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感冒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兩天梁良就又活蹦亂跳的,不肯老實待在韓染身邊,一有空就跑得沒了影。
韓染幾天沒抓到人,脾氣異常暴躁,一碰就炸,誰都不敢招惹他。
這天,梁良回訓練室拿東西,被他逮到機會,堵在了休息室,還沒來及做什麽,周舟就在敲門了,敲了一遍還不消停,一邊敲一邊喊韓神。
韓染滿臉的不耐煩,梁良笑得像只狡猾的狐貍,眸子彎彎的,似天光乍曉時分的月牙。
他往下一蹲,從他的懷裏鑽出來,靠在牆邊,屈着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抱着胳膊,笑盈盈地看着他,調侃道,“還不快出去,你暗戀對象找你。”
韓染眉頭一皺,冷着臉說,“我沒暗戀過他。”
梁良先是笑了一會兒,走過去,屈指在他下巴尖輕挑了一下,做作地嘆了口氣,惋惜道,“你這麽無情,小朋友聽見了會傷心的,人家可是當真了呢。”
他冷哼一聲,“關我什麽事,那是他自作多情。”
“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梁良一臉認真地為周舟打抱不平,“誰讓你對人家那麽溫柔體貼,不僅上下班接送,還親自指導操作,沒頭沒尾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反轉,變得這麽殷勤,換了誰不得誤會?”
“可你就沒誤會,”他提起這件事就心裏不舒服,抿了抿唇,不屑地補了一句,“我才不喜歡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
男朋友太信任自己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你永遠看不到他為你吃醋的樣子。
梁良一聽這話,睜大了眼睛,湊上去,離得他很近,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這麽說,你喜歡長……唔。”
他話音未落就被堵住了嘴,韓染摟着他的腰,把人按在懷裏,結結實實地親了一頓,免得他再說些粗俗的話。
美人就該安安靜靜的美。
不依不饒的敲門聲又響起,韓染黑着臉打開門,周舟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地收回去,往後退了兩步。
梁良從他身後走出來,沖周舟笑了笑,問道,“有什麽事嗎?”
Advertisement
周舟的眼神不自覺落在他紅紅的唇瓣上,還有那皺巴巴的衣角,臉色立馬就紅了,說話都不自然了,低着頭,結結巴巴地說道,“外面、有、有人找韓神。”
“什麽人會到俱樂部來找你?”
梁良疑惑地問韓染,“難道是你爸?”
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他有事一般會直接給我打電話。”
“不是的,是個阿姨,看上去跟我媽媽年紀差不多大,長得和韓神很像,”周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韓染,說道,“她說她是韓神的媽媽……”
韓染一句話沒說,面無表情地往外走。
梁良一愣,下意識地拉住他,問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
見他走了,周舟松了口氣,米修跑過來抱着他的肩膀,感激地說道,“以後你就是我的好兄弟了,你放心,從今往後,有哥哥一口湯喝就不會餓着你的。”
周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憨憨地笑。
其實那女人被保安攔在了門口,碰見的是來得晚的米修,抓着他的胳膊不放,讓他幫忙告訴韓染,她要見他,不然就不讓他離開。
米修一開始也以為是什麽狂熱的媽媽粉,追星追到了俱樂部,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這個女人跟那些人好像不太一樣,除了她自稱是韓染的母親,長得又很像他之外,她的神色慌張,似乎是很着急的事。
訓練馬上要遲到了,他猶豫了一下,答應了她的請求。
到了訓練室,他親眼看見韓染拉着梁良進了休息室,這幾天他沒少撞槍口上,人都快被罵傻了,好不容易救星出現,他可沒那個膽子去打擾,于是忽悠着周舟小朋友去幫忙傳話。
周舟初來乍到的,不會拒絕前輩們的要求,傻乎乎地就去了。
聽米修說了兩句感謝的話,他還在那低着頭樂呢,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知道已經被韓染在心裏記了一筆。
梁良靠着門口,若有所思,不自覺地咬手指甲,米修看了他一眼,蹭過去,和他并排靠着,疑惑地問道,“隊長,韓神脾氣這麽古怪,你是怎麽受得了他的?”
“他又不會兇我。”梁良翻了個白眼,一臉看白癡的表情。
“那為什麽總是罵我?”米修氣鼓鼓的,委屈慘了,他在隊裏根本就是處于食物鏈底端,一點地位都沒有,連新來的周舟都有人護着。
梁良失笑,看着他,很認真地回答道,“可能他嫌你笨吧。”
“?”
