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紅梅疑雲難不成是他?
蘇錦迷迷糊糊思考了半晌,猶豫道,“你的意思,這不是蚊蟲叮咬所致?”
“當然!”文墨早就娶了小郎君,對此心知肚明,她打趣一笑,“依奴婢看,若不是對姑娘在意的緊,也不會在這裏偷偷留下印記。”
她話是這麽說,卻不敢把做這事的人直接對在沈原身上。
畢竟昨院裏進進出出的郎君,除了自家公子,還有位提着食盒前來的郎君。
光是遠遠瞧了幾眼,也知是位風華盛極的男子。
更何況,能進這房裏的,還有淮南、淮安這兩個小厮。尤其淮南,昨她好似是瞧見他紅着臉從房裏跑出去來着。
文墨想得起勁,卻也不能再與蘇錦多說,畢竟這事涉及到男子清譽,若是猜錯,于他們可是無妄之災。
她望了眼兀自出神的蘇錦,有些琢磨不透。
要是尋常姑娘遇見這事,保不齊要好好炫耀一番。若是對方長得不錯,尋上個媒人前去,娶回家也算一段風月佳話。
偏生蘇錦,靜默地好似一段埋在地下許久的枯木,連個欣喜的神情都沒有。
唯有手指貼在那一處紅痕之上,沉重地瞧着褐色的藥液,不知在想些什麽。
直到氤氲的水汽漫漫四散,連帶着鎖骨上那一朵紅梅也了無蹤跡。
蘇錦這才好似回過神來,任由文墨替她穿上衣裙。黑亮的發絲服帖地攏在耳後,只發梢處還有些水珠,頑皮地綴着,随着她踏出的步伐,慢悠悠地三兩融成一顆,悄悄滴落。
“蘇姑娘。”進來送藥的仍是淮南。
過往蘇錦從未注意過他,這會卻是不得不想。手指端起桌上的藥碗,腦海裏卻還念着旁的事。
尤其今早沈公子還特意提點過,難不成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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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神地瞧着面前的小厮。
“蘇姑娘!”急切的聲音叫蘇錦喝藥的動作一頓,淮南臉漲得通紅,見她疑惑,又垂下頭輕聲解釋道,“這藥燙,不能直接入口。姑娘還是吹吹再喝的好。”
他抱着托盤的手指攥得發白,就連腦袋都快要垂到胸前。
分明就是又羞又怕。
看來昨她當真說了一些胡話,才會引得淮南誤會,繼而有了肌膚之親。
蘇錦腔子裏的心止不住下沉,端着湯藥的手指也好似是失了感覺。
從門窗穿堂的風宛如一柄柄羽箭,一股接着一股,一陣接着一陣,刺得她唇齒生寒,半晌才擠出幾字,“......多謝提醒。”
“蘇姑娘客氣了。”聽到她的聲音明顯又細弱了幾分,淮南偷偷擡眼,本要瞧個究竟,
沒成想一下就撞進了那雙翦水秋瞳,如墨如夜,沉沉看了過來。
似要把人引進無法預知的深淵,種下滿滿的心慌意亂。
淮南面上更紅,匆忙垂頭,抱着托盤落荒而逃,早就忘了還要收回湯碗。
臨出門的時候,似是聽見蘇錦叫他,慌忙之中又被門檻絆了一跤,跌跌撞撞站起身卻也顧不上自己,而是先往房裏瞅了瞅。
發現這角度瞧不見蘇錦,方才松了口氣,一溜煙小跑着去了隔壁。
“公子。”
淮南氣喘籲籲地進來,面上的紅意還未消散,回禀時聲音都顫着,“小的剛剛仔細打量過了,蘇姑娘依舊沒什麽精神。”
“還有呢?”
手裏的托盤被緊緊抱在胸前,想起蘇錦剛剛的眼神。
淮南垂頭,一五一十又道,“人也有些迷糊。”
桌案上擺着一尊青白釉蓮花香爐,白木袅袅而燃,透過瓣瓣蓮花,香氣沉靜,令人心生安定。
窗外,一池淺潭碧樹,萬千繁花,遠遠還能瞧見抱琴回來的淮安。
“知道了。”沈原淡然颔首,“昨你忙了一宿,這幾日就不必來外院陪我,好生歇着便是。”
“公子,淮南可是做錯了什麽?”
沈原搖頭,“你能有什麽錯,不過是瞧你疲累罷了。”
話說到這份上,淮南只能低低應了,剛踏出房門,就碰上滿臉喜氣的淮安。
兩人自小長在一處,情同兄弟。這會淮南眉目慘淡,淮安必不會坐視不理。
豆豆眼轉了又轉,索性拉着淮南的衣袖躲在一旁悄悄問道,“你怎麽這幅表情?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淮南低落,“只是公子要我歇上兩日罷了。”
淮安一呆,忍不住伸手拍在他的肩頭,眼中十分羨慕,“你傻了不是,這乃天大的好事,不做活還有錢拿,你竟然哭喪着臉?!”
