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好賭小叔子
中年男人姓張,家在鎮上,一輩子都愛賭,在鎮上私底下賭沒了後,便把主意打在鎮子周邊,利用趙建林,把在每個村子愛賭的那幾個都叫在一起。
就說現在這除開趙建林和張哥的五個個人,原主認識兩個是他們生産隊的,其餘三個是隔壁生産隊的。
每次他們行動,都是兩個生産隊的人在一起賭。
張哥看向笑得小臉通紅的肖樂,“肖老三,你今兒運道不錯啊。”
肖樂嘿嘿一笑,看向旁邊那人,“要說運氣,前天你可是把我那三塊錢都贏了過去的。”
那人搖頭,“剛贏了還沒揣熱乎呢,今兒早上就輸給張哥了。”
“仔細想想張哥好像才是咱們這幾個中間的大贏家啊,”肖樂意有所指。
張哥眉梢微動,笑開着,“你這話說得,我看你今兒贏了就別想走了!”
“對,別想走!”
“那我可不客氣了,”肖樂伸出右手,“就說我這兩年輸的錢和票,怎麽着合起來也有一兩百塊吧?”
“你才一兩百,”另一個人輕嗤一聲,“我至少輸了四百塊!”
“不能跟你比,”趙建林沖那人嘆道,“你可是有個副隊長的爹。”
“不說這些了,咱們繼續繼續。”
張哥見話題越來越接近危險地段,連忙道。
“我還賭三點。“不能賭一樣的點兒,這是規矩。
“我六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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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九點兒。”
“我大一點……”
天都快黑了,趙建林和得意洋洋的肖樂從林子裏出來。
“你今兒運氣怎麽那麽好啊?”
贏了張哥八塊錢呢!
其餘人也輸了兩塊多。
這算起來就贏了二十多塊,這普通工人一個月才賺二十五塊錢呢!
“你也不想想我之前輸了多少。”
肖樂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兄弟贏了你該為我高興啊,怎麽還覺得我運氣好呢?”
“沒有沒有,就是覺得你今兒走大運啊,”趙建林其實也摸不清是不是張哥故意扔出來的,可他也扔了好幾回呢,還是對了肖樂的點兒。
“行了,我先回去了,”肖樂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後兒可得一早去啊。”
趙建林叮囑着。
“這計劃趕不上變化,”肖樂苦着一張臉,“我哥來信說快回來了,我還真怕他忽然回來。”
趙建林不再說話,他也挺怵肖大哥的。
當然,這是肖樂編的。
他回到家時,肖爹正冷着臉站在院門口,見他晃晃悠悠地回來,頓時喝道,“去哪兒了?!”
“我能去哪兒啊?”
肖樂攤手,“四處轉轉。”
“轉哪兒去了?”
“隔壁生産隊都去了,”肖樂走到他跟前。
“之前你要的那幾塊錢呢?”
肖爹眯起眼,讓他拿出來。
好在肖樂之前有準備,拿出那三塊錢,“在這呢。”
肖爹剛伸出手準備拿過去,就被肖樂躲開了,他快速揣好,笑眯眯地看着他,“別以為我不知道您想幹什麽,這錢都給我了,哪有理由要回去的,等我以後賺大錢了,肯定會孝順您和媽的。”
“呸,”肖爹被氣笑了,“你這小兔崽子要能賺大錢,你爺爺奶奶都能從棺材裏笑醒!”
“天哪,那多可怕的事兒啊,”肖樂甩了甩頭,跑進了院子,剛好瞧見渾身髒兮兮,站在牆角罰站的英英。
“喲,哪裏來的小泥猴?”
肖樂取笑道。
“玩瘋了,被她媽罰站呢,”肖爹搖頭,“一個姑娘家,比男娃還皮。”
魏美華剛要出來打水,便聽見這句話。
“這才好呢,“肖樂笑眯眯地摸了摸英英的腦袋,”這樣男娃就不敢欺負我們英英。”
魏美華一愣,看着肖樂逗着剛才還哭了兩次的英英笑,她打了水轉身進了竈房。
“老三回來了?”
