂了個專家號,向來扣扣搜搜的他也大方了回。

手是電競選手最寶貝的武器,要說他不在乎,那是假的,他經常因為這件事擔心得晚上睡不着,因為他是真的熱愛游戲,熱愛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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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來,并不是完全抽不出時間去醫院做個檢查,這要不了多長時間,也就一天的樣子,等結果也許需要一個周。

可他一直沒去,除了忙,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不敢面對,他怕結果是他不能承受的。

樂天派并不代表什麽都不怕,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的手有事。

他深谙自己隊長的職責,不會輕易把情緒表現在臉上,怕影響隊員們,所以這麽久,只要他不說,沒有人會發現他一個人在心裏藏那麽多事,一個人默默背負了那麽多。

論天賦來說,他遠比不上韓染,僅憑一腔孤勇進入了電競圈,單打獨鬥,爬到了他想要的位置,笨鳥先飛,天賦不夠,那就努力來湊,他依舊成為了別人眼中遙不可及的存在。

還好的是,後面的路他不孤單,他遇見了韓染,闖進了他心裏。

從那以後,無論成功或是失敗,總有人可以分擔,有韓染一直在陪着他。

在遇見韓染之前,他交過兩個女朋友,從沒懷疑過自己的性取向。

韓染對人冷淡,可卻固執得像頭鹿,不撞南牆不回頭,像極了當初的自己,一次次地被拒絕,一次次落寞地一個人離開,又一次次回頭,不死心地向自己撞過來。

梁良的心不是石頭做的,相反,他的心軟的像水一樣,也許是同情,也許是感動,他都沒辦法對韓染無動于衷。

他答應了他,接受了他,有種錯覺,仿佛在彌補那個曾經走投無路的自己,如果有人給他一個機會,他也不會撞得頭破血流了。

梁良對待感情是可有可無的态度,可一旦他給了承諾,就會信守一輩子。

他答應了韓染,那麽,只要他不觸及他的底線,他就永遠不會對他失望。

愛與不愛,在現實生活中并不是那麽重要,可以相知相守一輩子的,一定是最合适的那一個,卻不一定是最愛你的那一個。

“你這種情況出現多長時間了?”穿着白大褂的醫生上了些年紀,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鏡,慢悠悠地問道。

梁良想了想,保守地說道,“一年多吧。”

時間太長了,他也記不清了,只記得,大約是韓染剛去國外的那一年,TTF剛剛成立,他沒日沒夜地訓練,手上的問題就隐約有苗頭了。

“你是做什麽工作的?”醫生又問。

“電競比賽的職業選手。”

醫生忽然擡頭,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在紙上畫了幾個他不認識的字,把單子遞給他說道,“你先去拍個片子看一下,你的腕骨可能有一些損傷,或許是跟你的職業高強度用手有關,不過我現在不敢明确的給你下結論,需要拿到片子以後才能知道結果。”

他拿着單子,說了句謝謝醫生,起身就往外走,醫生又叫住他說,“小夥子,你最好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我覺得目前來看,結果應該不容樂觀。”

梁良一愣,點點頭,捏着單子的手心微微發汗。

以前年輕氣盛,不懂得保護自己的雙手,無論是疼還是受傷,都從沒放在心上,也從沒想過,如果不能打職業了,該怎麽辦?

少年的夢想是炙熱的,勇敢的,不計後果,縱使一路荊棘,也有蝴蝶聞香自來。

去拍片的路上,他心事重重,走得跌跌撞撞,心不在焉,一連撞了好幾個人,可是沒有人責怪他,有個老婆婆看了他一眼,無奈地嘆了口氣,像一個長輩一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醫院裏這樣的人太多了,這裏是生死最尋常的地方。

黑白的片子太抽象,他看不懂上面的圖案,只看明白了纖細修長的是他的骨頭。

“好像沒什麽毛病呀……”他自言自語地說道,心存僥幸地祈禱着,希望自己沒有什麽事。

跟電視劇裏演的一模一樣,老醫生盯着他的片子,放在燈光下,仔細的翻來覆去看了又看,眉頭緊鎖,沉重地搖了搖頭。

他的一顆心落到了谷底。

怕什麽來什麽,他最不願意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你必須要盡快進行手術,腕骨情況在惡化,如果不盡快處理,對以後的影響很大,在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再打游戲了,無論是高強度的訓練,還是游戲操作中對手腕操作的精确要求,以你現在的狀況都不再能負荷了。”

他拿着醫生開的診斷書,回去的路上,失魂落魄,像丢了魂一樣,腦子裏反反複複都在回響醫生的話。

“這個手術有什麽風險嗎?會對我打電競有影響嗎?”他聽了醫生的話,腦子裏第一個想問的就是這個問題。

在醫生沒開口之前,他一直抱着僥幸心理,若是手術後還能繼續打比賽,那倒也沒什麽好怕的。

可醫生搖了搖頭,很遺憾地告訴他,“只要是手術都有一定的風險,不過你這個是小手術,風險也比較小,術後手腕應該能夠恢複到從前的七十,不會影響正常生活,但對提重物還是盡量避免,至于游戲,你如果不想再複發,最好不要再碰游戲了。”

他很久都沒有回過神,呆呆地坐在那兒,直到醫生提醒他下一個病人進來了,他才歉意地離開。

而這會兒他最煩的不是能不能打比賽,而是這件事,他要怎麽向韓染開口?醫生說手術的最佳時期是這個月,時間長了,可能連百分之七十都恢複不到。

可是這個月是世界聯賽的日子。

他答應了隊友們要一起去韓國總決賽,這是他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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