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歲月如花

黎簇一直覺得自己酒量挺好的,平日裏啤酒當水一樣喝,“咕咚咕咚”幾大口一瓶見底,喝它個半箱都沒問題,喝完腦子清醒的很,半點醉意都沒有。

結束冒險回到北京和蘇萬楊好重逢時,三個難兄難弟抱一起,想哭又哭不出來,可心裏實在是難受,最後決定去喝酒,往死裏喝!

幾箱子啤酒下肚,蘇萬是喝趴下了,楊好和黎簇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清醒的很,相視一笑,彼此臉上都是苦澀,但最終誰也沒說自己心裏在苦什麽。

之後,黎簇回學校讀書,順利畢業考上大學,黎一鳴還是天南地北到處跑,家不像家,大多數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在,外賣盒子能堆成山。

這樣的日子過了快十九年,說無趣,真的很無趣,黎簇就想着,不如去別的地方看看吧,換個環境沒準兒心情會好一點,于是大學報了杭州的。

說不出自個兒是抱着怎樣的心情到杭州去讀書,考慮換個環境時,腦子裏第一個出現的地方就是杭州。

是他不甘心嗎?還是他想再見見吳邪?

好像都不算,黎簇也沒有很想見吳邪那張總是似笑非笑不懷好意的臉,如果真有再見面的那天,他可能會忍不住揍他一頓,畢竟他現在能打贏他了,在汪家受苦受難那麽久,本事是學了不少的。

到了杭州,不必猜也知道,吳邪眼下肯定不在吳山居,他就是晃蕩過去了,也見不着人。

索性啥也不想,先享受自己的大學生活再說,吃喝玩樂打游戲,這就是吳邪希望他過的正常人的生活。

黎簇過了半年,覺得無聊,真他媽的無聊!

年底時,接到了黎一鳴沒辦法回家過年的電話,他給黎簇轉了一筆錢,要他自己去吃點好的。

黎簇看了眼宿舍的外賣盒和泡面盒,尋思着大過年的,确實該吃點好的,但他又不想下館子,一個人吃年夜飯怎麽看都有點慘。

思來想去,腦子一抽,想到了去吳山居蹭飯,親爹不陪他吃年夜飯,他還有奶奶呢,陪奶奶吃年夜飯總可以吧!

便用黎一鳴轉的錢買了一大堆老年保健品,打車到了吳山居。

Advertisement

黎簇站在大門口,腳邊放着一堆保健品和禮物,他擡頭看了看吳山居門口挂着的紅燈籠,突然就猶豫了。

他就這樣進去,萬一碰到吳邪怎麽辦,他總不能大過年的當着奶奶和他家一堆親戚的面揍他吧?可不打他不合适,他心裏還憋着一團火呢……哪有他這樣的人,他為了他的計劃九死一生,結果他直接把他丢火車上不管了,真是來氣,想想都來氣。

算了,大過年的打架不合适。

黎簇搖搖頭,把禮物一件一件搬到吳山居大門口,然後拍拍手打算走人。

一轉身,看到吳邪拎着個醬油瓶站在身後,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脖子上圍着個大紅圍巾,沖他吊兒郎當地笑:“小朋友,你警惕性是不是太差了,我在這站半天了你還沒發現?”

“……”

黎簇愣住了,瞪着兩只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吳邪走了過去,輕車熟路地擡手勾住他的脖子,再帶着他轉身面向吳山居的大門,掃一眼滿地的禮物,笑出聲來:“你這幹嘛呢?來我家吃個飯不用帶這麽多禮物,你人來就行。”

“誰說我來吃飯!”

黎簇回過神來特想給吳邪一個過肩摔,但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大門突然打開,王胖子露出臉來。

“黎簇兒?”王胖子看到黎簇,臉上有點驚訝,緊接着給了他肩膀一巴掌,哈哈笑道:“奶奶正要我去學校接你過來吃年夜飯呢,你自己來倒省事了!你小子,一年不見長個了,就是這臉太白,比一年前還要小白臉。”

“去去去,別欺負我家小孩。”不等黎簇開口,吳邪就拍開王胖子的手,再裝模作樣揉揉黎簇的肩膀,柔聲道:“王叔叔手勁大,拍疼了沒有?爸爸給你揉一揉,別哭,哭了就更像小白臉了。”

“吳邪你他媽——”

黎簇當場炸毛,要不是吳邪跑得快,他一拳頭揮他臉上去。

然後奔四的老男人了,居然在前面跑,還臭不要臉的說什麽“你來追我啊,追上我就讓你打。”

黎簇能不追嗎,當然是追上去打了,就算是追到奶奶面前去,他今天也要打吳邪一頓!

“哎喲哎喲!奶奶你打我幹什麽啊?醬油不是打回來了嗎,總不至于慢點就打我吧?”

剛追到後院,黎簇就聽到吳邪在叫喚,進去一看,不用他動手,吳邪已經在挨打了。

“是不是欺負我家小簇了,你這個混小子,老大不正經,不打你打誰?”