他說完就走了,留下備受打擊的米修,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溫柔的隊長口中說出的。
梁良有點不太放心韓染,跟了出去。
他剛走到門口就看見韓染上了那個女人的車,他沒有看錯,就是之前在醫院碰到的那個女人,不過這次她沒有帶着那個少年。
韓染坐在後座,低着頭玩手機,那個女人開車,想和他說話,但是他沒有理會,所有的話題都無疾而終,兩人全程沒有任何交流。
梁良想了想,開車跟了上去。
他們母子倆去了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韓染落後兩步,表情冷冷的,看上去就像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他們找了個角落靠窗的位子坐着,梁良沒進去,坐在車內,遠遠地觀望着裏面的情形。
韓染仿佛在他身上裝有雷達,只要他出現,目光總是鎖定在他身上的,所以,如果進去的話,一定會被發現的,還是隔遠一點比較好,不過就是只能看他們的表情,聽不見他們說話。
許多年沒見,生疏得像陌生人,連面對親兒子都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麽,當年為了自己的幸福,不管不顧地丢下他,如今連噓寒問暖的資格都沒有。
韓染靠着椅子,看向窗外,沒有主動開口的打算。
服務員走了過來,遞上菜單,微笑着問道,“兩位喝點什麽?”
韓媽媽抓住這個機會和兒子親近,體貼地詢問道,“兒子,你想喝點什麽?”
她努力營造出一個慈愛的母親模樣,可惜韓染并不買賬,完全沒有在別人面前給她留面子,眉頭一皺,冷聲道,“別這麽叫我,我不是你兒子。”
服務員看了他一眼,韓媽媽尴尬地收回手,沖服務員說道,“給我們兩杯水就可以了,謝謝。”
“好的,稍等。”
韓媽媽欲言又止半天,哽咽着說道,“小染,當年不告而別,是我不對,我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職責,你恨我,怨我,都是應該的,如果我做什麽可以彌補你受到的傷害,你告訴我,我願意去做,只要能讓你心裏好受些,哪怕讓我去死都行。”
“那你就去死吧。”韓染看着她,淡淡道,語氣平靜得就像在陳述今天天氣不錯。
韓媽媽愣住了,不敢相信親生兒子居然會說出這麽冷血的話。
韓染嗤笑了聲說道,“怎麽,做不到嗎?舍不得你有錢的丈夫,還是舍不得你那個比我優秀百倍的親兒子?”
“說得永遠比做得好聽。”他輕聲譏諷道。
服務員端了水過來,韓媽媽灌了一大口水,握着杯子的手劇烈地顫抖。
她拉着他的手,強扯出笑容對他說,“我知道,你心裏是有我這個母親的,不然你也不會出來見我了,你說的這些都是氣話,沒關系的,我不怪你,我永遠是你媽媽。”
韓染厭惡地抽回手,用紙巾擦了擦,冷冷地說道,“你錯了,我見你只是因為這層血緣關系,沒有什麽親情,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你,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離開你,我和爸爸過得很好。”
韓媽媽臉色煞白。
韓染站起身,“如果你見我只是想敘舊,沒必要,我和你不熟,沒有其他事,那我就先走了,訓練室很忙的。”
“等一下,”韓媽媽叫住他,說話的聲音在顫抖,“小染,我這次找你,确實有件事想拜托你,你能不能看在我懷胎十月,在鬼門關走了一圈才把你生下來的份上,聽我把話說完。”
韓染站了一會兒,不耐煩地坐了回去,“有話快說,我給你十分鐘。”
韓媽媽看着他的臉又忍不住淚目了,背過去擦了擦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哽咽道,“我當初生你的時候難産,大出血,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
“你還有9分鐘。”他看了眼手機,面無表情地提醒道,“我勸你不要講這些多餘的話。”
鮮豔的口紅都蓋不住韓媽媽唇色的蒼白,她又喝了兩口水,艱難地開口說道,“你弟弟……”
“我只有爸爸,沒有弟弟。”韓染打斷她。
她只好改口說道,“我和現在這個丈夫生了個兒子小恒,才剛上高中,無心學習,一心只想打職業電競,我和他爸爸怎麽勸都沒有用,可是他天賦一般,國外的戰隊不收,我只認識你了,你能不能幫幫我,讓他進你們戰隊?”
韓染嗤笑,他閉了閉眼,盡量平靜地說道,“趙女士,你不覺得很諷刺嗎?當初你因為我爸沒錢,一走了之,罵我打電競跟我爸一樣沒出息,你潇灑出國,如願以償嫁了有錢人,生了你滿意的兒子,可是現在,你居然會為了他來求一個沒出息的兒子?”
“真是可笑。”韓染自嘲一笑。
韓媽媽臉色蒼白,捂着臉小聲哭了起來,聲淚俱下地說道,“我能怎麽辦?什麽方法都試過了,他不但不聽我的,還鬧自殺,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進醫院了,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才來找你的,你就看在我拿命生了你的份上,幫幫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一個兒子了。”
“是啊,不是為了他,你連見都不會見我。”他低聲喃喃,對這個日漸蒼老的女人徹底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