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風流病世子12

皇帝寝殿。

淺黃紗簾重重疊疊,随風飄蕩,雕刻着瑞獸的镂空香爐正升騰着陣陣香煙,墨色山水花鳥屏風阻隔着人的視線,而其中最深處,便躺着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

殿外已經布滿了黑衣人,他們都是耗費數年培養出來的精英,以一敵十不成問題。

應輕燭到來,紅裝染血,血水順着青鋒劍一滴滴落下,在地上形成一道血路,筆直堅定,烈烈焰花。

“人在裏面?”他問。

“是!”黑衣人答道,“主子,七皇子已被擒獲,正被捆了聽候發落。”

應輕燭:“做得很好。”

說罷,他推開殿們入內,黑衣人要跟上,卻被吩咐:“你們都在外面等我。”

應輕燭原本以為自己很激動,然而如今卻感覺,心中一片平靜,不是曾經為了僞裝強迫自己心無波瀾的平靜,而是真真切切,心中并無半點波動。

此刻,他對裏面人的思緒,甚至還沒有對郁止的關心多。

但他還是一步步走了進去,仿佛今日不過是随意來向人請安而已。

“父皇。”

皇帝這兩日過得實在不好。

他被那個昭儀砸暈,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傷口不過是被随意撒了金瘡藥,以至于不再流血,但也算保住了他的命。

然而命保住了又如何?七皇子怕皇帝醒來後就要清算自己,幹脆皇帝醒來一次就喂一碗藥讓人昏睡過去,每天十二個時辰,他最多只有一個時辰的清醒時間。

而這一個時辰裏,他還要面對自己眼睛和臉受傷,以及自己被兒子挾持囚禁的現狀,一個求救的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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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因為心裏害怕,也不敢來見他,皇帝別說斥責降罪,連人都見不到。

在這短短兩日,他體會到了曾經從未有過的桎梏,比朝臣上的暗潮洶湧、唇槍舌戰還要令他感到無力和惱火。

他甚至想殺了七皇子,這個被他一手扶持起來的兒子,被他寄予了厚望的兒子。

但他被困寝殿,對一切都無能為力,只能期盼着宮中有誰發現他的異常,好救他于水火!

等不到宮中人,可過兩日還是除夕,皇帝必須出席,這時若還見不到他,朝臣也該反應不對,一定能救他!

然而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今日來救他的竟然是應王世子妃!

他睜着一只完好無損的眼睛,覺得自己是不是腦袋被砸得太狠,如今出現了問題。

否則他怎麽會見到應王世子妃?還提着劍一副剛剛大殺四方的模樣,渾身的血氣還沒消散。

這人不是楊柳居出身?為何還會用劍?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應王的陰謀?應王世子也是假裝?如今是應王已經起兵,裏應外合進了京城?

短短片刻,他腦海中就閃過了無數種念頭。

最終,他也閉了閉眼,心中有了決斷。

“世子妃,你救了朕,你要任何東西朕都能給你,哪怕你要應王世子承襲世子之位朕也能下旨!”

當然前提是救他出去。

他不要繼續待在這兒!他是皇帝,天下至尊!

應輕燭久未答話,反而皇帝沉不住氣,看着他問:“世子妃?!”

應輕燭停下前進的腳步,站在床邊,看着身體因為藥物影響而毫無力氣起身屙皇帝。

“父皇,兒臣換了裝束,您就認不出了。”

“兒臣很傷心。”

聽見這聲音,皇帝猛然瞪大眼睛,以至于受傷被包住的那只眼睛也疼痛不已!

可他顧不上那些,用盡渾身的力氣要轉頭起身看着應輕燭。

蒼白的手緊緊扣住床身,幾乎要在那床上扣出痕跡!

如惡鬼一般可怖的眼睛死死盯着應輕燭,似乎要從他身上看出什麽。

分明是應王世子妃的模樣,聲音卻是男人!

這人是誰?!

為什麽叫他父皇?!

皇帝心中仿佛被巨石砸的深湖,波瀾驟起,思緒紛亂!

見狀,應輕燭又換了一種聲音,“這樣說,父皇是否能更清楚一些?”

這是四公主的聲音!