總之,某個厚顏無恥的老混蛋在除夕這天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打,屁股都開花了。

……

奶奶還是一樣的好,見了黎簇特別親切,拉着他的手噓寒問暖好半天,還讓他以後多回吳山居陪她。

吳邪摸着屁股在一邊罰站,少見的沒貧嘴,只默默看着黎簇,唇角微微上揚。

他的目光太過炙熱,黎簇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緊張之餘頻頻舔嘴唇,吳邪的目光便更炙熱了。

沙漠有很多的秘密,比如古潼京,又比如蘇日格的客棧。

人在面臨巨大的壓力時,需要做一些事情來緩解高壓,所以,在蘇日格客棧的小地窖裏,吳邪不要臉的把黎簇上了,半哄半騙日到他哭。

那是個意外,失控也不全是他一個人的過錯,厚着臉皮說的話就是小屁孩太誘人了,穿着一身紅袍瞎幾把撩,他被撩起“火”了,沒壓住,只能把傻逼孩子給壓了。

也許他欠黎簇一個道歉,一個在他清醒時候的道歉。

于是,吃完年夜飯後,吳邪在後院池塘邊找到了黎簇,打算和他好好談一談,關于汪家、關于他幹的一些混賬事,會道歉,但不後悔。

彼時,黎簇背靠大石頭坐着,腦袋有點昏昏沉沉,啤酒的酒精度數和老燒酒的顯然不能比,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年夜飯時一杯子老燒酒下肚,現在後勁來了,上完廁所暈的找不到回去的路。

吳邪蹲在他面前,拉了他的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說完才發現面前的小屁孩子暈乎乎的,八成根本沒把他剛才聲情并茂的賣慘洗白說辭聽進腦子裏。

“你說……狗屁!”

黎簇也不算暈的過于厲害,他還是有點清醒的,吳邪的話聽懂了一半,完了就兩個字形容他的感受——狗屁蛋子!

狗屁蛋子是四個字,顯然,黎簇沒有非常清醒。

“放你娘的狗屁……”

汪家學的罵人的詞,黎簇一直沒機會用,現在有機會了。

光罵肯定是不夠的,他便伸出兩只手去扯吳邪的臉頰,扯完大力搓揉,把老混蛋的臉都搓紅了。

吳邪“嘶嘶”抽着冷氣,覺得臉還是要的,再被黎簇搞下去,毀容了怎麽辦。

“我錯了,我給黎小爺道歉,行不行?好了,風大,我帶你回房。”

傻逼孩子鼻子都凍紅了,繼續擱這待下去,寒風陣陣,別大過年的感冒了。

吳邪搖搖頭,把黎簇的手拿開,再彎腰把他抱起來,公主抱輕而易舉,小孩比去年剛認識時還要瘦一些,估摸着天天吃外賣泡面給折騰的,他都心疼了。

“你爸爸不好好養你,以後跟着我,我養你,好不好?”

黎簇迷瞪着眼睛說:“狗屁……”

“……”

吳邪就想,汪家人怎麽回事,好好的小孩教得滿嘴粗口。

果然,自己家的寶貝小孩還是要自己教比較好,他決定了,年後就走走後門搞搞關系,在黎簇就讀的大學混個教授當當。

……

回房的路上,黎簇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咕哝什麽,吳邪是半句都沒聽清,把人放床上用厚厚的被褥裹嚴實了,才勉強聽清楚一句。

黎簇委屈又可憐的說着:“你騙人……”

“……”

這話吳邪沒辦法反駁,他确實騙了黎簇很多事情。

他能做的,就是道歉。

“對不起,我是騙了你。”吳邪懸在黎簇上方,說完摸摸他的臉,帶着薄繭的大拇指在細嫩的臉頰上流連還不夠,又順着下颌線一路摸到耳垂,安撫般捏了捏,啞聲:“對不起,簇簇,以後我還會騙你的。”

“……我沒喝醉……”

黎簇幽幽出聲,他是真沒喝醉,至少沒醉到失去神智。

老混蛋不愧是老混蛋,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什麽叫對不起以後還要騙他?要不是現在手腳發軟,他非爬起來揍死他!

吳邪仗着黎簇現在不能揍他,明知故問:“你是不是生氣我把你一個人丢火車跑了,之後一年還對你不聞不問?”

“……”

黎簇掙紮着從被褥裏抽出一只手,可惜拳頭還沒落到吳邪臉上就被他抓住。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吳邪抓着黎簇的手,放到嘴邊親,拿胡茬磨蹭他手背,“我說我忙着把汪家徹底拔除幹淨你信不信?”

信你個狗屁!

黎簇怒目圓睜,擺明了不信。

吳邪便道:“好吧,我承認,我跟小哥胖子在深山老林養老,沒有和你聯系确實過分了。”說完頓一頓,目光灼灼地望向黎簇,輕聲道:“并非是有意不和你聯系,是不想影響你過回正常人的生活。我希望你好好活着,開心的活着,黎簇,我真心想要你好。”

“你當初上我的時候怎麽不想着我好?”

