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六月就這麽悄無聲息地過了。
七月初,許澄跟周舟跑了幾趟工作室處理拆遷事宜,也在回春城前和實習生趕出了幾份設計方案交到周舟手裏,與此同時,留守S縣的拍攝團隊帶着素材回到A市,趁着工作室尚未搬離,gg開始步入後期剪輯階段。
在和梁景接下來的相處中,許澄發現他對誰都一貫地紳士——上次周舟把一整個團隊帶過來開會他還主動讓出自己房子的次卧,于是許澄沒再把周舟說的“追求”一事繼續放心上。
回春城的日子近了,許澄想起從前,往常每一次他回家,幾乎都有陸望臣陪在左右。
山上那棟別墅,像是陸家夫婦的一個念想,不管家裏人各自散落在地球的哪個角落,逢年過節,都會齊聚春城,彼此虛僞地互相關心着。
虛僞地互相關心。是陸望臣的原話。
但是許澄知道,陸望臣至少對陸望霏是真心好。
小陸望臣十歲的陸望霏三年前也被留在了春城老家上中學,繼續住在陪着陸望臣度過了一整個高中時期的冷冰冰的別墅裏,不同的是,這次陸望霏有陸媽陪在身邊。
陸望臣高中畢業後留學加拿大,許爸的接送生涯就結束了,重新找了份跑物流的活,事多錢少,跟陸家給的待遇根本沒法比,沒想到後來能被返聘繼續接送起陸望霏,
上世紀九十年代春城的廠子一個接一個垮了,按上頭的說法是要綠色發展,把重污染的工廠外遷,實際上這些廠子多數被私人老板接手,工人們的鐵飯碗變成一紙脆弱的合同,許多人拖家帶口外出謀生,許澄一家住的家屬區也逐漸蕭條。
初中畢業那年,江達一家也搬走了,也是從這一年開始,江達這個人就在許澄的世界裏漸漸消失了。
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在通訊并不發達的年代,有時候分別即永別。
許澄上高一的時候陸望臣出國了,兩人隔着遙遠的太平洋,在十三個小時的時差中,異地戀了三年時間。
許澄也不明白,為何距離和時間沒有将他們打敗,打敗他們的反倒是陸望臣回國、他考上大學後兩人的同居。
或許不是陸望臣變了,而是太近的距離讓他意識到,陸望臣并不是他一直以為的模樣,真正的陸望臣給得出物質的東西,卻很難給出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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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當的距離能很好地藏起一些心思,一旦兩人靠得太近,就什麽都看清了。
那年許澄高考完才知道,許媽半年前在醫院已檢查出晚期胃癌,只是高中三年的住校加上許媽有意的隐瞞,讓他失去了最後好好陪伴媽媽的機會。
許爸總是抹着眼淚說,下崗那幾年實在太苦了,家裏剩的隔夜菜許媽總舍不得倒,熱一次吃不完還能熱兩次三次。
許澄才想起來,以前飯桌上難得的新鮮飯菜媽媽總讓給他和爸爸吃,然後自己就熱一些剩菜剩飯吃。
媽媽總說他喜歡吃一些沒營養的東西,其實媽媽自己吃的才最沒營養。
跟媽媽接觸過的人都說媽媽善良大方,又有生意頭腦,一個人就能把事務瑣碎的雜貨店經營得很好。
如果不是家庭讓她分心,讓她總是兩頭跑,她的身體一定不會受損得這麽快。
為何媽媽總把最好的留給他和爸爸?
如果沒有家庭,現在的媽媽一定會過得更好吧。
不對,是林美瑛女士,她現在一定會在哪個地方很好地生活着,在沒有家庭拖累着的地方。
一定是這樣。
從A市到春城沒有直達的火車,許澄給自己買了張客運大巴的車票,在回家的路上算了算存款,意識到等回A市該找個時間把駕照考了,如果工作室能繼續正常接單,過兩年應該就能買上車了。
如果工作室很難再運轉,許澄也有了對策——考個編制,至少先挂靠個單位把公積金繳納了,興許再過幾年他也能自己買房。
如果A市的房子他買不起,那他就回來春城買,盡管他并不太想回來春城定居——小縣城容不下同性戀的存在,甚至連不結婚都像是怪物。
許爸還是很愛打牌打麻将,許澄回家兩天了,許爸除了許媽忌日那天帶着他去掃墓燒錢,其他時間都往社區棋牌室跑,一待就是一整天。
許媽剛去世時,許澄剛上大學,每周都會回家,發現許爸生活一如往常,才慢慢減少來回跑的次數
許爸最近越來越清閑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陸望霏放暑假了,他連日常的接送工作都減免了。
許澄回家第二天晚上,許爸突然跟他說:“霏霏之前說好久沒見你了,剛給我打電話問你是不是回來了?”
