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風流病世子10

入秋時節,宮中一連傳來兩件喜事。

三皇子與容家小姐的成婚之喜。

五公主與六公主婚事已定。

為什麽沒有四公主?據傳四公主體弱,不宜成婚。

體弱到不能成婚,究竟是體弱到何等地步?是真的弱到無法行周公之禮,亦或是問題不在體弱,而在生育?

在貴妃的引導下,有關于四公主短壽或者無法生育的留言便傳遍了後宮和朝堂。

一些想要以娶四公主而攀附之人紛紛打退堂鼓,如此女子,若真娶回家,恐怕也不長久,不如再等幾年,待後面的公主長大,再考慮也無妨。

左右陛下正值盛年,未來日子很長。

三皇子已娶妻,便要從宮中搬出,而這也象征着他能夠獨當一面,徹底成人。

朝中百官請皇帝立太子的奏折堆滿了書案。

皇帝看也沒看一眼,直接讓人丢去角落。

他沉着臉道:“這些人如此迫不及待,是當朕已經病入膏肓,風燭殘年?”

“陛下息怒!”大太監連忙跪下勸道,“陛下洪福齊天,長壽無疆!”

皇帝冷哼一聲。

他如何不知萬歲不過是個場面話,世上有誰能真正萬歲?

可他見不得這些人整日盯着他屁股底下那座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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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他被迫上位,也無人問他願不願意,耗費數年才大權在握,卻又要面對大臣支持自己的兒子來觊觎他的位置。

皇帝皇帝,這究竟是權力還是詛咒?

“當初,朝臣們上折子說虞家通敵賣國,要朕嚴懲時,也是這麽壯觀。”

于是因為四公主,皇帝這些日子時常想起皇後,如今看到這堆奏折,也是想到方面虞家的欲加之罪。

曾經為了逼迫他抛棄發妻,這些人群起而攻之,如今為了逼他立太子,這些人同樣一擁而上。

不同的是,如今的他,已經不是那個連妻子和妻族都無法保下的皇帝。

“傳令下去,三皇子新婚,理應多陪新妻,朕特許休假一月。”

“另,七皇子博學多才,純孝至真,理應為朕分憂,即日起入戶部觀政理事。”

大太監心中一凜,“是!”

三皇子剛休完三日婚假,換上朝服進宮,卻被人堵住,傳了這道口谕。

當着衆臣們的面,三皇子面上讓自己沒露出太過難看的臉色,轉身進了後宮。

然而他以為自己鎮定自若,落在朝臣眼裏,卻是戾氣滿身,鋒芒畢露。

有朝臣看在眼中,搖頭嘆息,“到底還是太年輕。”

也太順遂,沒什麽強有力的對手磨刀,以至于三皇子在政事上尚可,心性卻略有不足。

有人在心中思量片刻,決定看一看那剛剛入戶部的七皇子如何。

若七皇子做得比三皇子好,人選也未必不能換。

畢竟這二人一母同胞,利益人員共同,扶持誰上位都差不離。

應輕燭在宮中收到此消息,心知他那位父皇到底還是心中存了芥蒂。

明明是親生父子,也是曾經寄予厚望的兒子,如今防備起來卻也是輕而易舉。

唇邊勾起一抹輕嘲的弧度。

“計劃繼續。”

“是。”

楊柳居私下看不見的人撤了不少,只有明面上的老鸨等人還在,三皇子之前幾次明察暗訪都沒找到證據,已經認定其中沒多大問題,多半問題不是出在楊柳居,而是來楊柳居的人。

在他離開後,一少部分人又陸陸續續回了楊柳居,這裏仍是據點,卻作用大減。

應輕燭也許久沒去,可他卻不知,自己這偶然來一趟,卻收到一份大禮。

他皺着眉看眼前幾個年輕女子,對老鸨道:“紅姨這是做什麽?”

