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星期,許澄都在琢磨着陸望臣說過的話。

“游戲卡你找個時間跟我回家挑,要幾張随便拿。”

随、便、拿。

許澄已經能想象到他搬一堆游戲卡回去後江達笑得合不攏嘴的模樣了。

初一比高一提前十分鐘放學,許澄每天放學後都乖乖在校門口對面的大榕樹下和爸爸一起等陸望臣。小縣城四輪的車子不常見,因此他們常常能獲得高回頭率,所幸這車的牌子還算低調,不至于引起仇富心理。

周一放學後陸望臣準時走出校門,許澄在馬路對面遠遠地就看到他那兩條大長腿,待他走近後,許澄臉卻突然紅了,因為他想起了自己白天哭鼻子的事。

但在車上陸望臣仍是閉目養神,平靜得就像白天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許澄小心翼翼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條,心又無端狂跳起來,手心出了一堆汗。

他瞄了眼前面安靜開車的許爸,又把視線放回陸望臣自然垂放在大腿上的手,心一橫,飛快将揉成一小團的紙條塞到陸望臣手心裏。

肌膚相碰的瞬間,陸望臣的眼睛睜開了,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扣住了許澄的手。

許澄纖瘦的小手瞬間被陸望臣骨節分明的大手包裹起來。

陸望臣沒松手,許澄也沒縮回手,兩人在後座就這麽保持着牽手的姿勢直到許澄小聲“哎呀”了一聲,陸望臣才皺了皺眉松開他。

很快陸望臣反應過來自己手心裏有個紙團,幾秒鐘前他滿腦子只有“怎麽會有這麽軟這麽嫩的手”。

早上陸望臣說出“随便拿”的話後,許澄已經在心裏打了一整天的小算盤。

肯定不能上學日過去,周五晚最好,這樣周六周日兩天都能玩上游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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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在紙條上寫的是“周五晚上可以跟你回家嗎?”

陸望臣當着他的面把紙團打開,看了一眼後又把紙團重新揉上塞回褲兜裏。

他抿着唇偷瞄陸望臣,卻見陸望臣靠在椅背上,正抱着臂打量他呢。

許澄有些難為情,正準備把目光收回來,餘光卻看見陸望臣朝他點了下頭。

許澄的眼睛倏地放亮,剛想小聲道謝,陸望臣已經把視線移到車窗外去了。

去陸望臣家前,許澄特地提前幾天跟爸媽打了招呼,許爸愣了下,很快摸頭憨笑說道:“沒想到小陸還挺好客!”

許爸的誤解不是沒道理的,只能怪他自己說不出口去陸望臣家只為了拿游戲卡,最後只好簡單概括為“去他家玩”。

許媽很務實地多問了一句:“小陸留你在他家吃飯嗎?”

許澄覺得媽媽問的這話讓他很為難,要是媽媽問的是“回家吃飯嗎”,他就能順其自然說回家吃,結果媽媽問的是陸望臣留不留他吃飯,他只能硬着頭皮說“留”。

畢竟請人去家裏玩,卻不順便留人吃飯在這個小縣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許澄說完“留”字後很期待媽媽能回一句“還是回來吃吧別麻煩別人了”,結果許媽想了想竟然破天荒說:“也好,你去看看有錢人家裏都吃啥,回來媽也照着做。”

自從許爸許媽兩年前下崗後,家裏已經過了兩年勒緊褲腰帶生活的日子,直到許爸當上陸家的司機,餐桌上的菜式才又重新豐富起來。

別墅區坐落在靠近縣道的半山腰,春城是春江的源頭,不讓建工廠,經濟靠貧瘠的旅游業勉強支撐着,但不妨礙有閑錢的人在春城買別墅養老。

別墅區雖在山腰,離馬路總歸不太遠,且一下山就有公交站,于是許爸就讓許澄晚飯後自己坐公交回家。

但許澄滿腦子想的只有晚飯要怎麽解決。

車子穿過一排排獨棟別墅,直直駛至陸望臣家門口,許澄跟着陸望臣下了車以後,許爸一溜煙就把車開得沒影兒了。

想是趕着回家吃飯了,然後吃完飯再去隔壁劉叔叔家打牌,完全沒想到自己的親兒子馬上要餓肚子了。

許澄在心裏腹诽着,小嘴不自覺撅了起來。

陸望臣走到家門口發現身後人還在花園外盯着大馬路看,用力咳了一聲,卻見那人如受驚的兔子一般,轉過身時雙眼睜得大大的。

這人…怎麽這麽容易被吓到。

陸望臣想起那天紛飛的試卷和底下一臉無辜的他。

都上初一了,不說個子,似乎連心智都還保留着小學生的水平。

還有那張紙條,誰會給交集不多的人寫“可以跟你回家嗎”這種話啊,就不能寫“去你家拿游戲卡”?