對,還有陸望霏。
自從陸望臣上大學離開後,許澄就很少再去他家了,兩人在春城也至多在外面逛逛,偶爾幾次陸望臣會上他家吃頓飯。
陸望霏初一年級開始定居春城,每次陸望臣回家,她就會黏着她這個哥哥,于是幾次約會陸望臣都把她帶出來了,許澄也是這麽漸漸跟陸望霏熟絡起來的。
直到上了初三,陸望霏才開始不再當陸望臣的小跟班。
“霏霏都上高一了,時間過得真快...”許爸話題一轉,“小陸這次怎麽沒跟你回來?”
許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不知道這算是絕交還是分手。
沒想到第二天一早,門鈴響了以後,許澄一打開家門,看見的就是陸望霏和站在她身後的陸望臣。
幾個月沒見,陸望霏又長高不少,已經快趕上許澄的身高了,一頭利落的短發依舊甩得起勁,白皙的臉上眨着一雙靈動的小鹿眼。
“小澄哥哥!”陸望霏開門見山說,“猜猜小縣城哪裏又開了電玩城?”
陸望霏每次總喜歡拉他們兩個去打電玩。
陸望臣站在後面,卻好像要把他臉上盯出個窟窿。
“你怎麽來了?”許澄拼命捏緊指尖才控制聲音不打顫。
陸望霏迅速意會到許澄的“你”說的是誰,眼珠子飛快轉了一圈,拿肘關節往身後一撞,同時說:“因為想你了。”
陸望臣腹部受力皺了眉,接着陸望霏的話說:“我們都想你了。”
許澄聽不出陸望臣這句話裏的感情色彩,腦子還處在發懵的狀态。
“要不你跟我哥商量一下我們等下去哪玩兒,我先回車上等你們!”
陸望霏丢下一句話就蹭蹭蹭跑下樓了。
許爸一早就出門了,此時家裏沒人,許澄堵在門口沒有放陸望臣進門的打算,陸望臣對他說:“如果你不介意別人聽到,我們就在樓道談。”
于是他只好放陸望臣進門。
“小澄,”陸望臣關了門後,深吸口氣,緩緩開口道,“這次我們真的好好談談吧。”
“你妹妹還在樓下等你。”許澄走到客廳茶幾旁,拿起水壺倒了杯水,“你最好跟她說清楚我們的情況,說不清楚就說我們絕交了。”
不知道聲音聽起來夠不夠冷靜,許澄只看到自己倒水的手抖得厲害。
“她知道我們的關系。”陸望臣走近了,聲音在身後越來越清晰,“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早看出來了,你也知道的。”
“那就說我們分手了。”許澄把水壺放下,轉身把水杯遞給陸望臣,“沒茶水,将就一下。”
“小澄你別這樣。”陸望澄往前再進一步,兩人之間卻被一杯水阻隔。
許澄就這麽看着他接過水杯,擡頭一口氣全灌進嘴裏。
甚至還來不及提醒他一聲:
“燙...”
果不其然,這一杯水下去,陸望臣就沒聲了,面容開始扭曲,兩條眉毛幾乎擰在一起。
“我說了燙!”許澄一愣,轉身飛快倒了杯涼水。
再轉過身時,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摟過,陸望臣低頭貼上他的唇,興許是剛被燙過,陸望臣的舌面比往常要濕熱許多,許澄舉着水杯怔怔地杵在原地,任由眼前人的舌頭長驅直入,汲取着他的溫度。
熟悉的吻差點令他淪陷,他往後退掙脫束縛,所幸陸望臣摟他不太緊,他很快就躲開了這個吻。
“這就是你談話的态度?”許澄把水杯往桌上一放,用手背蹭去嘴角的水漬。
“你把我燙着了,我找你降降溫還不成嗎?”陸望臣低聲說。
不知為何,許澄莫名聽出一絲撒嬌的意味。
知道陸望臣在無理取鬧,許澄還是耐心跟他理論:“哪有你這樣降溫的,明明給你倒了冷水。”
“給我倒開水的也是你。”陸望臣提醒他。
“好,對不起,沒有及時提醒你。”許澄避開他赤裸裸的目光。
“你再給我親親我就原諒你。”陸望臣湊上前又要把臉貼過來。
“到底是誰對不起誰啊。”許澄從他胳膊底下躲掉,小聲嘀咕了一聲。
“小澄...”陸望臣伸手想拉他,卻見他已經往房間走去,跟上後,卻還是被擋在房門外。
許澄房門沒鎖,陸望臣知道自己還有機會,心提了起來,擰開把手打開門,房間四下無人,貼牆的床面上卻窩着一大團被子。
陸望臣想把被子扯開,卻感受到裏頭有一股力量在試圖抵抗他。
這麽弱的力量當然不足與他抗衡,陸望臣松了手,把整團被子打橫抱起來,被子裏傳來一聲驚呼,松松垮垮的被角很快垂下,露出一顆小腦袋,許澄的頭發有些亂糟糟,陸望臣注意到他眼角紅了。
“你哭了?”陸望臣心一緊。
“放我下來。”許澄通紅的小兔眼毫不示弱地瞪着他。
陸望臣貼着他的額頭,輕聲說:“是我對不起你。”
許澄掀起被角把腦袋蓋住,不再理會陸望臣。
陸望臣抱着他在床沿坐下,兩個人的腦袋隔着薄薄的被子碰在一起,陸望臣剛被燙了的舌面還有些發麻,拴着懷中人的手卻更緊了些,他開口問:“最近給你發的短信都看了嗎?”