老鸨上前認真道:“主子如今也有這麽大,連三皇子都成了婚,主子就算不考慮婚事,也該考慮一二子嗣問題。”

他們跟随應輕燭多年,看着他長大,如今到了下一輩的年齡,心中難免有些感慨。

可這感慨之餘,她也對某些事頗為挂心。

應輕燭氣壓低沉,冷得連老鸨也不由瑟縮了一下。

“主子若是不喜歡這些,下次屬下還能給您挑幾個更好的,不知主子您喜歡什麽類型?”老鸨将屋內的女子打發下去。

這些女子都是下面培養的人,安全可靠,不必擔心消息洩露。

“不需要。”應輕燭直接拒絕。

“主子,您表示暫時沒想法,卻也到底該留個後,給屬下們吃顆定心丸。”紅姨苦口婆心道。

自古以來奪嫡之争都充滿血腥,道路艱難,成功則已,可若是失敗……

應輕燭明白她的意思,卻是輕笑一聲道:“若是我失敗,難道還要将我都失敗的事,加重在孩子身上?”

“紅姨,你們跟随我,多數是因為我母親和母家對你們有恩,可這恩還一代便也罷了,難道還要還生生世世代不成?”

老鸨頓住,熱淚盈眶,

應輕燭只道:“我若贏了,你們自然能一步登天,收獲回報,可若我輸了,你們可就什麽也沒有,賠了夫人又折兵。”又何必重頭再來。

一朝事一朝了。

應輕燭不希望其他人和自己一樣,都背負前人留下來的“任務使命”,為此付出一生,甚至幾代人的代價。

如今尚且能聽見什麽前朝血脈如何,前朝皇室尚有餘孽等等話。

大楚離前朝已有兩百餘年,百姓都換了好幾代,即便是前朝皇嗣,血脈也早已疏遠,按理早該放下,卻仍不太平。

血脈,是很重要的東西嗎?

很多時候,不過是困在人身上的枷鎖。

應輕燭這般離經叛道的言論若是穿出去,必定會被世人攻讦反對,所以他不說,只做。

“今後也不必再提此事。”應輕燭神色沉靜。

“若我敗了,你們便自行離去,忘了我母親,忘了我,安心做回普通人。”

世人多為追名逐利所累,卻不知……安樂多在尋常中。

紅姨聽完這話,心中不說沒有觸動那是不可能的,可她觸動過後,卻仍有個念頭,“主子這般行事,可是為了應王世子?”

應輕燭眸光一凝。

紅姨見多識廣,從應輕燭的反應中,哪能看不出端倪。

她早該想到,自主子以“盈風”之名嫁與應王世子,卻不願意死遁脫離後,她便猜到了什麽,如今也不過是确定罷了。

“主子為了應王世子無意于子嗣,那應王世子可會相同?”

“亦然。”應輕燭平靜且堅定道。

“再有一問,主子言說失敗後屬下可自行離開,可您呢?您敗了,去了,又讓應王世子應當如何?”

應輕燭沉默。

他……沒想過。

他想過自己或許失敗,卻沒想過若是失敗,郁止會如何。

是下意識認為他神通廣大必定平安無事,還是認為他會放下自己安心度日?

前者尚且不定,至于後者……他的心下意識便告訴他,他不願意,也從未如此想過。

他微微眯眼,厲芒乍現。

“我不會敗!”

紅姨心中松了口氣,她是聰明人,如何感受不出主子對奪嫡謀位的抗拒,這個孩子她從小看到大,看着他知曉母親身亡真相,看着他知曉自身安危之難,看着他背負着許多人的期望。

他的責任太重,背了十幾年,早已經疲憊不堪。

可退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應輕燭對他們仁善她自記在心中,可她不能看着這孩子失去鬥志,便用應王世子激以激,效果顯著。

紅姨放松的同時又忍不住苦笑地想:原來在主子心裏,這位應王世子,竟然已經比皇後遺命更重要了嗎?

