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舊事隐秘難不成,宋致的小名叫小花?……
纏在他衣袖上的女子手腕有幾道極為明顯的紅痕,沈原低眸,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上去,“疼不疼?”
不是他不幫忙攔着,只是......
他瞥了眼身邊乖乖坐着的蘇錦,“那畢竟是入了你畫的郎君,我怕等你清醒,會怪我誤了你的姻緣。”
“他雖然人瘋些,至少對你尚有幾分真心。”
“爹,你說的話蘇蘇聽不懂。”蘇錦讨好地往沈原嘴邊遞上一顆蜜棗,見他吃了,這才舉起手臂,又哀哀撒着嬌,“爹,蘇蘇疼,蘇蘇要揉揉。”
她倒是機靈,還知道用人前給顆甜棗。
“......你呀。”沈原無奈,“就知道欺負我。倒不見你使喚你那心愛的宋哥哥,見了他就好似老鼠見了貓。”
“蘇蘇不喜歡宋哥哥,蘇蘇只喜歡爹。蘇蘇要給爹買大房子,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蘇錦撇撇嘴,似是很不願意提起宋致。
如鴉羽濃密的長睫遮住了丹鳳眼裏的猜測,修長的手指緩緩搭在捏紅的腕子,一點點揉着,狀似不經意問道,“你說他欺負了你?”
“......就欺負了一下下。爹,你不用擔心蘇蘇。”
沈原挑眉,眼下的蘇錦雖然愛撒嬌,可性子一點都不嬌氣。說是一下下,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
餘光裏,蘇錦正時不時地偷瞄過來。沈原坐直了身子,心裏想着看過的佛像,硬生生拗出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瞧剛才那情形,蘇錦的确不記得宋致,可明顯對小花這兩個有莫大的反應。
難不成,宋致的小名叫小花?
他胡亂猜測着,也不顯山露水,只等小傻子自己按讷不住,貼過來噼裏啪啦抖落一地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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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眨眼間便覆蓋了大地。
淮南進來點了燈,又添了水。
泛黃的燭火溫暖,映在沈原俊朗的側顏,似是渡了一層柔和,越發溫善。
蘇錦悄悄打量一陣沈原的神色,見他并未皺眉嘆息,這才将嘴裏含着的蜜棗一口吞下,小心翼翼道,“爹,蘇蘇長大以後能不能不娶宋哥哥?”
原來她當真與宋致是舊相識,沈原按下好奇,面上仍舊平靜無波,淡然問道,“為什麽?”
“爹,宋哥哥長得好,穿得也好,是不會樂意嫁給我的。”
“他與你訂了親,這是兩姓之約,哪裏會不樂意?”沈原可不信,光是瞧宋致大膽主動的模樣,也曉得他定是樂意之至。
蘇錦垂着腦袋,一臉的不開心,“可是爹,我長得又矮又小,活像顆小土豆。的的确确與蘇哥哥不相配。”
前日,宋哥哥可是特意尋去了學堂,與她說得清清楚楚。
況且他也根本不像爹說得那樣矜持有禮,更不會親昵地叫她蘇蘇,只左一個小土豆,右一個矮冬瓜,領着一群小郎君叽叽喳喳的數落個不停。
沈原越發迷惑,細細問道,“那你可問過他緣由?”
“問了,爹說蘇蘇要多給宋哥哥寫信,可是宋哥哥很不喜歡收到我的信。”
說起這個,蘇錦就更委屈了。
她費勁寫好的大頭字,爹總說不夠得體。
所以她就畫了很多圖畫上去,小心地用了平日裏舍不得用的顏料,一點點畫着自己見過的人和景。
雖然她還不懂什麽是妻主,但爹說,既是訂了親要娶進門的郎君,就該好好愛護,溫柔以對。
是以她還在每封信末尾都畫了小小的自己,生怕宋哥哥誤會她年紀小找人代筆。
每一封,都是想要送給他的一份真心。
她笨拙又純真地表達着對宋哥哥的重視,即便尚未蒙面,總歸也是她的人。
想要和他一起做游戲,一起讀書,蘇錦還想了很多很多能一起玩的事,可她的信從春寫到冬,也沒等來宋哥哥的只言片語。
只等來學堂前一場譏笑。
他不僅從沒看過那些信,甚至也懶得拆開。
“你怎麽知道他不喜歡?”
蘇錦腦袋垂得更低,“他叫我小土豆的時候,把信都扔在地上了。”
她頗為傷心的摳着被角,“爹,那裏面還有蘇蘇收集了很久的花和樹葉,全都被宋哥哥踩進了土裏。”
就連她的畫,也被那些一同來的郎君好一通取笑。
一張接一張,笑得她無地自容,手足無措。
“只有這些?”沈原伸手替她将發絲梳理的整整齊齊。
“宋哥哥還說。”她悄悄瞥了眼身側的沈原,斟酌了用詞,“他不想嫁給窮光蛋,更不想嫁給沒娘的窮光蛋。”
沈原攏在袖裏的手指攥緊,實在太欺負人了!便是年少,也不該如此口無遮攔。
“爹。”蘇錦認真地轉過頭,拉住他的衣袖,“蘇蘇不是沒娘的孩子對不對?”
腫了的雙眼裏帶着最後一絲期盼,哀哀望着。
沈原抿唇,心疼地摸了摸她的發頂,“當然不是。”
他放柔了聲,學着自己爹的模樣,很是認真道,“大晉裏的每個孩子,都有娘和爹。若非真的相愛,你爹......”
