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柔軟的沙漠
《柔軟的沙漠》
文/月灼
雷聲轟鳴，大雨滂沱。
進山必定會路過的小路邊，黎簇被人按着肩膀跪在地上。
泥水浸着他的膝蓋，冰冷刺骨，很疼，但比不過心裏的疼痛。
“結束了嗎……”
他擡起頭看着面前的男人，漆黑的眼眸依舊明亮幹淨，就像兩人初見時一樣。
“我和你說過很多遍，”穿着沖鋒衣的男人有些不耐煩地開口，目光頻頻往前看，一秒都不願意在他身上多停留。
“黎簇，一切都結束了，你應該過回正常人的生活。”
什麽是正常人的生活？
他想問問他，可話未出口，他已經往前離去。
前方，不遠處的山坡上，一個胖子和一個年輕男子正在那裏等着他。
胖子招手喊着：“天真，別跟那小子廢話了，快過來。”
天真？
他叫吳邪，為什麽叫他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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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的人，是他黎簇才對。
“別再跟着我了，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這是吳邪剛才離開時丢給他的話。
他說的不對。
當初在沙海的地下宮殿，他不是這樣說的。
——跟着我，不用怕。
難道不是嗎？
難道是他記錯了嗎？
大概是看他傻呆呆杵在原地不動了，按着他肩膀的人放開了他，幾步追上吳邪他們，一行人很快消失在雨林中。
雨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滴劈頭蓋臉往他身上砸。
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尖銳的疼痛從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死死盯着吳邪離開的方向，路邊伸出來的樹枝被雨壓彎了腰，在風中無助地搖晃着，随時都可能被折斷。
他覺得自己就像這些樹枝，不顧一切地生長到吳邪的人生道路上，以為可以幫他遮陰擋雨，但他只是短暫的在他樹蔭下坐了坐，并不希望他一直跟着他。
黎簇茫然了。
明明是他讓他跟着他的，他現在跟來了，他為什麽又要趕他走？
他能走去哪裏呢？
去過他口中正常人的生活嗎？
可他已經忘了正常人的生活要怎麽過了。
黎簇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擡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
他在想，吳邪似乎也忘了，現在的他已經沒辦法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了，至少他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走路。
下過雨的山路更難走了，他一瘸一拐走着，沒走幾步就摔了一跤，順着山坡滾了下去，摔得渾身都是傷。
他躺在灌木叢中沒法動，腦子裏渾渾噩噩的。
躺着躺着，突然想到那片柔軟的沙漠了。
為什麽說是柔軟的呢，因為他在沙漠中摔了很多次都沒覺得疼，每次摔倒後，吳邪都會彎腰扶起他。
“真難過啊……”
黎簇睜着眼喃喃出聲。
吳邪不會回來找他，他也不想再爬起來。
爬起來又有什麽用？
一個瘸子，頂着狂風暴雨在山路上能走多遠。
這裏不是沙漠，他身邊沒有吳邪，摔倒了，不會有人伸手扶他。
真難過啊。
如果早知道會死在這個地方，倒不如死在那片柔軟的沙漠中。
至少那時候，吳邪在他身邊。
黎簇閉上眼，幻想自己回到了那片柔軟的沙漠，他從沙坡上滾下去，躺在熱乎乎的沙子上。
穿着藍色藏袍的男人走到面前，伸手把他從地上揪起來，然後勾着他脖子往回走。
“瞎玩什麽，回家吃飯了。”
男人說這句話時，手輕輕拍掉他頭上的沙子。
他笑得像個傻子，比嘎魯還傻，嘴裏大聲說着：“走，我帶你回家！”
——回家了，吳邪。
那麽他呢，應該也算回家了吧。
這是進山必定會經過的路，同樣的，出山也只有這條路。
他就在這等着，等吳邪回來時一定會看到他。
他一定會帶他的屍骨回家的。
吳邪。
我等你。
—完—
2022.1.3
作者有話要說：
對十八歲的黎簇而言，那片沙漠，一定是柔軟的。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