也對,少年慕艾,是該這般熾烈,如烈火燎原。

中秋節宴,皇帝要與臣同樂,在宮中重華殿舉辦宴慶,京城高官勳貴皆在其列。

郁止作為應王府唯一的代表,除非重病,否則不能缺席。

他代表應王府對皇帝的态度,雖然郁止從未想為應王遮掩什麽,但他還是會進宮。

畢竟,他那學會了夜裏偷香的夫人也在宮裏。

自那回夜裏學習後,這人便每每都在夜間辛勤,往來于皇宮與應王府之間,不僅與郁老師學史說今、座談論道,還與郁同窗一起點燈勤學至半夜,才堪堪學完一本風月冊。

進宮後,郁止跟随宮婢指引入座,百官勳貴也早已準備就緒。

郁止的位置比較靠前,視野也好,擡頭看去,便見皇帝率領一衆妃嫔子女進殿。

“臣等參見陛下!”

“衆卿平身,今日朕與衆卿同樂,無需多禮。”

衆人感謝入座,郁止擡頭,便見那人身穿青衣,緩步而來。

二人四目相對,眉梢眼角,皆是心動。

青裳廣袖自桌前掠過,惹來鼻尖滿是清雅藥香。

群臣飲宴,自少不了歌舞助興,有人看得津津有味,有人心不在焉。

皇帝視線在下面巡視一圈,目光落在那群兒子上,眸色深了深。

不經意一瞥,便瞧見了獨自飲食的郁止。

“應王世子為何不帶世子妃?”

被點到名,郁止不得不停下動作,起身回話:“回陛下,夫人身體不适,不便外出。”

“你成親也有一段時日,世子妃卻久病,如此于子嗣有礙,不如朕再為你賜一平妻?”

“回陛下,臣心悅夫人,欲效仿唐公。”

唐公,前朝一位有名的文士,與發妻情深,妻子難産而亡後,終身未續弦納妾,以至于子嗣斷絕。

郁止此言也是說他寧願無子也不會另娶納妾。

無論這話是真是假,皇帝聽了心中高興是事實,他大笑兩聲,“倒是朕做了回壞人,既然如此,朕也不便勉強。”

只是此話若是傳入應王耳中,只怕這人在應王心中的地位也會下降。

不過,皇帝看這樣的郁止順眼,只要他在,這世子之位便一直都是郁止的。

郁止無意聽皇帝跟底下人寒暄的虛僞話,倒是有兩件事看在了眼裏。

第一,皇帝賜婚七皇子與安平侯嫡幼女。

第二,三皇子宣布三皇子妃有孕。

安平侯早年也是武将出身,後來邊疆再無戰事,便被調回京城常駐。

雖然兵權收回,可他手下仍掌握着京郊大營兩萬兵馬,肩負守衛京畿重地職責。

皇帝此舉,表明他是真的要扶持七皇子跟三皇子打擂臺。

而三皇子也沒落下風,宣布了三皇子妃有孕,他即将有後的消息,子嗣在衆人心中地位頗重,尤其生在皇家,這意味着就算三皇子倒了,他的兒子也能接替他的人手,繼續大業,此舉安撫了追随三皇子的人的心。

容雲嫦看着如今的事态,心中驚疑不定。

上輩子明明七皇子一直沒冒頭,都是暗地謀劃,明面上,皇帝也并未扶持他,今生為何改變了這麽多?

原本應該起兵的應王如今也按兵不動。

還有那一直藏在暗處的人她也沒找到。

這一回,她真的能順風順水嗎?

心緒不穩的她甚至錯拿了三皇子的酒杯,若非他眼疾手快提醒,這杯酒下去,或許要傷及還未穩定的胎兒。

“你怎麽了?怎麽心不在焉?”三皇子皺眉問。

容雲嫦安慰笑笑,“只是有些憂心罷了。”

三皇子看着她眼中的關懷和擔憂,心中一暖,抱住她,小聲在他耳邊道:“放心,凡事有我。”

他這個七弟還沒站穩,就想學會走,學會跑,那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

宴席尚未過半,郁止便以不勝酒力為由,出殿醒酒。

而在他出去後不久,透明人應輕燭也悄然離席,且并未打算回來。

坐在他旁邊的五公主暗暗翻了個白眼,心道這四姐說沒用還真沒用,也不知道在這宴席上多看幾家公子,為自己婚事謀劃一二。

哼,管他呢,反正自己的婚事已經有了着落,就算應輕燭終身不嫁又關她何事?

