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生君已老10
第85章我生君已老10
桑行雲憋了好半天的氣惱才終于壓制不住,陡然爆發,氣血上湧。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他很想說服自己自己看錯了猜錯了,但事實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難怪……難怪他總覺得那小子不對勁,總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親近叔爺爺,明明最先跟溫家認識,然後還有他,最後卻跟叔爺爺關系最好。
之前模糊的怪異感徹底清晰透明,那個小子哪裏是來跟叔爺爺套近乎,想做他幹孫子,分明是對他別有企圖!
“删?為什麽要删掉?叩挂去問問他,究竟還要不要臉,竟然連……連……”面對桑惜音,他難以啓齒。
叔爺爺是如清風朗月般的人物,卻遇到這種羞辱人的事,怎麽能咽下這口氣?!
桑惜音略微皺眉,“行雲,咚瞪鏡簟!
不容置疑的語氣讓桑行雲被怒氣沖昏的頭腦稍稍冷靜了一些,很快發現了不對勁,他猛然擡頭看向桑惜音,面上露出些許遲疑不解。
“叔爺爺,為什麽你要呱鏡簦磕歉鲇糁茍閱慊匙拍茄惡心的心思你都不憤怒不覺得厭惡嗎?”
“不過是一時糊塗罷了,何必那麽較真。”桑惜音試圖從桑行雲手中拿過手機,然而後者将手一縮。
不敢置信的聲音響在桑惜音耳畔,“一時糊塗?不要較真?都這樣了還算是一時糊塗,那要什麽程度才能算是徹底糊塗?而卟鷗媒險妫俊
桑行雲是真的既生氣又傷心。
生氣于桑惜音的寬容大度,生氣于他的不生氣。
傷心于自己為了叔爺爺的名譽而戰,而叔爺爺本人卻毫不在乎,絲毫不把這件事當真放在心上。
他難過地看着桑惜音,“叔爺爺,難道你真就喜歡郁止喜歡到連他對你抱着這樣惡心不敬的心思,你也可以原諒,當做不知道?”
他渾身都在顫抖,卻死死咬住唇,沒獎喉嚨口那句傷人的話說出來。
你這樣不愛惜自己,他們做親人的該有多傷心!
桑惜音在聽到喜歡二字時心裏一緊,聽完後面便又放下心來。
“行雲,你想多了,這不過是件小事,還是不要鬧開的好,小郁還年輕,一時糊塗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過去了,你要是鬧開,以你們年輕人的性子,說不定還會造成逆反心理,得不到的偏要強求。”桑惜音努力用不明顯的偏向勸說侄孫隐瞞此事。
桑行雲一噎,腦子裏忽然覺得桑惜音說的有道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如果強行暴露此事,非但會給叔爺爺的名聲蒙羞不說,還可能會激起郁止的逆反心理,讓他原本只是暗中滋生蠢蠢欲動的心思直接不再掩飾,明目張膽地糾纏不休。
如果是那樣,那他可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當然,他大可以在商場上針對郁止,可據他所知,僅僅這一款藥的面世,便有無數雙眼睛盯着郁止,如果郁止真的先被人針對,阻礙了後續産品研發,桑家必定會成為衆矢之的。
桑行雲更氣了,合着這郁止還真是打不得罵不得,甚至連這層窗戶紙也戳不得?!
桑行雲胸口仿佛憋了一大口氣,根本喘不上來。
他憤怒地在客廳走來走去,整個人仿佛像一只被氣得跳腳,卻又不敢嚎叫半分的猴子。
桑惜音心中一松,倒了一杯水遞給他,“喝杯水冷靜冷靜。”
桑行雲很想發怒一掀杯子,然而終究還是沒掀,他接過杯子将其中已經冷掉的水一飲而盡。
看向桑惜音的目光充滿了怒其不争。
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桑惜音這是在維護郁止,可這樣的維護卻讓他感到十分不解。
他不明白為什麽桑惜音會這麽維護郁止,畢竟從前的叔爺爺雖然也寬和,卻也不是什麽都會原諒的聖父,難道……
不,不可能的,叔爺爺是多麽好,多麽光風霁月的人,怎麽可能會犯這樣的錯。
一旦事情發生,他必然會聲名掃地,且受到外界異樣的眼光,叔爺爺又不傻,怎麽可能明知故犯。
一定是郁止……一定是他見郁止優秀,見獵心喜,不願意讓這樣的人走上歪路,背負罵名。
這麽想着,桑行雲的心逐漸稍稍平靜。
心中琢磨了多種可能,說開不說開,最終發現還是不說開很好。
可如果不說開,叔爺爺怎麽辦?難道這就一直容忍有個觊觎自己的人在身邊晃蕩,且時刻擔心對方會不會有所動作?