獨棟別墅共有三層,前花園後草坪,旁邊是車庫,平時車都讓司機——也就是許澄的爸爸開回去,所以車庫常年閑置,只有家裏人偶爾回來一趟用得上。

父母遠在國外,哥哥比他大五歲,跟着出國讀大學了,妹妹只有六歲,還離不了父母,也一起去了國外,橫豎他是唯一被落下的一個。

不過他獨立慣了,倒不覺得有什麽不自在,只是身後的小個子一進門就小聲嘀咕:“這麽大的房子只有你一個人住?”

“嗯,還有廚師和保姆。”陸望臣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還有廚師呀?”小個子眼睛裏好像有亮亮的東西在閃。

“對。”陸望臣走回門口把門關了。

“小陸回來啦。”梅姨從後門草坪進來,說,“今天來客人啦?”

“是司機的兒子。”陸望臣淡淡說。

“是小許呀。”梅姨反應過來了,走近接過陸望臣手裏的書包,轉向小個子說,“書包我幫你放客廳裏吧。”

小個子抓緊書包帶子搖搖頭說:“我自己背着就好。”

“今天吃鲥魚跟龍井蝦仁,炒螺蛳不知道你吃不吃,也讓你昆叔先做了。”梅姨對陸望臣說完,又問小個子說,“小許留下來吃飯麽?”

“不了,他等下就走。”陸望臣替他回答了。

陸望臣房間在二樓,樓梯走了一半,回過頭發現小個子還在一樓客廳東張西望。

“喂,上樓。”陸望臣不耐煩催他。

小個子好像又被吓到了,一下就挺直了腰板,亦步亦趨跟着他上樓來了。

餘光裏看見小個子低着頭老老實實跟在自己身後,陸望臣突然意識到剛才好像不必這麽兇的。

進了房間後,陸望臣一屁股坐床沿,小個子自然是不敢一起坐的,只能站在他面前,一動也不敢動。

“你叫許成?”陸望臣問他。

“嗯嗯。”小個子點了點頭。

“哪個成?”陸望臣問完又說,“你低着頭幹嘛,我又不會吃了你。”

“澄澈的澄。”

小個子終于把頭擡起來了,瞳仁明亮又澄澈。

陸望臣很少看到一個男孩子臉蛋能這麽白皙的。

倒是長得挺好看,陸望臣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麽不讨厭他了。

當初從A市搬到這個在他看來是鳥不拉屎的蠻荒之地時,他已經默認這裏的一切都是野蠻落後的,只是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能見得這般秀氣的長相。

許澄這張清秀的臉蛋,怕是跟學校裏最漂亮的女生比也不落下風。

許澄往旁邊看了一眼:“你房間竟然有電視…”

陸望臣看見他已經往電視櫃走去,然後蹲下身子來,盯着電視櫃上面的DVD影碟機小聲驚嘆:“連這個都有…”

“空調,電腦,錄像機都有。”陸望臣逗他。

“呀!”許澄回頭看他,臉頰鼓得像河豚,“你還有電腦!”

“帶你看看?”陸望臣沖他挑眉。

看見許澄一進隔壁書房就抱着電腦不撒手,陸望臣饒有興趣問他說:“喜歡哪個?”

“都喜歡!”許澄說完興許是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忙把手撒開,聲音小了下去,“我們家只有一臺電視,還壞了…”

“電視壞了怎麽看聖鬥士?”陸望臣繼續逗他。

“只能去隔壁鄰居家看了…”許澄臉蛋紅彤彤的,興奮地問,“你也看聖鬥士?”

陸望臣早不看了,但他知道小一點的孩子都愛看。

陸望臣逗小孩逗開心了,便轉移了話題說,“走,帶你挑游戲卡去。”

許澄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參觀陸望臣家豪華先進的物資儲備。

當陸望臣拉開電視櫃底下的抽屜時,許澄立刻看花了眼。

他只有在專門賣游戲卡的地方才能見到種類這麽豐富這麽全的游戲卡。

這些游戲卡其實陸望臣早不玩了,塞在電視櫃裏也好久了,搬到春城來之前本來打算全丢了的。

“這麽多…”許澄也蹲了下來,擠到他身邊,盯着滿抽屜的游戲卡,眼睛一眨也不眨,聲音軟軟的,“你一個人玩得過來嗎?”

“肯定玩不過來呀,”陸望臣又開始逗他,“又沒人陪我玩。”

許澄聽了這話突然有些自責,游戲卡的主人因為沒人陪他玩游戲而把游戲卡外借,而自己轉頭就拿着他的游戲卡找別人玩去了。

陸望臣見許澄咬着嘴唇沉默,心裏忽有說不上來的別樣快意。

很快許澄擡頭看他,試探着說:“要不你跟我們一起玩吧。”

“不用,你們開心就好。”陸望臣眼裏的情緒意味不明。

許澄着急地擺了擺手說:“沒關系的,我朋友他人很好…”

“我又不認識你朋友,”陸望臣眼角微挑,慢條斯理地說,“你陪我玩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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