皇帝終于明白了什麽,身體瞬間脫力,又重重地摔在床上,一切都仿佛在嘲笑他剛才的掙紮有多麽難堪和無力。

“你、你……皇後……”

“母後只是想讓兒臣問問父皇,當你大權旁落,淪為尊貴的階下囚,您……有自盡的勇氣嗎?”應輕燭聲音平緩,一字一句道。

這是他這十幾年來,最終的目的,當他以這種絕對強勢的姿态,站在皇帝面前,問出口開始,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他的恩情已經報完,至于皇帝會給出什麽答案?又或者他根本給不出答案,那也與他無關了。

果不其然,在掙紮良久後,皇帝終于一個字都沒吐出,只眼睜睜看着應輕燭的模樣,眼中好似有許多複雜的情緒,然而終究是沒說出口。

應輕燭輕嘆口氣,“罷了,左右您未來也會去地府與母後團聚,不如屆時再親自告訴她答案。”

皇帝心中一緊,覺得應輕燭這是在暗示他會殺了自己,心中既慌又恨。

他是辜負了皇後沒錯,可皇後也欺騙了他,憑什麽他就仿佛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一樣?明明……分明……

“你幫着她恨朕?所以才要以這種方式羞辱朕?朕今日的處境可與你有關?應輕燭,你算什麽東西!朕是你親爹,就算有錯,也輪不到你來質問!”皇帝怒道。

應輕燭并沒有為這番話而氣惱,反而詫異地看了皇帝一眼,“父皇是認為兒臣在質問?非也,兒臣不過是轉達母後的話罷了,至于怨恨父皇,更是莫須有的事,兒臣不怨父皇。”

皇帝不信,“你不怨朕?真不怨又怎會害朕至此?!”

應輕燭莫名其妙的看他,“父皇糊塗了?傷你的是昭儀,送她進宮的是七皇子,将她送到七皇子身邊,假借七皇子手送進宮的是三皇子,兒臣可從未插手。”

沒有插手,就是既沒有推動,也沒有阻止。

皇帝從不知道那個女人的來歷竟然會有這麽多名堂,然而他更不知道的是,這個男扮女裝多年的兒子竟然能這麽神通廣大,不僅知道不少消息來源,還能夠沖破七皇子三皇子兩個兒子走到他面前。

這樣的本事他欣慰又警惕,若是身體好事,他絕不會對應輕燭心慈手軟,可他如今自身難保,為了性命,只能讨好這個女……兒子!至于其他,至于怨恨,那都是他安全之後的事。

可要他對着自己兒子,且是真正一個見證過他的無情和不堪的兒子,他怎麽能舍得下臉?!

好在應輕燭也并沒有為難他的意思。

他拍了拍手,便有人壓着七皇子進來,七皇子被推得滾到皇帝床前,身上的繩子讓他無法動彈,他剛艱難地轉了個身,就對上皇帝想要吃了他的視線。

“啊——!”

他連滾帶爬躲去角落,渾身顫抖道:“父、父皇……不管兒臣的事!那個女人是三哥找的,罂粟也是他們下的,傷你也是他們幹的,真的不關兒臣的事啊!”

七皇子今天被徹底打擊了自信心。

本來以為勝券在握,大業就在眼前,誰知三皇子的人沖入宮中,雙方交手打了個兩敗俱傷,最後卻被一群陌生黑衣人摘了果實。

之後他就被捆住丢去偏殿,還有人來告訴他這段時間的所有事,他都被他那位三哥算計在其中,從頭到尾都在給別人鋪路當墊腳石!

他不知道黑衣人的主人是誰,但他徹徹底底恨上了三皇子。

如今見到皇帝,他的第一反應也是撇清責任,将一切都推到三皇子身上,畢竟,這本來就是他做的不是嗎?

皇帝腦子還算清醒,他知道或許其他事有三皇子的手筆,可若老七沒那心思,就算再被人撺掇也不可能做。

他能被困在這兒,也是因為老七。

“父皇放心,傷害父皇,意圖逼宮謀逆之人,兒臣都會幫您一網打盡,稍後便會讓你們父子三人團聚,”應輕燭緩緩道。

他這是說三皇子也不會放過。

“今日,就請父皇下旨,命兒臣捉拿反賊。”

皇帝嘲諷冷笑,“你如今要做什麽,還需要朕的旨意?”

“父皇多慮了,您如今還是皇帝。”

如今還是,今後是不是卻不一定。

應輕燭不願意讓自己的名聲太差,連累了郁止,因此對這位父皇還保持明面上的尊敬。

皇帝也知道,自己如今輸得徹徹底底,再無翻身可能,應輕燭還需要他搏一個名正言順的好名聲,應該不會殺他,還會将他好好養起來,畢竟,天子皇宮,還能養不起一只“寵物”嗎?