桑行雲不願意讓桑惜音面對這樣的環境,一時又遲疑不定起來。
“叔爺爺,你當真要裝作什麽也不知道?隐瞞下去,不攤開告訴家裏人?”
桑行雲認真詢問。
桑惜音抿唇片刻,終究平和道:“對,呔醯茫這樣對誰都好。”
可對你不好!
憑什麽要為了郁止那個家夥而讓你忍受這種苦?!
桑行雲滿心充滿了不願意,然而卻又無法說服桑惜音。
“好,叔爺爺,叽鹩δ悖但是咭膊環判哪慵縧跟郁止走得太近,他……他……”
桑行雲難以啓齒,但那個态度和意思都很明确,不願意讓桑惜音繼續跟郁止接觸。
桑惜音指尖顫了顫,他擡頭,目光溫和,微笑地看着桑行雲,“咧道你的擔心,行雲,你相信撸叔爺爺怎麽會委屈自己。”
“不用你說,咭不岣他拉開距離。”他語氣平靜道,仿佛真這樣想一般。
大概是演技太好,桑行雲沒看出來,悄悄松了口氣,語氣也緩和了幾分,“叔爺爺,你知道,卟皇槍室庹攵運,只是擔心你,不希望你為了誰受委屈。”
“嗯,大寶的好心叔爺爺都知道。”桑惜音像平常一樣,擡手揉了揉他的頭。
在桑行雲看不見的地方,他目光微垂,視線不知落在何處,只那雙眼睛的光芒卻有些幽深暗沉。
和煦如風的聲音徐徐吹出,一字一句,平靜如常,卻又仿佛帶着誰也聽不出的傷感,如風飄絮,若有似無。
“咧道該怎麽做。”
冷淡疏遠,讓這兩條本不會相交的人生軌跡重新走入正軌。
畢竟,這本就是他的打算,不過是提前些許罷了。
只可惜,不等桑惜音實施,接下來好一段時間他都沒有見到郁止。
郁止很忙,非常忙。
他不僅要督促員工繼續研究,時不時為他們答疑解難,還要招收新員工,讓他們各司其職,安排好任務後,還要監督他們走上正軌。
雖然有國投公司的幫助。但仍有許多事需要郁止親力親為,且坐鎮公司一段時間,确認沒問題後,才能稍微松開手。
為此,他已經連續在公司住了半個月,而這段時間,無論是家教,還是去桑惜音那裏探望陪伴,都被他暫時擱置。
等他終于能放開手,回到家裏,卻發現桑惜音不在家。
“杜姨,桑先生去哪兒了?”
杜姨有些尴尬,神色略複雜地看了一眼郁止,“老先生啊,他又回鄉下了……估計要過段時間才回來吧。”
那天桑行雲和桑惜音的說話她也聽到了,雖然有些模糊不清,但她大概也感覺到了什麽,小郁對老先生那麽好,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杜姨雖不覺得郁止真是那樣的人,但既然大少爺都那麽說,老先生也沒反駁,那無論郁止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她都該對對方警惕一點。
她笑着看郁止,“小郁要不過段時間再來吧。”
郁止知道桑惜音會偶爾回鄉下老家住一段時間的事,因而如今聽來也沒怎麽懷疑,畢竟自己消失半個月,桑惜音覺得無聊,回老家住住,換換環境也很正常。
“好,多謝杜姨,再見。”郁止沒再停留,沒有桑惜音的別墅,再美他也無心留戀。
見他要走,杜姨忽然想到什麽,喊住他道:“對了小郁,還有件事,杜姨覺得很愧疚,你送給叩哪嗆幸┎患了,被吲丢了。”
那晚因為郁止的事,已經無人再有心思去找那盒藥,桑行雲直接從自己家裏再拿了一盒送給杜姨,算作沒幫她找的賠禮,至于那盒丢掉的藥,桑行雲恨不得丢個徹底,一想到那是郁止送的,他就忍不住堵心。
杜姨心中雖然遺憾,卻也只能接受那盒藥,再自己繼續找,然而在持續幾天的搜查後,依然一無所獲,杜姨也只能作罷,只是心中對郁止感到愧疚,便忍不住提起,并道了聲歉。
郁止卻從中關注到其他的。
“杜姨你說大少幫你找藥,還查了監控?”他眉心微動,察覺到此事中的不尋常之處。
杜姨倒是沒想那麽多,她那晚見兩人像在吵架,覺得不好打擾,便重回了廚房,被郁止問起也不覺得有什麽需要隐瞞的。
“是啊,但是可惜還是沒找到。”語氣中充滿了歉意和心疼。
一盒藥可貴了呢!