還是繼續看歌舞好了。

郁止出了重華殿,一路往外,直到一棵桂花樹前才停下。

圓月當空,繁星漫天,安靜的角落逐漸出現腳步聲,雖然很輕,可動靜卻并未讓郁止忽略。

“世子用桂花樹醒酒?”

應輕燭作為四公主和作為應王世子妃說話的聲音并不一樣。

應王世子妃出身楊柳居,聲音柔而媚,四公主常年身居皇宮,作為一個透明人,她的聲音低沉而平靜。

郁止聽着,這倒是像他原本的聲音了。

也不知這人為了男扮女裝究竟吃了多少苦。

“非也,在下在用星月醒酒。”郁止看着天上,天幕低垂,滿天繁星仿佛觸手可及,他笑着邀請道,“不知公主可願同往?”

應輕燭悄然擡頭,看着星幕下的郁止。

他一身白衣雲錦,玉冠長簪,在星月光輝下煜煜生輝。

倒比這更閃耀的,卻是郁止昳麗的形貌,以及那清雅和煦的笑容。

在這一刻,這人仿佛是從月宮下凡的仙人,仙氣飄飄,不似凡人。

應輕燭下意識屏住呼吸,仿佛真應了那一句——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片刻後,他悄然低眸,視線落在郁止伸出的那只瑩白如玉的手掌上,唇邊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與郁止那滿袖的清風如出一轍。

郁止拉着應輕燭來到桂花樹下席地而坐,長臂一伸,倚靠在一起。

微微擡頭便能望見滿天星月,仿佛地為席天為被,只餘他們二人在天地間。

“世子可知曉天文地理,可知這天上繁星的名字?”

不知為何,仰頭往天,看着廣袤無垠的星幕,應輕燭心中便生出莫名的喜悅。

有人觀星為天象,有人觀星為蒼生,還有人觀星攬月寄相思。

而應輕燭看着這些星星,只覺得寂靜歡喜,一股心安自心中油然而生,仿佛孤獨的旅人找到了回家的方向,沿途風景都變得美好祥和。

郁止動了動肩膀,讓人靠得更舒服點,這才緩緩道:“你想認識哪顆星星?”

天上的星星不一定都有特殊的名字,更多還是類似代號一類的名稱,但這沒關系,誰說不能為這些星星賦名?

只要他願意,他可以随意為他喜歡的星星賦予一個獨屬于兩人之間的名字。

群星閃耀,璀璨奪目。

然而應輕燭望着,想了想卻道:“世人多為最閃亮的星星吸引,因為它們明亮又耀眼。”

“可更多的卻還是默默不起眼的星星,正是它們的寧靜沉寂,才讓其他星星顯得更為璀璨。”

他望着天幕視線逡巡良久,卻仍是沒有定下哪一顆。

太多了,多到幾乎分辨不清誰是誰。

郁止耐心等待,最終卻只等到應輕燭道:“罷了,我們與他們素不相識,又如何能憑借從未交流認識的經歷而随意賦名呢?”

郁止心中有些心虛,“你怎麽知道我是随意賦名?”

應輕燭奇怪道:“不是賦名,難道還是你問它們,它們回答的不成?”

郁止無言以對,無奈笑道:“你說得對。”

郁止知道,不同的世界存在不同的能量體系,有的世界星星就是星球。

而有的世界星星卻屬于別的存在。

或許是仙人,或許是沉睡的力量集合體,也或許是沒有意識沒有生命的純物體,更或者是存在于虛幻中的海市蜃樓。

雖然外表看起來相似,實際卻完全不同。

看着天空,郁止忽然忍不住想,身邊這人又是哪個世界的哪顆星?

“最近朝中不安定,注意安全。”郁止囑咐道。

“郁止。”應輕燭忽然出聲。

“嗯?”

“我好像從沒有問過你,你想不想要我去坐那個位置?”應輕燭認真看着他,似乎真想從郁止眼中看出他的真心答案。

郁止一愣,随後無奈笑道:“公主,我記得,先前你便知道,我并不在意誰上位。”

“既然別人可以,那你也可以,我從沒有過不願意。”

“是嗎?”應輕燭繼續問道,“即便我會面對很多誘惑,很多難題,例如子嗣選秀?”