即便這只寵物什麽也沒有,沒有權利沒有安全沒有尊嚴,可到底,命保住了。

如果換做其他幾個兒子,他恐怕都會被早早“病逝”,可應輕燭身份特殊,需要自己為他正名,需要自己為他的好名聲添磚加瓦。

因此,從利益上算,應輕燭也是他最好的選擇。

畢竟,即便他把所有兒子都處理了,他也回不到朝堂,大楚不能有一個殘廢皇帝。

他閉了閉眼,“來人,拟旨!”

說罷,他才恍然想起自己的人都被控制了起來。

應輕燭看了黑衣人一眼,點頭示意。

後者出去,不久後,從前伺候皇帝的人都被送了進來,雖然看着有些狼狽,卻都性命無虞。

平安大太監更是撲到皇帝床前大哭!

他是真心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伺候了皇帝幾十年,感情有,也知道自己未來一輩子都系在皇帝身上,要說誰最不希望皇帝出事,那必然非他莫屬。

皇帝見狀有些動容,“平安,拟旨。”

他下了兩道聖旨。

第一道,說先皇後生前難産,皇子出生體弱,為保皇子性命,不得已,才與他約定将皇子充作公主養大,如今皇子已長成,特恢複其嫡長子身份,皇子重新序齒,四公主變為三皇子,原有皇子依次往後排一位,公主依次往前一位。

這道聖旨幾乎将應輕燭的身份問題全部解決,并非是先皇後與他欺君,而是先皇後與皇帝一同商量,便不存在欺君。

既然有皇帝同意,那麽淫亂宮闱一事也不存在。

而應輕燭則從欺君罔上的小可憐皇子,一躍成為被帝後寵愛的嫡長子。

這聖旨不過是蒙騙別人,給應輕燭一個名正言順,事情也确實如此,頒布後,不騙人不信,然而有人在想到皇帝越過四公主,直接給五公主和六公主定親一事,心中盤算,竟有些信了這聖旨的鬼話。

否則皇帝為何不給當時的四公主賜婚?長幼有序,別說什麽體弱的話,堂堂公主,即便體弱也有無數人願意娶。

且如今看來,這體弱多半也是僞裝騙人的。

如此看來,必定是皇帝的籌謀無疑!

後來郁止聞言一笑,還算誤打誤撞。

第二道聖旨,命令如今的三皇子應輕燭捉拿前三皇子,現在的四皇子和八皇子的黨羽,清算他們謀逆一事。

兩個主謀被關進宗人府。

不久後,他們的家眷也被關了進去。

八皇子還好,他還沒成婚,府中只有兩個侍妾都算不上的通房,和其他伺候的宮女太監被關在一起,他的那一間只有自己一個人。

而四皇子卻不是,和他被關在一起的有四皇子妃容雲嫦。

她還挺着個大肚子,算是這些人中待遇最好的。

“殿下!”容雲嫦驚惶不安道。

“嫦兒!”四皇子将人抱在懷裏,兩人都在平複心中的不安。

“殿下,您……”容雲嫦想問你失敗了嗎?成功的是七皇子?可又怕說道傷心處,徒惹對方難過。

四皇子抱着她的力道一緊,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好在觸碰到肚子,才稍稍收斂力道。

四皇子雙眼通紅,目光狠厲。

他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輸,不僅是輸給一個男扮女裝多年的哥哥,還輸給了一個以纨绔著稱的男人!

應王世子郁止!

分明是個纨绔,卻有着那樣深藏不露的實力,将他耍得團團轉!

對方最後那句“你輸了”幾乎成了夢魇,無時無刻不在他腦中盤旋重現!

在容雲嫦的上一世,四皇子最後失敗也是因為有人背叛,自己最愛的人被挾持,他才被迫自盡。

認真來說,他不算真正意義上的輸,或者說,他只是輸給了自己愛容雲嫦的心,而沒有在實力上輸。

所以他從容不迫,直到死都鐵骨铮铮。

然而這一次不一樣。

無論是皇位,還是他自己的實力,他都輸得徹徹底底。

挫敗感侵蝕着他的身心。

看着他痛苦頹喪的模樣,容雲嫦心中難過又痛恨。

原來那只黃雀是四公主,她想了許多人,卻從未想過會是公主。

原來他還是應王世子妃,原來那應王世子竟然與他勾結在一起。

可……可上一世分明不是這樣!

