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接觸核心(二合一章節)
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黎星漠這次醒來的很快,結果也與他們在星艦中估測的差不離,黎星漠的精神力現在已經達到了大部分alpha的标準,且就其他項的檢測報告來看,沒有任何異常,也就是說,這種人為的進化,體現在黎星漠身上,是沒有任何副作用的。
簡景曜緊皺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好像陷進了某種狂熱而不太清醒的夢裏,他眼含熱淚,口中念念有詞:“……是神!…我們的神回來了!”
他的失态只延續了幾分鐘,緊接着就被強行壓了下去,然後擠出一個令人不适的笑容,“體檢結束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戎唳與黎星漠深深對望一眼,後者點頭:“好。”
走出去幾步,又聽簡景曜在他們身後說:“要是有什麽不适反應,請您務必及時反饋。”
瞧這話說得多麽彬彬有禮,好像是醫院裏某個德高望重的醫生;可誰知道眼下這位是不是披着人皮的狼,實際在想什麽沒人能知道。戎唳和黎星漠現在唯一能夠确定的就是身邊所有人都不可信,之前徐皓軒說多少勢力對他們虎視眈眈,也沒說身邊這些是不是其中之一,現如今他們勢單力薄,經不起再來一個茲逸——
想到茲逸,戎唳的頭又開始痛了。
他并不擅僞裝,對于茲逸的疏遠演得了一時演不了一世,對方要真懷着異心,想必對于他們的反應也會更加敏感,到那時候,腹背受敵,可如何是好?
原本以為來到第四星系,興許事情能夠更明朗一點,現下好像更加撲朔迷離了。
戎唳邁着沉重的步伐,和黎星漠一起離開了這個用于檢測的基地,而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湊到簡景曜面前,朝他略微一示意,周圍就全暗了下來,原本跟在他身邊的人也悄無聲息地撤了下去,這塊場地立即就變得空曠而又安靜,一時連呼吸聲也聽不到,簡景曜眼裏的淚水還未褪去,卻已經恢複面無表情,他道:“跟其他人說,我們所做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那人和剛剛的簡景曜一樣激動:“簡先生,這是我們的偉業!”
“但是黎星漠身邊的那幾個人,”講到這兒,簡景曜嗤了一聲,仿佛十分瞧不起,“一個都不能留,你盡管如實報告,我會想辦法。”
他當然明白,黎星漠身邊最重要的人是戎唳,兩個人也已經建立了完全的标記關系,但是這點小事還難得倒他麽?
第四星系為這一刻已經等待了太久,付出了難以想象的高昂代價,現在就是成功的最後一刻,絕不允許出半點差錯,使努力付諸東流。
簡景曜忽然又想起些什麽似的問道:“徐皓軒最近在埃特如何?”
“他,一直那樣,沒什麽變化,您有什麽吩咐嗎?”
“這次黎星漠能夠來,他出了不少力…以前是我們菲爾艾姆虧待他了,他要是不想再待在那裏,你轉告他,可以随時回來。”
這話聽着像是發善心,但徐皓軒聽到耳朵裏只覺得諷刺,面對這個消息沒顯出絲毫的欣喜,甚至還有些嘲諷和煩躁:“簡先生真是高瞻遠矚,将我安放在埃特這麽多年,現在一聲令下又要我回去,就絲毫不擔心第七星系和第四星系的交往麽?”
“徐先生,您多慮,第七星系少您一個不少,第四星系多您一個也不算多。”
“……”
徐皓軒盯着光屏裏那個看不清面孔的人,目光像淬了毒,半晌,他吊兒郎當地往後一靠,“那我就更回不得了,既然我這麽可有可無,哪天四七真出了什麽摩擦,簡先生還不第一個把我丢出去擋槍?”