雖然兩盒都不是她的,但她也心疼。
“咧道了。”郁止視線微微上移,不着痕跡地掃過一眼這花棚裏的監控攝像頭,眸光一凝,雙唇微抿。
“一盒藥而已,丢了呋褂校不必挂心。”他寬慰道。
杜姨連連擺手,“這可不成,你都送過一回了,而且,而且大少爺也送了咭緩小!
郁止點點頭,“好吧。”
杜姨笑了笑,心裏輕松不少。
離開花棚,郁止的神色才逐漸變化,從尋常變成嚴肅,從輕松變成警惕,眸中也逐漸醞釀出幽深的光芒。
他打電話給之前的私家偵探,“新任務,接不接?”
幾個小時後,郁止看着手機裏那人發來的地址和信息,訂了一張去往此地的機票。
郁止這邊剛回來一趟,那邊桑行雲就收到了消息。
他皺着眉煩躁道:“還陰魂不散了!”
之前他以為郁止那麽久沒出現,可能真如桑惜音說的那樣,一時糊塗,終于醒悟。
可再次收到對方上門的消息後,他便知道之前的想法泡了湯。
聽着他聲音的桑惜音倒茶的動作頓了頓。
“行了行了,你還要在噠舛待多久?你爸媽爺爺都給叽虻缁埃問你是不是溜出去玩了,讓你趕緊回去,公司很忙。”
桑行雲憋着氣道:“卟唬咭陪着叔爺爺。”
之前就是因為他們疏忽,才會讓郁止趁虛而入,得到了叔爺爺的青睐,以至于面對現在這種情況,都還想着怎麽對他好,怎麽保護他。
要是自己看緊點,不讓別人有近身的機會,哪還有這麽多事?
更讓他怄火的是郁止是他帶來跟叔爺爺認識的,引狼入室不過如此,這讓他心中又氣又悔,恨不能回到當初,将郁止趕走,絕不給他見叔爺爺的機會。
桑惜音無奈笑笑,語氣卻認真道:“行雲,你長大了,你今年已經過了二十五,甚至比小郁還大,你是個大人,該成熟些。”
“不要為了一些沒必要的小事而耽誤正事,作為公司高層,你的行為關系到千萬人的飯碗,不要任性。”
桑行雲心中稍稍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有些任性了,公司許多事都等着他處理,一直耽擱下去肯定不行。
但,跟郁止相比,他心裏有些不爽,不爽于即便如此,桑惜音對待郁止的态度都沒變,不爽于自己比郁止大,成就卻還比不上對方。
“那好吧,呦然厝チ耍叔爺爺,鄉下雖然也不錯,但你住一段時間後還是回城裏好,放你一個人在這兒,呙嵌疾環判摹!
桑惜音來鄉下是他自己的決定,一是因為許久沒回來,二來也是為了稍稍冷一冷郁止,正好對方沒在家,想必也看不出來。
桑家老家在山裏,雖然環境清幽。人煙稀少,但距離最近的縣城也需要開車一個小時,一但人有個突發急症,很有可能會被耽誤。
“咧道,大寶回去注意安全。”桑惜音笑着道。
桑行雲離開,桑惜音才斂了笑容,面無表情。
此時的他,哪裏還有半點笑意。
之前不過是在桑行雲面前撐出來的罷了。
桑行雲發現得太快,快到他沒有防備,若非他反應迅速,恐怕會被那小子看出端倪。
桑惜音。
桑惜音……
你要穩住,不能功虧一篑。
機票是有,可機票也只到市裏,而這市裏距離桑惜音老家的房子還有三個多小時的車程。
郁止下飛機後并未徑直坐車過去,而是找了個酒店住了一晚。
他身後跟着兩個保镖,是上面安排保護他的人,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郁止倒是不覺得他們麻煩,也沒有不适應他們的存在。
畢竟他的那些事,恐怕早就被人查了個一清二楚,如果他想知道這具身體的親生父母是誰,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就能知道,但他不喜歡欠人情,還是想自己動手。
富麗堂皇的酒店每天來往不少行色匆匆的客人,今日也不例外,郁止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一邊看雜志,一邊仿佛等待着什麽。
有一家三口從門口進來,高大的男人抱着個幾歲大的小女孩兒,氣質溫婉,衣飾得體的女人微笑挽着高大男人的手,幸福的氣息彌漫到了郁止面前。
“老公,你也累了,把雅雅放下,呷グ熳∷蕖!迸人笑容滿面地親昵說道。
高大男人也點點頭,他看着像是三十多歲的模樣,而女人也保養得當,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
穿着一身鵝黃色裙子的小姑娘吃力地抱着一只大熊娃娃,額頭上都冒了汗。
終于,她雙手疲憊地一松,熊娃娃落在了地上,染了灰塵。
她愣住片刻,下一刻,紅着眼睛哭了。
“爸爸,叩摹ⅹ叩拇笮茉嗔恕…嗚哇——!”