正在揉玉米面的肖媽問道。
“嗯。”
“這老三,又去幹什麽了,”肖媽怒其不争,“你說,這村裏和他一樣大的人,還有幾個沒成家的?就他還吊兒郎當的,一點正事不幹。”
魏美華沒接話,肖媽也不需要她接話,她只是想抱怨幾聲,要是兒媳婦真說老三的不好,她也不高興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肖媽又數落了肖樂一陣,聽得英英頻頻看向肖樂,偏偏肖樂還偷偷給她做鬼臉,把英英逗笑了,肖媽才知道自己說了半天,小兒子壓根就是一只耳朵進,另外一只耳朵出。
“啪”地一聲,肖媽重重地将灰色的瓷碗放在桌上,英英趕緊捂住小嘴。
肖樂緊跟着放下碗,垂頭一副“聽您說”的姿态。
“肖樂,明兒跟着你爹去上工。”
見他這模樣,即便心中有再多的話,臨了到嘴邊,最後化作一陣嘆息,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啊?”
肖樂一臉不願地擡起頭,“媽,我、我腰疼,去不了。”
“怎麽就腰疼了?”
肖爹皺眉。
肖樂的眼珠子直轉,一看就不老實,“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們給我幾塊錢,我去鎮上看看?”
“呸!”肖爹也放下了碗,怒道,“明天一早就跟我去上工!”
原本這樣就算了,結果肖爹害怕肖樂晚上跑,硬是來他屋子裏打地鋪睡。
好在現在天氣略熱,否則睡地上非得着涼。
也不是肖樂不讓他睡床上,實在是這床是單人床板,睡不了兩個人。
肖樂睡得挺好,肖爹卻沒怎麽睡好,時不時就坐起身看看床上的人跑了沒。
“爸,你眼底咋那麽黑呢?”
翌日清晨,父子二人在院子裏洗臉的時候,肖樂滿臉疑惑地看着精神不是很好的肖爹。
“還問呢,”肖爹瞪了他一眼,“要不是怕你跑,老子晚上也不用那麽緊張!”
“我是那種人嗎?”
肖樂一臉不滿,“我肖樂也是條漢子。”
“漢子?”
看着兒子白兮兮的臉和白兮兮的脖子,肖爹垂頭看了眼自己黝黑的手,猛地伸過去,“這才叫漢子!”
“媽!”肖樂定定地看了他手臂一會兒後,忽然沖竈房那邊喊道,“爸說您給他生了個不男不女的老三!”
肖爹一臉震驚地看着肖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快一臉怒氣的肖媽便沖了出來,吹火筒指着肖爹大聲罵道,“什麽不男不女?有你這麽說自己兒子的嗎?你是怎麽當爸的!”
“我沒有!”
肖爹冤啊。
可冤枉他的人,已經溜進房間換衣服去了。
肖媽昨天給他縫好了一套,正好換上。
這年頭在鄉下,誰要是穿了沒有補丁的衣服,那得讓人說上好半天,要不就是猜穿新衣的人快結婚了,要不就是猜這人要去城裏過日子了。
吃過早飯後,肖樂老老實實地跟着肖爹去上工了。
而肖媽和魏美華收拾收拾,也關上院門,帶着英英出門了。
路上肖媽一直擔心肖樂會出亂子,畢竟原主經常上了半天工就跑了。
“媽,”魏美華聽了一路,快到她們上工的地方時,一邊讓英英去不遠處孩子們紮堆的地方玩兒,一邊對肖媽道,“讓小叔上工,總比他一大早就跑去賭好。”
這話讓肖媽頓時閉上嘴。
因為這是實話。
即便是幹半天活兒,那也比賭半天好。
“肖老三,你今兒怎麽來了?”