他站起來,光屏的視野只拍到兩條越來越近的腿,挂斷之前,徐皓軒說:“勞煩簡先生費心,我在富德很好,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那個負責傳話的人又原路将徐皓軒說過的話送回到簡景曜的耳邊,簡景曜卻好像對此結果并不意外,彼時他正專心致志地在許多屏幕中央做着什麽研究,聽了這個回答也不惱,只說:“我們給過他機會了。”
簡景曜到底是第四星系的上等階級,骨子裏都帶着高高在上,他哼了一聲,關閉其中一個光屏,“不過是一個異鄉人,第四星系肯接納他,他都應該感恩戴德,現在反倒裝起來了。”
“随他去吧。”
天色漸漸陰起來了。
菲爾艾姆乃至整個第四星系對于生活的環境并不在意,他們總是維持這種風雨欲來的天色,好像下一刻就會立刻産生一場風暴。就算眼下接近年關,也懶得讓人去調整一下模拟層,醞釀一場昭示冬季的大雪,故而也讓人沒什麽冬天到來的感覺,但根據星歷,又确實已經到了年末沒錯。
戎唳他們一路東躲西藏,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也大半年,某天清晨醒來的時候,黎星漠睜開眼就察覺到了過分濕潤的空氣,他揉着迷蒙睡眼往窗外一瞧,皺眉道:“下雨了。”
黎星漠讨厭下雨天的一切,過分潮濕的空氣讓衣料黏在身上,稍有不慎就會收獲一個濕漉漉髒兮兮的袖管,況且,雨天總讓他有不太好的遐想。
但雨勢越來越大,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還不準備停,今天估計是出不了門,戎唳也跟他一道站在窗前眺望了一會兒,最後說:“那就歇一天吧。”
在外面游逛的時候尚且無事可做,在屋裏呆着就更無所事事,黎星漠百無聊賴地出了屋門,看見對面也正準備出門的蕭繁,兩個人對視一眼,蕭繁朝他露出苦笑,然後說:“我恨雨天。”
黎星漠頓覺找到知己,他站定,看了一眼身後還沒出門的戎唳,對方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麽,于是他放心地倚在門口跟蕭繁聊天,然後苦大仇深地點頭:“我也讨厭。”
蕭繁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這種時候,我工作起來就總不是特別得心應手,而且你知道嗎小星漠,有時候摸到別人濕漉漉衣服的觸感……就像有變異的蟲子在你手上爬那樣惡心。”
對方說的工作是什麽,不言而喻。
黎星漠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死去活來咳了半天,才艱難說道:“你怎麽還在偷啊,來第四星系還做這個?”
“不行麽?”蕭繁理直氣壯地道,“我這叫憑本事吃飯。再說了,現在好不容易你背靠第四星系這樣一座大山,我橫着走都不怕。”
“等到哪天……”蕭繁的目光變得悠遠起來,“小星漠,等到一切都解決了,我還想回到埃特好好生活。”
“那可不是他的靠山。”戎唳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出來,三個人站在一起,唯獨缺少了茲逸;對方的房門一直緊閉着,也不知道是出去了還是一直在屋內,不過總歸現在的三個人沒有誰是想跟她交談的。幾個人又聊了幾句,最後蕭繁提議:“下樓說吧,站在這兒幹什麽。”
來到菲爾艾姆之後,大家好像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碌,像這樣能夠坐下來聊聊天的時刻并不多,某種意義上,也要感謝這一場雨。
屋內開着恒溫系統,但蕭繁不知道哪根筋搭錯,硬要點燃那個大廳裏做裝飾用的壁爐;這東西還是古地球時期人類的智慧,星際時代幾乎已經不再有人用,但蕭繁的手法竟然意外熟練,她将其點燃,橙色的火光将她的臉映得忽明忽暗,伴随着劈裏啪啦的火舌燎到木柴的響聲,這等情境,好像很适合講述一個冗長乏味的故事,然後在升高的溫度中睡一個好覺。
實際上,蕭繁也确實開口了,她神情平淡,與平日裏別無二致,好像不是在講自己的故事一樣,“我小的時候,經常幫媽媽點壁爐。”
戎唳和黎星漠都是很好的傾聽者,他們安靜下來,聽蕭繁講一個沒頭沒尾的故事。
“也不能算是我媽媽…只是福利院的院長,但她實在是一個非常好的人,我們那時候嘴上不說,但心裏面都把她當媽媽,是不是很可笑啊?”