“是啊,我也知道是公子體恤。”淮南垂眸,面上始終勾不起個笑臉,話到嘴邊轉了幾遍,才怯懦道,“可我自小就陪在公子身邊,要是一日不見,總歸是有些惦記。”
“你瞧你這沒出息的樣!”淮安忿忿,“自小公子就對你諸多偏坦,抄書最多是我,跑腿最多也是我,眼下我忙得好似陀螺,公子好意叫你歇着,你居然還哭喪着臉?!”
他一口氣說得不順,又狠狠在淮南額上敲了幾下,“罷了罷了,誰叫你長得讨喜,公子多疼疼你也是應該。”
淮安啧聲連連,見淮南還望着那一排房門,似有不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推了他幾把,“行了行了,公子又不是不回內院去了,瞧你這依依不舍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思春了呢。”
他話音才落,淮南面上便又紅了起來,好似塗了胭脂,豔麗地叫人挪不開眼。
淮安着急去送琴,也沒留意。
瑤琴香案。
修長的手指搭在琴弦,卻未曾撥動。
微微風來,吹起沈原鬓間的碎發,松石綠的衣袖恍恍拂動。如鴉羽濃密的長睫低垂,遮住了丹鳳眼裏不明的情愫。
“公子,您不是不喜歡撫琴的嗎?”淮安立在沈原身後,頗有些不解。
尋常世家教導郎君學習琴棋書畫,往往需要數年之久。他家公子自小聰慧,學東西極快。
其中,又以琴藝最佳,深得主夫真傳,只不過公子向來不喜靜,故而平素裏撫琴也少。
今日也不知起了什麽興致。
他暗搓搓地想了許多可能。
半晌,才聽沈原笑道,“撫琴罷了,哪裏有什麽喜不喜的。”
“嗳?”豆豆眼的小厮一愣。
沈原盤膝而坐。
指尖微挑,琴音流瀉,千言萬語都裹挾于袅袅之音,緩緩展開,勾抹吟猱,曠古而悠遠。
間歇微頓,複而斂情而動,餘韻纏繞,寂寥哀思纏綿入骨,一聲漫過一聲,似要乘風而去,扶搖直上九重天宮。
淮安聽得入迷,待沈原起身,才忙不疊地遞上一杯溫茶,笑盈盈地拍起了馬屁。
沈原彎唇,明明那雙丹鳳眼裏驕傲得不行,口氣卻稀松平常,“偶然心得罷了。”
止住豆豆眼小厮要跟出來的步伐。
松石綠的衣袖一甩,輕快地出了房門左轉。透過虛掩的門縫,一眼便瞧見了紗幔後縮成一團昏睡的女子。
看來剛剛的琴聲,她沒有聽到。
沈原默默嘆了口氣,腳步放得又輕又緩,隔着紗幔,自上而下地打量着窩在被裏的人。除了嘴唇起皮,面色倒是恢複了正常。
只不過......
他無聲地笑了笑,伸手端過一杯溫茶,坐在榻邊輕輕喚道,“蘇姑娘?”
床榻上的蘇錦動也沒動,只眼睫閉得更加用力。
沈原也不戳穿,自言自語地無奈道,“叫也叫不醒,看來就如楊大夫所說,是體內缺水的緣故,你又是救我才落得這病狀,如此一來,也就只能我委屈一些,親自喂水才行。”
說罷,他當真含了一口水,俯身而來。
蘇錦閉着眼,其他感官卻異常的敏銳。
尤其當那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近到無法再近的時候,她面上早就燒成了一團火紅。
躲在被裏的心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聲音大到她滿耳都是咚咚作響。
唯有郎君笑聲清淺,戲谑低問,“當真要我喂你?”
蘇錦一呆,哪裏再敢裝睡,甫一睜眼,入目便是沈原近在咫尺的如玉面容。
朱色薄唇,只消她一動,便能輕易觸到。
她慌張地拉起被子遮在兩人之間,只露出一雙眼,悶悶道,“不勞煩沈公子,蘇某自己喝水就好。”
沈原彎了唇,起身拎了茶壺過來,盯着蘇錦接連喝了好幾杯,這才坐遠了些,随意與她說起了話,“我瞧蘇姑娘睡時也眉頭緊皺,可是有了心事?”
“也沒什麽,只是有些事想不透徹。”蘇錦含蓄地一帶而過。
偏他又好奇的緊,“比如?”
蘇錦一頓,這話說起來頗為孟浪。尤其面對的又是沈原,她便更加說不出口。只得略去那紅痕的事,推說自己怕昨日思緒混亂不小心傷了近身的人。
“不知蘇姑娘說得近身,可有個限定?”
他這話問得突然,蘇錦也沒多想,粗略地比劃了一個手掌寬的距離。
“蘇姑娘确定?”沈原挑眉,認真思索了半日,“若是以此為準的話,倒是只有一人。”
蘇錦料想昨日照看多半也是淮南經手更多,她還在想如何尋個機會與他再問清楚些。
就聽沈原淡道,“若姑娘當真找到傷了的人,可有什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