打石隊的人一看見肖樂,頓時有人出聲調笑道。
“在家歇得骨頭都軟了,還是得加入勞動人民的步伐,為生産隊奉獻出一份力量。”
肖樂說得義憤填膺。
肖爹和大夥兒打了幾聲哈哈後,便拉住肖樂低聲道,“你不會采石,就老老實實的抗石板。”
“哦。”
肖樂乖巧點頭。
生産隊的糧倉原本是木房,可去年冬天塌了房梁,所以隊長讓大夥兒得空後,用石板來建造新的糧倉房。
現在春末正是好時候。
二十多個漢子,沒有一個和肖樂一樣白兮兮的。
搞得肖樂都覺得自己有些不合群。
漢子們分工合作,榔頭、錘子齊上陣,喲嘿喲嘿地發力聲起伏不斷。
沒多久便大夥兒便汗流浃背。
肖樂此時扛着一塊石板,輕輕松松地往糧倉那邊走去。
他們是在河壩上游采石,而糧倉的位置在河下中往上一點,一趟過去,即便是走路那也得十分鐘左右,扛着東西過去最少也要二十分鐘。
肖樂走在中間,別人停下來歇息的時候,他也跟着放下。
石板放在土坎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旁邊的青年擦着臉上的汗,看着面不改色,連汗珠子都沒有一滴的肖樂,嘆道,“要不是你這石板和我這一樣,發出那種聲音,我還以為是假的呢。”
怎麽就這麽容易呢?
“我是不流汗體質。”
肖樂也是有苦難言啊,雖說力氣大,扛着不費勁兒,可這原主沒幹過這麽重的活兒啊。
他拉下肩膀的衣服,讓青年看,“瞧瞧,都紅了。”
青年湊過去一看,只見那白皙的肩膀上,此時已經隐約磨了點皮出來,加上肖樂又白,看上去挺可憐的。
“你這皮也太嬌了。”
“又不是我願意的。”
肖樂把衣服拉上,随着大衆一起扛起石板繼續往前走。
一上午,肖樂和這青年一塊兒扛了十二回。
這汗也跟着下來了,倒不是累的,而是太陽曬的。
再看青年,這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頭發也是濕漉漉的,臉黑紅黑紅。
“你太厲害了。”
青年覺得自己很羞愧,居然比不上一個常年不怎麽來上工的小子。
“你哪家的?”
肖樂忽然的問題,讓青年覺得侮辱性極強。
“我,”青年指了指自己,“按照輩分,我和你算得上是堂兄弟。”
肖樂眯起眼,原主記憶中的堂兄弟,好像沒這個人啊。
見他滿臉疑惑,青年憋了一句,“追溯上去,就是我們的祖父是堂兄弟,現在是普通親戚,我叫肖鳴。”
“哦哦哦,肖鳴啊,我知道我知道,這不是好久不見,你變俊了嗎?哈哈哈……”
這尴尬的笑聲,并沒有讓肖鳴的心情好起來。
“抱歉啊,我這人記性不怎麽好,”肖樂自己都覺得太尴尬了。
“沒關系,”肖鳴垂頭掀起衣服,擦着臉上的汗,“你也不常來上工,以後就熟悉了。”
“我明兒還不知道來不來呢。”
肖樂偷偷看了眼盯着這邊看的肖爹。
肖鳴掃了一眼肖樂肩膀,那兩邊的衣服已經磨破了,深以為然地點頭,“你太久沒幹活兒,忽然下力,明兒胳膊都擡不起來。”
“……好像是的。”
肖樂側過頭,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自己破了皮的肩膀。
中午拿出幹糧啃的時候,肖樂感覺到疼痛了。
“你也是,跟着肖鳴跑那麽多趟幹什麽?”
肖爹看着也心疼。
“還不是你說我不是男人,”肖樂委屈巴巴地啃着幹糧,“怎麽樣,這個上午,我有沒有給你長臉?”
“太長臉了,”肖爹前所未有的心情舒暢,“你是沒瞧見你大伯,三叔的表情,讓他們笑話我有個不成器的兒子,這幹起活來,他們的兒子都比不上的!”
“那當然了!”
肖樂的臉上浮現出和肖爹一模一樣的驕傲。
父子二人神情相似,舉着幹糧吃的速度也一致,瞧得坐在他們對面不遠處的肖鳴噗嗤一笑。
“笑什麽呢?”