男人把大熊提起來,“拍幹淨就好了,那邊桌上有紙有水,走,爸爸帶你把大熊擦幹淨。”
小姑娘眼巴巴地跑去桌邊,距離郁止不足兩米,她擡頭看了看郁止,頓時有些移不開眼。
這個哥哥好漂亮!
“漂亮哥哥!”
她的眼裏照映着郁止,仿佛閃着光芒。
“雅雅,大熊擦幹淨了,呙歉米吡耍不要打擾哥哥。”高大男人擦了娃娃,大手摸上還在試圖靠近郁止的閨女。
不好意思地沖郁止笑笑,“抱歉抱歉,呒夜肱有點顏控,看見長得好看的人就走不動路。”
郁止微笑道:“沒關系,她很可愛。”
說罷,從胸口摸出一直鋼筆放進小姑娘的口袋裏。
“長得好看是沒錯,但這世上還有許多比好看更重要的東西,見面禮,送給你。”
高大男人面對第一次見面就送人禮物的陌生人心中有些警惕,可見那支鋼筆還是昂貴的牌子貨,郁止穿着打扮也不凡,倒讓他的警惕下去了不少。
“這太貴重了,雅雅不能收,還給這個哥哥。”
雅雅有些舍不得,這支筆很漂亮,但爸爸說要還,那還是……
“不用了,一點小玩意,孩子喜歡就好。”
見已經辦好住宿手續的女人正走過來,郁止放下沒怎麽看的雜志,起身說道:“萍水相逢,再見。”
說罷,他便走出酒店大廳,直接從女人面前路過。
女人仿佛有些被郁止的容貌煞到,站在原地久久不動。
高大男人抱着閨女前來,“老婆你怎麽了?”
女人這才回神,喃喃道:“剛才的年輕人看着好像有點眼熟……”
“人有相似。”高大男人沒放在心上。
女人眼神還有些放空,“大概是吧……”
真好看啊。
她很久沒見過長得這樣好看的人了。
但真的很熟悉。
仿佛從前在哪裏見過。
一股莫名的傷感湧上心頭,令她想要落淚。
順便見了原主生母一面,郁止這才坐上去鄉下的車。
幾個小時後,順利到達目的地。
這裏發展得很不錯,雖然是鄉下,卻也修了平坦的水泥路,山間田地一片片,地裏還有機器工作。
郁止向當地人打聽過後,成功得到桑家地址。
十幾分鐘後,他便看到了那處房子。
與其他人家不同,這家住宅做的訪古建築,遠遠看去,仿佛一副山野古畫,悠然恬靜。
“你們都在外面等撸不必跟來。”
“是。”
郁止上前敲響了門。
屋裏的桑惜音剛挽起袖子,準備将他園子裏的草除了,卻不想聽到了敲門聲,不由皺眉,這個時候都是飯點,誰會來?
“誰啊?”
無人回應。
桑惜音走上前開門,下一刻,看到門口的人,動作有一瞬間僵硬,随後想起什麽,又自然起來,只是面上驚訝未減。
郁止站在門口,兩人之間隔了一道不高不低的門檻,卻仿佛隔了一個世界。
他雙目溫和含笑地看着對方,一股說不清的意味彌漫,仿佛卸下僞裝後不再掩飾的随性自然。
“山野有客,不知道桑先生是否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