郁止臉色微微一變。

他好像還真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這在他看來從來不是問題。

在他經歷過的無數年來,他做過許多任務,其中自然也做過皇帝。

在經歷過衆多世界,達到過巅峰,經歷過谷底後,看事物反而會放平心态。

總而言之,皇帝這身份,對他而言不過是個普通職業。

可對于土生土長的古代人來說,卻不是這樣。

而郁止此時也才想起來,眼前的愛人,在這個時代生活了十幾年,沒有從前的記憶,或者……也會被影響。

而面對一個被環境改變的愛人,他還能做到追随相伴嗎?

郁止想笑,卻又覺得面部肌肉僵硬,他笑不出來。

感受到這人氣壓都低沉了下來,應輕燭心中忐忑,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他哪裏知道,郁止并不僅僅只想到這個世界,還想到未來的無數世界,一兩個世界改變或許不算什麽,但若是一直改變呢?

郁止扪心自問,他無法勉強自己接受。

最終的結果,或許也是唏噓一場,分道揚镳。

可如今的應輕燭并未改變,他不能以沒有發生過的未來揣測眼前的人。

“在我眼中,皇帝與平民并沒有太大區別,如果你因為浮華迷了眼,你不會想知道我會怎麽做。”

可他不說,應輕燭也心有猜測,想到這人離開的可能,心中便生出一股心慌,令他求生欲爆發,當即連連道:“不會的!你要相信我。”

“我信你幾回,你也應該信我。”

無論未來多長,無論前路多遠,若我沒變,你就不能抛下我。

郁止心中一松,微微一笑道:“嗯,我信你。”

心中起伏不定,令應輕燭都沒問如果自己失敗了,甚至……死了,他會怎麽做,總覺得這個問題一問,此人要麽生氣,要麽傷心。

應輕燭既不想讓郁止生氣,更不願令他傷心。

時間漸去,算算宴會散場的時間,郁止知道該離開了。

離開之前,他對應輕燭道:“公主之前不是有問題不得其解嗎?今日我倒是可以為公主親身示範。”

應輕燭先是疑惑,随後想到什麽,當即耳根一紅,面色正經道:“不必勞煩世子,天色已晚,世子該出宮了。”

“不急,左右我與公主都是這京城中的小人物,消失半夜也不妨事。”郁止笑道。

“妨事。”應輕燭連忙起身,簡直不敢再窩在這男人懷裏。

這人寬衣解帶的動作越發熟練,或許一不小心,自己身上的衣裙便沒了幹淨。

他嘴上總說野戰如何,可到底從未真正實踐過,心中別扭羞赧先是不提,便說這場合時間也完全不合适,至少也要……

也要什麽?

什麽時候也不行!

“宮門要下鑰了,世子快出宮吧。”他催促道。

“不急,今日中秋佳宴,宮門會晚一個時辰下鑰。”郁止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你不急,本宮急,我要走了。”應輕燭慌忙道。

郁止懷疑自己是不是把人逗得太狠,讓自己在對方心裏的印象成了不分場合那啥的色情狂。

看着人疾步離開的背影,郁止忍俊不禁。

然而笑着笑着,思緒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來先前的問題。

思索片刻後,才發現自己這是杞人憂天,自尋煩惱。

心中一松,便又将一切放下。

負手而立,擡頭望天。

星空很美,像他。

中秋過後,三皇子與七皇子的鬥争徹底被擺放在了明面上。

聰明的朝臣忠于君王,明哲保身。

大膽的人擇人投靠,押寶求勝。

愚蠢的人左右逢源,意圖誰都不得罪,卻不知誰都對此不喜。

僅僅短短一月,朝堂上便換上了好幾個生面孔,可見一斑。

郁止從中看出了應輕燭的動作。

他拿捏好了皇帝的心思,左右不過是既想看兄弟鬥,卻又想兩個都打壓消耗。

于是他借皇帝的手,将三皇子和七皇子在某些重要位置上安排的人手拉了下來,換上了這兩人都不依靠的人,這樣的人顯然能更讓皇帝放心。

三皇子手中的人逐漸減少,七皇子手中的人逐漸增多,當二人差不多旗鼓相當時,皇帝便沒再扶持七皇子,轉而與這兩個兒子說起了父子兄弟情深。

三皇子心中冷笑。

七皇子暗中咬牙。

二人面上裝得好,出了宮門便分道揚镳。

回府後,容雲嫦迎接他,三皇子上前拉着她的手一起進去,“今日胃口如何?”