肖鳴爸扭過頭來,便見自家傻兒子在那盯着人家父子二人笑。
“爸,您看他們,神情動作都一樣,真是親父子。”
剛說完,便被他爸打了一下後腦勺,“本來就是親父子,怎麽說話的?”
“不過,”肖鳴爸眯起眼打量着一番肖樂,“這肖樂幹起活來,還真不賴。”
“嗯,”肖鳴點頭,“以前小瞧人家了。”
下午肖鳴還和肖樂一起來來回回的。
等下工的時候,肖樂的肩膀已經浸出血來了。
“我的天啊,我看你明兒怕是床都起不來了。”
肖鳴也看出來了,肖樂有一把好力氣,就是沒有一個能承受這把好力氣的身體。
“別說了,”肖樂原本豔紅的唇,此時略帶蒼白不說,還有些幹裂。
“大夥兒聚過來一下啊!”
正說着話呢,隊長就帶着兩個人過來了。
現在剛下工,大家坐着乘涼歇息,說說話的時候。
聽隊長這麽說,便撐起疲憊的身體,走了過來。
肖樂本不想過去,可當他看見隊長右手方站的人後,立馬精神十足。
“走,過去看看,”肖樂起身後,不忘折磨一下不想動的肖鳴。
肖鳴當然不願意輸給肖樂,費力起身,跟了過去。
“這是李知青,”隊長介紹他左手方的青年。
李知青是北方人,身形高大,說話聲音也很洪亮。
“這是莫知青,”隊長介紹他右手方的青年。
莫知青是南方人,個子卻比李知青還要高一些,只是沒那麽壯實,他戴着黑框眼鏡,俊得很。
肖樂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對方。
比起上個時空臉上帶着疤痕的莫丞,這個時空的莫丞只是少了一條疤痕,白了不少而已。
還是他的莫丞。
“他們是昨天剛來的知青,先跟着大夥兒熟悉熟悉,等适應後,就跟着你們上工。”
當然不是采石了,因為采石工作已經開始了三天,這是第四天了,明天就不采石了,開始建糧倉。
大家表示了對兩位知青的熱情。
肖樂走到莫知青的面前,笑眯眯地自我介紹道,“我叫肖樂。”
莫知青的視線在肖樂兩邊磨破了衣服,都見血的肩膀上停頓了一瞬,“你好,我叫莫丞。”
肖樂咧嘴一笑,快快樂樂地跟着滿臉心疼的肖爹回去了。
莫知青看着他輕快的背影,總覺得這位小同志十分眼熟,而且給他一種……十分親近的感覺。
“莫知青,咱們也走吧。”
李知青與人說完話,也走了過來。
“嗯。”
莫知青點頭,與他一起回了知青所,知青所現有知青十二人,李知青和莫知青是昨天才來的。
他們的床鋪正好挨在一塊兒。
“我聽說肖老三來上工了,而且幹活兒厲害得很。”
莫知青剛準備去打水,便聽見比他們早幾年來的知青在那說起村裏的人。
他記得,那位小同志走的時候,有人叫他肖老三。
“是啊,今天扛那石板,來來回回近二十趟!工分直接記的十分。”
“我瞧着他肩膀的衣服都磨破了,也出了血,這十分不容易啊。”
确定了,就是那位小同志。
莫名的,莫知青放下了木桶,坐在床邊靜靜聽他們說起那位小同志。
家裏有一個當兵的大哥,一個姐姐已經出嫁,他最小,在家很受爸媽喜歡,所以經常不來上工,沒想到忽然來一次,幹活兒賣力極了。
莫知青的腦子裏浮現出那小同志讨喜的笑,擡手推了推眼鏡。
“我的天啊,你咋弄成這樣啊!”
回到家,肖媽看見肩膀已經開始發青的肖樂,聲音都顫抖起來了。
“沒事兒,”肖樂大咧咧地沖她一笑,“今兒我賺了十工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