懷中一團安靜,一動也不動,看來是不打算回答他了。
于是他便自顧自說下去:“是我跟霏霏說我們最近吵架了,讓她幫我多留意你的,你別怪她。
“你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什麽時候回去?你不會真打算讓我一個人永遠獨守空房吧。
“以前是我太忙了,老是讓你等我。但是我從沒讓你等這麽久,一個月了,你也不該讓我等這麽久,對不對?
“連老天爺都幫你懲罰我,以前我太忙了,現在我閑了,才發現等一個人的感覺真的不好受,是我不好,以前一直讓你等我,我知道你在懲罰我,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等了。
“以前不學做飯是喜歡吃你做的飯,是我太自以為是,以為你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你走後,我才發現我做飯真的很難吃。最近一直在想,你以前吃我做的那麽難吃的飯,會不會以為我不愛你...
“你說不想再愛我,是因為覺得我不愛你嗎...”
陸望臣有些哽咽,再也說不下去,懷裏有了點動靜,許澄從被子裏露出一雙紅紅的眼睛,小聲問:“你現在怎麽會閑了?”
“這不是重點啊寶貝兒。”陸望臣哭笑不得,想了想說,“我最近準備自己創業,跟你一樣,也開個小作坊。”
許澄腦容量不夠了,還沒來得及再開口,陸望臣突然問他:“你這一個月都去哪了?”
許澄一下不知作何回答,分手的這段時間他從來不接陸望臣的電話,更不會回複陸望臣詢問他在哪裏的短信,決計沒想到有一天會被逮個正着要當面回答。
“你跟那個男人在一起?”陸望臣一把扯下蓋在他頭上的被子。
許澄一頭亂毛怔怔對上陸望臣的眼,完全忘了自己沒有解釋的必要:“不是談戀愛,就是一起吃飯的朋友關系...”
“你真的一個月都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許澄想解釋:“他叫梁景...我們沒有談戀愛...”
就算他們真的有什麽,難道不是陸望臣先帶別人回家嗎?
陸望臣起身把他往床上一抛,冷聲道:“是不是要上床了才叫談戀愛?”
許澄的睡褲連帶着內褲被剝下,陸望臣跪在床上,筆直的西裝褲只起了絲褶皺,握住床上人雪白的臀尖狠狠進入,冰涼的皮帶扣打在他的臀瓣上。
沒有潤滑,疼得許澄哭喊出聲,扭着屁股想掙脫卻讓那火棒更深入幾分,撞在敏感的內壁,身子軟成一灘水,再也反抗不了。
外面家門沒有鎖,房間門只是虛掩,不知道許爸什麽時候會突然回來,而樓下陸望霏還在等着,說不定等不住就會重新上樓來。
就這麽,陸望臣把許澄壓在床上,一次次撞在他身上,撞進他體內,像是發洩,卻冷靜得如離群的狼,殘忍,無情,又無需遵守章法。
就算确定了陸望臣對他的心意,許澄卻只覺得心酸,就算陸望臣真的愛他,他們兩個還是不合适,或許他一開始就不該招惹陸望臣這樣的人。
陸望臣伏在他身上,似在拼命忍着怒意,咬着他的耳朵說:“老子在家認錯,你他媽在外面吊男人?你就這麽忍不了寂寞?”
為何陸望臣總要刻意說一些傷人的話來羞辱他。
真是像極了陸海。
父子倆一個說他不知感恩一個說他忍不了寂寞,原來在陸家人眼裏,他橫豎都是在作踐自己。
許澄的身子被帶着起起伏伏,眼淚卻不争氣地流下,他咬牙說:“是啊,我不僅跟他在一起了,我還跟他上床了,你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