上一世的應王應該在數月前起兵,而應王世子為會被抓進大牢,在确定應王對這個兒子毫不關心後,皇帝毫不猶豫地處置了他。

那個應王世子是個徹頭徹尾的草包纨绔,絕對沒有能打敗殿下的實力。

可今生為何會有這般變故?

想想自己,容雲嫦悄悄瞪大眼,難道……應王世子亦是重生之人!?

郁止尚且不知自己已經被人誤以為是重生,他此時正在宮中紫宸殿偏殿。

當應輕燭拿着聖旨當着官員及其家眷們頒布,且得到所有人的承認後,這些人便被當出宮,而應輕燭也開始處理兩位皇子謀逆一事。

接連兩天忙得腳不沾地,也幾乎沒時間見郁止。

郁止并未回府,反而被應輕燭留在宮中,然而他們也沒什麽見面的時間,每日只有應輕燭半夜來郁止床上一起睡兩個時辰,郁止醒來前,人已經沒了身影。

郁止見他辛苦,倒是有意幫忙,可應輕燭認為宮中勢力還沒清查幹淨,不願意他涉險。

“殿下這是要關着我?”郁止笑問。

應輕燭眸光微閃,“若能保你平安無虞,又有何不可?”

當日情形所有人都看到,他們看着應輕燭從應王世子妃到四公主再到三皇子的轉變,對于郁止和他的關系有所懷疑。

有人認為他們合作,有人認為他們有情,可無論如何,郁止是他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若是有人想要通過郁止來報複他,那他防不勝防。

郁止對他無奈笑笑,“我以為你見到我的實力,會放心許多。”

可在應輕燭心裏,無論郁止再厲害,他都是需要調養身體的病人。

“等安定下來,我請太醫給你瞧瞧,宮中珍品藏藥不少,需要什麽都能給你。”

“好。”郁止唇邊的弧度不變,有些事情順其自然便好,畢竟無論如何,他們都會一直在一起。

應輕燭笑了。

“可是殿下,你現在将我留在宮中,我究竟是做客的應王世子,還是你的誰?”郁止決定為自己讨個名分。

當應輕燭是盈風時,那他們便是世子和世子妃,當應輕燭是皇子時,他們自然也該有另一對關系。

應輕燭想了想,“做我可以秉燭夜談、抵足而眠的‘友人’,又或者是我同寝同食的情人,任你選。”

郁止忍俊不禁,看着眼前恢複皇子裝扮,以無僞裝真容示人的愛人,伸手在他俊美的臉上撫摸了一下。

“殿下貌美,臣心悅之,甘心與殿下行分桃之喜。”

比起冠冕堂皇的“友人”,他還是更喜歡直接明白的情人。

“日後殿下怕是少不了被彈劾。”他笑道。

應輕燭抿唇,“又有何懼。”

“你我明媒正娶,拜過天地,入過洞房,是切切實實,真真正正的夫妻。”

“天地都認了,他們難道還能大過天地不成?”

何況當初婚事還是皇帝親賜,誰敢說句不對?

“你剛上位,朝中無人,此時最容易穩固朝堂的是娶妻納妾。”郁止緩緩道。

被握住的手一疼,這力道差點将骨頭掰斷。

應輕燭藏着火的眸子盯着他,語氣森森,“你是想要我也這樣做?”

郁止笑道,語氣清和,說出的話卻十分心狠,“不,我是想說,你若敢這麽做,我就打斷你的腿。”

至于是幾條,那還用說嗎。

應輕燭聽着卻不生氣,反而眼中有了喜悅之色。

“我答應你。”

兩人一起用膳後睡了個午覺,郁止醒來時,卻已經見身邊沒了人。

他起身想去外面逛逛,誰知剛下床,便有內侍前來傳話:“世子殿下,陛下有請。”

陛下?

世人皆知應輕燭如今還只是皇子身份,雖是宮中實際的主人,可既非太子,更沒有登基,而這內侍口中的陛下,便只能是被應輕燭安排在長生殿寝宮“養病”的皇帝。

皇帝受奸人殘害,眼瞎且頭部首創,經太醫診治後得知需要靜養,便一直住在長生殿,連寝殿都沒能踏出過一步。

“見我?”