黎簇憋不住,把心裏藏了很久的話說出來。

吳邪沉默了,良久,沉沉出聲:“對不起……”

黎簇嘟囔:“對不起有什麽用。”

吳邪點頭:“你說的對,那麽黎簇,你想要我怎麽彌補?”

“……不知道。”

黎簇也只能這麽回答。

他确實不知道要吳邪彌補什麽,有些事情不是靠彌補就能當沒發生過的,而且感情這種東西,不存在誰欠誰,需要誰來彌補什麽。

感情,無非是一廂情願和兩情相悅,他是前者,但他想要後者。

“你可以慢慢想,我前半輩子過得太辛苦,後半輩子不想折騰了。你放心,我有很多時間可以等你想清楚,想清楚你要我給你什麽。”

吳邪緩緩開口,邊說邊把黎簇的胳膊塞回暖融融的被褥裏。

“睡吧,黎簇,不着急,你可以明天醒過來再繼續想,我不跑,這回不騙你。”

“……”

黎簇眨了眨眼沒吭聲,臉上的神情看着有些落寞。

他不信吳邪。

誰都不要相信,這是他教給他的,何況他剛才還說以後會再騙他呢……

可是不信又能如何,吳邪要跑,他總不能一哭二鬧三上吊留住他吧。

黎簇嘆了口氣,把心裏那口憋了很久的氣嘆了出來,然後低聲道:“你走吧。”

吳邪覺察到他的異樣,沒走,重新趴回床上,懸在他上方,“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告訴我?”

黎簇避開他審視的目光,搖頭。

“別怕,黎簇,有我在呢。”吳邪用上了當初去沙漠時對他說話的語氣,溫柔又低沉,充滿了蠱惑性,“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要怕,黎簇,說出來,我聽着呢。”

“……”

黎簇不可能說的,他已經夠卑微了,他不可能再把心裏那些卑微的話和感情說出來,如果注定得不到回應,那就沒必要說出來。

黎簇沒說話,吳邪也沒再追問,房裏安靜的只剩兩人的呼吸聲。

少頃,吳邪把鞋子脫了,拉開被褥躺進去,和黎簇肩并肩躺着。

黎簇覺得不自在,剛想起來,吳邪就握住了他的手,啞聲道:“我給你唱首歌吧,新年禮物,好嗎?”

“……”

一旦他說“好嗎”,黎簇就沒辦法拒絕。

“嗯。”

他不動了,乖乖躺在他身邊。

吳邪開始唱歌,聲音沙啞,高潮部分有些唱不上去,調子都變了,但他還是努力唱着,被褥下握着黎簇的手輕輕摩挲,似在安撫他一般。

黎簇突然想起他的脖子曾經受過傷,他微微扭頭去看身邊的男人,紅圍巾被他取下來了,此刻借着臺燈昏黃的光芒,依稀可見脖頸處一片已經愈合但十分猙獰的疤痕。

看着看着,眼睛變得濕潤,等吳邪靠近親吻他的眼角時,黎簇才發現自己哭了。

“對不起啊……簇簇……”

吳邪又對他道歉,帶着胡茬的吻一個又一個落在黎簇臉上。

黎簇轉身縮進他懷中,手指展開和他十指相扣,再擡頭吻他脖子上的傷疤,輕輕吻着:“吳邪,想不想……我?”

突如其來一句話,吳邪都聽蒙了,半響後才回神,低下頭和懷裏的小孩額頭抵着額頭,鼻尖對着鼻尖,吻他嘴唇一下,反問:“那你想不想以後天天被我……?”

黎簇眼裏有星光在閃爍,他也反問:“你想以後天天……我嗎?”

聞此言,吳邪沒有絲毫猶豫,一秒都沒有停頓,“我想。”

簡單兩個字,黎簇眸中的遲疑掙紮盡數消失,他笑了:“那我想好要你給我什麽了。”言罷閉眼吻住吳邪的嘴唇。

吳邪很快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長夜漫漫,新年的煙花在外面炸響,但此時此刻,他眼中心上,只有身下的黎簇。

不管他要什麽,他都會給,這不是彌補,是他心甘情願要給他。

人在高壓環境下做的一些舉動,除了發洩之外,更多的是內心深處蟄伏已久的念頭,比如他想要黎簇,想和黎簇在一起一輩子。

“我愛你。”

吳邪捧着黎簇……的臉,吻他。

黎簇………………他在顫抖,窗外新年的煙花倒映在他眼中,萬紫千紅美不勝收,他聽到了吳邪的話。

于是他努力仰起頭和他親吻,“我聽到了。”

那麽,新年願望是往後餘生,再不用颠沛流離無所依靠,惟願愛人相伴,歲月如花。

—END—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