“尚可,這孩子很乖。”容雲嫦柔軟的心喜悅非常,前世他也曾與三皇子有子嗣,然而她不願意生,故意堕胎卻假裝摔倒,令三皇子更加心疼,在貴妃送侍妾時更是嚴詞拒絕。

她很後悔,如今對腹中孩子視若失而複得的珍寶,十分疼愛。

“還好他聽話。”三皇子冷哼一聲道。

二人進了書房,三皇子說了最近與七皇子的鬥争。

他原本以為壓下這個七弟很簡單,誰知對方也不是蠢貨,知道揚長避短,政務不通便多向他人請教,倒也做得不錯,且他十足的禮賢下士姿态還吸引了不少人追随,便是母妃都對七皇子更好。

容雲嫦心中有個辦法,可以挑撥離間七皇子和貴妃的關系。

她俯首在三皇子耳邊說了一番,三皇子抱着她笑道:“多謝嫦兒,家有賢妻。”

不久後,貴妃從心腹口中聽說了一個消息——

先前請立太子一事,實際并非為了立太子,而是為了讨價還價,逼迫皇帝立她為繼後!

此消息一出,先不論真假,貴妃心中便一陣絞痛!

皇後……

皇後啊!

她這輩子都在追求皇後之位。

閨閣中她以為自己要嫁給那位豐神俊朗的太子殿下,誰知太子死了。

後來家中要将她嫁給太子弟弟,如今的皇帝,誰知新太子為了一個什麽都不如她的女人踩她!

等到那個女人死了,皇帝也不願立她為繼後。

如今有個機會曾經擺在眼前,卻陰差陽錯失敗了,貴妃又怎會不後悔莫及。

想到那回立太子最後的受益者是小兒子,貴妃瞬間對小兒子生了怨恨。

她根本控制不住。

接下來幾天,七皇子去給貴妃請安,都只收到貴妃歇息的回應。

他有些着急。

此時有謀士建言:“貴妃娘娘雖說疼愛七皇子,可她到底也是三皇子的生母,尤其三皇子妃還懷着她的第一個孫輩,二人矛盾都少了不少,殿下,您該為自己打算才是。”

“先生有何高見?”

“草民尋得一美人,本欲獻給殿下,如今見殿下危機,欲用她解殿下危機。”

消息傳入應輕燭耳中,他無語許久,“他與貴妃生疏,卻還為皇帝獻美人,這是嫌貴妃的疏離和氣惱還不夠?”

郁止搖頭道:“多半不是他的主意。”

“三皇子要出手了,他送進宮的那位美人恐怕會出問題,你要小心。”

應輕燭心中疑惑,不明白什麽大問題,而當他回宮後不久便得知,這位美人憑借調香的手藝頗受皇帝恩寵。

甚至皇帝不顧他人反對,執意要封這位無德無功的美人一躍成為九嫔之首的昭儀。

調香?

這個詞落在應輕燭耳中便被他留意到,因為母親醫術高明,應輕燭在這方面的了解也偏多。

之前這香料的作用他便心中了些許猜測。

待他的人将香料偷偷取來一點看過後,卻疑惑地皺眉,沒有什麽異常。

應輕燭皺眉,“把他們盯緊了。”

這他們便指的是皇帝和這位昭儀。

“是!”