“咦?”哭紅的眼悄悄眯起。
沈原一頓,換了話,“爹是不會冒風險生下你。畢竟孕育生命對于男子來說,着實艱難。所以,你是娘和爹來之不易的寶,寶貝疙瘩。”
他頭次說這話,難免有些磕磕絆絆。
可聽在蘇錦耳裏,宛如春風暖過人間,她露出一絲開懷的笑,“蘇蘇就知道自己是有娘的!”
“蘇蘇是爹和娘的寶貝疙瘩!”
明明她又哭又笑,腫了雙眼的模樣早就不複之前的秀氣,偏沈原還是越瞧越覺得順眼。
哭紅的鼻頭好看,腫脹的雙眼也好看,委委屈屈告狀撒嬌的模樣更好看。
伸手抹去她眼角沁出的淚,溫熱的觸感落在實處,才讓人有了真切。
本以為她下一句就會追問自己娘親的下落,可蘇錦什麽都沒有問。
似是在躲避一個明知答案的問題,懂事的令人心疼。
沈原心中暗嘆,問起了其他,“那小花呢?”
“小花......”
蘇錦渾身一抖,揚起臉愧疚地看着沈原,“嗚嗚,爹,蘇蘇是壞孩子。”
她秀眉緊緊攏在一起,瞧着很是痛苦不安,捂着腦袋就要鑽進被裏。
末了,又從被縫裏伸出一根小手指勾住沈原的衣袖,悶悶道,“蘇蘇不該偷偷打開宋家爹爹托人送來的桃花酥。可昨天爹爹好久都不回來,蘇蘇實在太餓了,就想吃一小口。”
她忽得頓住,從被裏探出半只眼,小心翼翼用食指圈在拇指上比劃着,“爹,就這麽大。”
沈原心底一緊,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沒關系,既然是送你的,想吃就吃,我不會怪你。”
“嗚,可爹爹之前說不許蘇蘇随便吃旁人給的東西。”她疑問地控訴,叫沈原一愣,不自在的咳了咳道,“然後呢?”
“蘇蘇很乖。”被裏的人聲音越來越小,“蘇蘇只是打開油紙包聞了聞,可小花也餓了,爹只說蘇蘇不能吃旁人給的東西,所以蘇蘇就給它吃了糕點。”
“蘇錦?”
從被裏撈出的姑娘臉蛋紅得驚人,軟軟靠在沈原懷中,伏在脖頸處的鼻息越來越燙,她的聲音卻越來越弱。
猶如被困在淺水的深海魚,掙紮着想要捉住最後一絲生機,“爹,小花死了,蘇蘇害怕,我們搬家好不好,蘇蘇不想娶宋哥哥了。”
她迷迷糊糊,瞧得沈原心焦,趕緊叫淮南換了一盆溫水過來,指使幾個婢子圍去床榻,有條不紊地替她擦拭着全身。
大夫說過,這法子可以散熱,眼下巷子裏已經有了車轱辘攆過青石板的聲響。
沈原這才放下心來,可他到底是男子,就算再擔心,也只能背過身去。
他沒有離太遠。
隐隐約約還能聽見蘇錦斷斷續續的低語。
“爹,蘇蘇一定會好好......讀書。你別丢下蘇蘇,蘇蘇不想一個人。”
“爹,蘇蘇......好想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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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下了一場春雨,房裏的窗應了大夫的授意,徹夜未關。
蘇錦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
她好似睡了一夜,又好似被人狠狠打了一夜,渾身酸痛不說,腦袋裏昏昏沉沉,什麽都想不起來,就連嗓子也幹得冒火。
桌上的茶水還溫着,入口也甘甜。
蘇錦接連喝了幾杯,房門輕輕被人敲響,一個甚是耳熟的聲音傳了進來,“蘇姑娘,奴婢是文墨。您可起了?”
“起了的。”随手整好床榻上的被褥,蘇錦面上含笑,從裏打開房門,又瞧了眼天色,奇道,“文墨姑娘今日怎麽來得這般早?”
“蘇姑娘您可算恢複了。”
這些日子都是文墨來院裏送飯,平素也能說上幾句,故而熟稔些,她左右瞧了瞧,忽得壓低了聲音,“您昨可差點把我們公子折騰出個好歹。要不是楊大夫來得及時,您怕是早就被公子灌成了藥人。”
“嗳?”蘇錦一愣,“昨晚上沈公子在院裏?”
“您不記得了?”文墨點頭,“不止昨晚上,我們公子可是守了您一天一夜,這會才去隔壁歇着。”
蘇錦不明就裏,又不好意思開口相問。
文墨也沒多解釋,從食盒裏端出一碗湯藥,又拿出一碟蜜餞,“蘇姑娘還是先喝藥吧,都說病去如抽絲,這身子可得好好将養起來才是。”
“多謝。”蘇錦微微笑了笑,幹脆利落的喝了藥,将湯碗遞過。
見蘇錦不動蜜餞,文墨連忙招呼道,“蘇姑娘,這藥聞着就苦,您怎得不吃?”
“良藥苦口,蘇某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哪裏還需蜜餞哄着。”她失笑,話音才落。
門檻處不知何時前來的一襲松石綠,帶着兩眼烏青,幽幽出了聲,“你哪裏都小,又沒有成親,怎麽算不得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