蕭繁轉頭朝他們笑,臉頰被烤的有些發紅,火焰使她眼前有些重影,她輕輕地閉了閉眼:“我反正覺得挺可笑的,哪有這種道理,很多人共享一個媽媽,說出去別人都要笑掉大牙的。”
“福利院那時候條件真的很差,別看現在星盟将整個宇宙都治理的井井有條,但是我們這些普通人都心知肚明,總有想不到的角落裏面,有些人活着還不如死了。”
“別這樣講,能活着就很好。”黎星漠忍不住開口。
蕭繁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說:“冬天我們沒有恒溫系統,屋裏屋外是一個溫度,只能依賴像這樣的壁爐…甚至更低等級的東西,還好大家都不用熬太久,我有很多兄弟姐妹都被很好的家庭接走了。”
“那你……?”
蕭繁回想起那個冬天。
她站在房間門口和黎星漠講的話其實并沒有說全,蕭繁不僅讨厭雨天,連冬天也一并非常讨厭,冬天意味着寒冷和饑餓,雨天意味着她要穿着被濕氣侵蝕的衣服一整天,她讨厭這樣的一切,于是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偷盜。
當然,或許這裏不應該用“于是”這個詞,畢竟前後并沒什麽因果關系。她對于偷盜的本能好像生來就融在骨血裏,在她學會走路說話之前就存在,她會在福利院裏偷別人的糖果,拽掉那些街上被忽視的小孩子的衣帽據為己有,她一度非常厭惡這樣的自己,仿佛一個十成十的壞胚,她甚至想過:會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才沒有人愛她?
她沒有得到答案,後來答案就不再重要了。
福利院會定期聯系沒有孩子的家庭将适齡小孩送出,這個時候,omega或者并不算十分健壯的alpha都會變得十分搶手,但蕭繁只是一個beta,人群中一抓一大把,更毋論她性格也稱不上好,于是就理所當然地被留到了最後,和她一起的是另外一個女beta,沒有名字,只是依稀記得性格很冷,和現在的茲逸有些像。
大概是這樣,所以蕭繁最開始看見茲逸的時候,才會移情,想起很多年前,然後走到今天這一步,說到底,根源還是在她自己這裏。
“我啊,我不想走,就一直留着了呗,只不過後來出了點狀況,院長去世了,我們剩下的幾個沒辦法,只能自己四處游蕩,運氣差的茍活着,運氣好的……”她做了個誇張的手勢,輕描淡寫掐頭去尾地說,“運氣好的,已經将生命獻給永恒的宇宙啦。”
雨聲與溫度讓蕭繁顯得格外溫柔,她也如所有人想象中那樣講了一個冗雜乏味的故事,沒有開始沒有結局,好像就只是有感而發,聽衆聽過就忘也無所謂。
一時間沒人說話,直到茲逸帶着渾身的水汽和潮濕的發梢褲腳走進來。
她為原本停滞的室內注入了一股新鮮的冷空氣,好像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眉頭皺緊,這在她身上不太多見;只見茲逸站定,面朝戎唳說道:“我發現了簡景曜的核心辦公區域。”
“……”
茲逸将頭發往後捋,“我跟蹤他很久,但這個人實在太謹慎,我也沒辦法确定他作為一個alpha的感知力強到什麽地步,只不過今天下雨才有機會靠得近一點……第四星系說一套做一套,看上去也強不到哪裏去。”
戎唳表情有些複雜,他看向茲逸,對方一貫冷淡,此時卻顯得十分狼狽,讓他忍不住想問:說一套做一套的人不是你麽?
但他忍住了,只說:“萬事小心為上。而且知道了用處也不大,我們也沒辦法……”
“我可以試試。”茲逸很快地說。
“不行,”戎唳想也沒想地把這個提議否決了,“進那地方太危險了。”
既然是核心,那不知道還暗藏着什麽危險,戎唳就算知道茲逸的背叛,到底也不忍心利用對方,只是這話聽起來實在誘人,他別過頭,“我不同意,不管怎麽樣,命只有一條。”
“我的命是你給我的。”
若是在以往,這話大約會讓人覺得感動,但在一切已知的前提下,戎唳只覺得可笑,他甚至想:說不定茲逸說的都是真的呢,只不過對象不是他這個人而已。所謂背叛,反過來講,不也就是對另外一個人的絕對忠誠嗎?
天色更陰了。
作者有話說:
把今天的更新和八千海星的福利合并了!祝大家看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