他将這香料在某日夜晚偷偷帶回應王府,想讓郁止看看這香究竟有沒有問題。

他本不抱什麽希望,不過是将事情告訴郁止時的順手而為。

然而郁止在聞過後卻道:“确實沒有問題。”

這說明這香不僅真的沒問題,更說明郁止懂香。

應輕燭沒忍住,将腦袋歪倒在書案上看着郁止。

這動作看着有些呆,配上應輕燭習慣性冷淡到面無表情的面容,令郁止忍俊不禁。

他伸手在應輕燭取下珠釵,散開發髻的頭發,柔軟順滑,手感很好。

“真有這麽驚訝?”

“不該習慣了嗎。”

應輕燭靜靜看着他,良久,才長出一口氣道:“郁止,有時候我都懷疑,你到底是不是郁止,或者說,是不是應王世子。”

聞言,郁止面上并未驚慌,心中也心如止水。

他未攜帶任何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作弊器,與原主和部門的交易也都是和此方世界談妥,他的存在被世界允許,只要不對本世界人透露任務和管理局的存在,其他都可以。

即便被人知道他不是原主也沒關系。

何況應輕燭不過就是這麽一說,玩笑的成分居多。

郁止便也玩笑道:“大概過不了多久,我或許真就不再是應王世子。”

應輕燭雙眼一眯,“不是應王世子是什麽?太子?還是皇夫?”

郁止:“……”

可以兩個都不要嗎?

太子是不可能,別說應王能不能造反成功,就算成功了,他也不會立他為太子。

至于皇夫……他要是成皇夫了,盈風夫人又該是什麽身份?

無論如何,他很看重這段和愛人的婚姻關系,哪怕是馬甲號,也不願意解除。

“不想做皇夫,那就只能做情人了。”應輕燭看着他道。

說實話,他也不想抹掉盈風這個身份。

應輕燭可以是郁止的愛人,可以是他的情人,也可以是皇子公主未來天子……

可只有盈風,是只屬于郁止名正言順,八擡大轎娶回家的夫人。

他舍不得。

郁止微笑,白皙修長的手握着應輕燭,二人手的溫度和本人截然相反。

郁止看着溫和,十指卻冰涼。

應輕燭看着冷淡,手心卻十分溫暖。

一冷一熱,正好互補。

而應輕燭的心中卻并未想着他們二人究竟有多相配,而是道:“你的身體……”

郁止笑容停頓了一下,随後自然地繼續,溫和道:“已經在調養了,你要相信我,夫人在,我總要為與夫人的未來考慮。”

“我也想陪你百年。”

然而身體卻并不在他的完全掌控中,他沒有選擇的餘地。

應輕燭總信他,聽他所言便覺得慢慢養,總能養回來。

想了想,應輕燭竟起身在床上翻找一陣,将那買來為了和郁同窗學習風月的本子收繳起來,“你既身體虛弱,便不好太過縱欲,這些我都先收起來,等将來大夫說你和尋常人一般強健時,我們再來繼續學習。”

郁止:“……”

那你這輩子都等不到了。

他睜大眼,定定看着應輕燭良久,終于忍無可忍吐出幾個字:“你認真的嗎?”

應輕燭皺眉,不喜他這态度,難道自己還會在和他身體有關的事情上開玩笑說謊?

“你懷疑我不關心你?”

“……不,我只是覺得你真的……太關心我了。”

關心地他都有些心虛和無語。

其實可以少關心一點,禁欲一輩子什麽的……大可不必對自己這麽殘忍。

然而因為某人的隐瞞和誤導,應輕燭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話代表着什麽,他只是為自己的愛人考慮。

他想與愛人長久,一時的禁欲又有什麽關系。

郁止想了想,猶豫要不要說出自己善意的謊言,他對此事并不執着,到底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這點定力自不必提。

可這輩子應輕燭是個實打實的剛開葷的年輕人,有沖動再正常不過。

為了自己的一句話,便要無限期禁欲,聽着都讓他不忍心。

“其實,你可以問問大夫,我覺得他會告訴你,适當的床事對身體也有好處。”他掙紮着從其他方向讓應輕燭打消想法。

應輕燭皺着眉看他:“為何你對自己的身體這般不上心?沒見你多喝幾碗藥便罷了,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嗎?”

他覺得自己愛人太重欲了,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這樣不好,不能縱容。

被認為沒自制力的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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