郁止廣袖玉帶,潋滟風流,周圍人不敢多看一眼,畢竟這宮中……乃至京城,誰人不知這位與三殿下的關系?

就在內侍以為自己要被拒絕,只能回去領罰時,卻聽郁止輕笑一聲,“既然如此,那便帶路吧。”

皇帝寝宮并未有什麽改變,伺候的還是那些人,陳設也未變動,該有的都有。

到即便如此,也依然無法改變皇帝是被軟禁在此的事實。

皇帝坐在床上,頭上和眼睛的傷已經有太醫處理過,且被人精心換藥打理,無幾日前的狼狽截然不同。

“在此之前,朕從未想過,會像個廢人一般被軟禁在這裏。”他輕嘲笑道。

皇帝這幾日逐漸接受了現實,不接受也不行,他手中自然還有能夠拼個你死我活的勢力,然而他這麽做能求得什麽?左右他也無法再做皇帝,既然如此,那這皇位交給誰不是交。

至少不是那兩個意圖謀逆的孽子!

“就像朕也從未想過,會以翁婿的身份面對你一樣。”

皇帝冷笑出聲,“應王世子,你好大的膽子!”

竟敢瞞着他和應輕燭勾結!竟敢借着他的手娶了他兒子!竟敢以色侍人,霍亂江山!竟敢同應王一起……觊觎他應家的江山!

“朕問你,你可與應王裏應外合,意欲圖謀應家江山?!”

皇帝強撐着身體,看向郁止的目光仿佛含着寒光利刃,龍威猶存。

被一國之君厲聲質問,郁止卻也面不改色,他覺得好笑,便也真的笑了,“陛下,若臣說沒有,您信嗎?”

皇帝無言。

他自然是不信的。

所以這回答毫無意義。

“郁止,你當真以為朕那好兒子能一直将你放在心上?他将來做了皇帝,無論男女,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他會毫不留情地抛棄你,你能保證不心存怨恨?”既有怨恨,又能保證不會利用應王生事?

皇帝看不順眼應王了一輩子,可不希望自己死後江山會被對方得去,非得氣得詐屍不可。

郁止直接道:“不能保證。”

皇帝一愣,随即驚怒道:“膽大包天!”

郁止笑了笑,覺得站着不舒服,幹脆在凳子上坐下,“陛下不是早就知道?”

是啊,早在得知此人竟敢幫着應輕燭做下那些事,郁止在皇帝心中的形象就變了個徹底。

什麽草包纨绔都是裝的,此人心思深沉。

在他看來,他那兒子都未必玩得過他。

他可以讓應輕燭登基,畢竟他無論如何都是自己兒子,流着他的血,可他不能允許有郁止這個不穩定因素禍害他的江山。

“臣以為,陛下想錯了,若真想讓臣安定,您應該勸三殿下潔身自好,不要變心,而非威脅臣,您說是嗎?”

皇帝氣得氣血上湧!

聽這家夥的意思,是不準備讓應輕燭接觸別人?那日後還能否娶妻納妾選秀生子?

他陡然瞪大眼,難道這人……是應王那老東西的計謀?專門派他來勾引儲君,讓皇嗣斷絕?!

氣昏頭的他甚至忘了他可不止應輕燭一個兒子,孫子也有好幾個,不存在子嗣斷絕這一說。

郁止輕松從長生殿回來,一來一回也算是走路散步。

走到殿門口,便見一個時常跟着應輕燭的侍衛站在外面,心知應輕燭在裏面,當下加快腳步。

剛進門,便見一道身影坐在窗邊書桌旁,手中還拿着一本書在看,卻不知這書遲遲沒有翻頁。

郁止上前坐在他身邊,“今日怎麽這麽有空?”

“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只待最後下令。”應輕燭回道,目光卻未看他。

郁止察覺不對,關心道:“怎麽了?累了?躺下我幫你按按。”

說罷,他拉住應輕燭的手,要抽走他的書,将人帶上床。

卻被突然抓住手臂,兩人一同倒在床上,應輕燭一雙迫人的銳利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眼中神色複雜,似威懾,似倔強,似質問,看得人直皺眉。

可郁止還是沒有錯過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忐忑和脆弱。

正當他想問時,便聽應輕燭用看似平靜的聲音道:“郁止,你是因為我的身份,才對我‘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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