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家的時候尋知途開車。

淩輕雲一上車就想睡覺，被尋知途瞥了一眼，“你別睡覺啊！”

淩輕雲嘟囔了一句，“我每次開車你都在睡覺。”

尋知途湊過去親了親淩輕雲的額頭，“別在車上睡了，今晚回家好好睡，明早還要上班。回去的這條路風景不錯，我覺得你會喜歡，別錯過了。”

淩輕雲便系好安全帶，去看窗外了。

窗外，是成片的杉樹，在秋日已經變紅，夕陽在天際，湖中正是倒影，波光粼粼，淩輕雲便随手拿起手機開始拍照，尋知途見狀放慢車速，經過這一片美景。淩輕雲拍着拍着，突然轉身過來拍了尋知途一張照片。

“怎麽樣？”尋知途依舊在認真開車，只不過是餘光瞥到了淩輕雲的動作。

“別人根本不會相信，你其實很讨厭自己被別人拍照吧，要不然，也不至于現在留存的以前的照片那麽少，咱們上學的時候，拍照可不是什麽新鮮事，但你還是不願意在別人的照片中出現。”

“其實不是讨厭拍照，而是被別人拍照，出現在別人的社交圈中——不過，我的确不太喜歡拍照。”

“這樣的你，居然在拍戲。”淩輕雲苦笑，“面對鏡頭的時候，你會想什麽呢？”

“在鏡頭下的自己，是同一個軀殼中的另一個靈魂。”尋知途語氣平靜，“鏡頭中的自己，忘卻自我，完全交給角色。”

“這就是你演技出色的原因嗎？”淩輕雲收好手機。

尋知途搖頭，“我還差的遠着呢，演什麽是什麽是一種演法，演出自己的風格也是一種演法，在表演中建立自己的立場，成為具有獨立思考和主見的演員并不容易，我能演好邏輯通暢的角色，只要我能理解它，但是未來的挑戰會更多。”他又笑了笑，“對了，之前的學生怎麽樣？”

“還不錯，幫了我點忙，最近投論文，三作可以考慮寫他們倆。”

“大概什麽時候能讓他們投一作？”

淩輕雲想了想，“最起碼得明年暑假了，看這個課題的進度？不過如果中期做出了大成果，提前投也可以。”

“你參與審稿嗎？”

“國內的期刊會參與，國外暫時沒什麽話語權。之前在國外也是打下手，現在還稍微好一點。”

“算了，慢慢磨吧。”

到家的時候天都黑了，淩輕雲洗完澡，擦幹頭發就去睡覺了，尋知途依舊在床的另一邊玩手機，晚安吻、擁抱，淩輕雲就睡在尋知途身邊，尋知途看了淩輕雲兩眼，又看了看手機，收好手機，躺下去抱住淩輕雲。

他們被晨光喚醒。

淩輕雲開車去上班，尋知途要上綜藝做宣傳。

他主演的第一部 電影就要上映了，上映之前，要去綜藝節目做宣傳，要去跑路演，也沒有多少閑時間。要扛票房，要不勸退觀衆，要努力給自己在電影市場砸下一塊地方。

片酬已經到手，尋知途自然不會失眠。

可是，他也不想敷衍。

要巧妙應對主持人的針對，要和女主演夏洋保持距離還不能離得太遠顯得有矛盾，尋知途挂上彬彬有禮的笑容，全程站得挺直，他依舊說話不多，不過在重點的部分畫龍點睛。

非訪談類節目，綜藝還是要玩游戲的。

果不其然和女主演分到了一組，尋知途笑眯眯看了夏洋一眼，然後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其實這個并非愛情電影，一部喜劇，尋知途的形象是一個小人物，雖然一出場風光，但很快由于各種遭遇失去了經濟來源，又在陰差陽錯的情況下鬧出不少笑話，他勉力維持形象的自尊，在社會的磨砺下，徹底被粉碎。全程看似笑料滿滿，但是實際上非常辛酸。女主夏洋和他有着各種各樣的交集，兩人不斷反抗命運，直至最後心灰意冷，而就在那時，命運似乎放過了他們，但是，他們沒有再起來，而是安然地順從了命運的安排。

尋知途看完劇本，表演完之後，一度懷疑這個真的能當做喜劇電影嗎？這個真的算喜劇電影嗎？然而導演卻信誓旦旦——的确是喜劇電影。

所以，他也只能在臺上說，這是我的首部大銀幕主演電影，一部喜劇電影。

綜藝節目設計了不少能讓男女主演有親密動作的環節，只不過，兩個人都很聰明，全程保持距離。

夏洋在娛樂圈混跡多年，從一開始就緋聞不離身，從第一部 電影和男主因戲生情，後來分手，和富家少爺談戀愛，看熱鬧的人以為富家少爺遲早抛棄她，結果最後夏洋想分手的時候是富家少爺天天纏着她，後來因為一部戲和導演談戀愛，一度将走進婚姻，最後也分手，戀愛史中加了歌手、運動員和制片人，卻沒有一段走進婚姻，和尋知途開始演戲的時候，吃瓜路人都挺想看看夏洋會不會再談一段戀愛，可惜全程都沒什麽新聞，拍戲拍到一半媒體探班，兩個人狀态很好，就是一點火花都沒有，殺青之後是更是沒有交集。

尋知途是另一個例外，他把自己隐私保護的很好，連狗仔都很少能拍到私照，而且對于社交并不熱衷，其他明星在微博秀友誼，互相宣傳，他冷淡到即使幫別人宣傳也只是轉一個微博，雖然從第一部 戲開始，就憑着精湛的演技和與對手戲的演員有一大批CP粉，但是戲外連個合照都沒有，吃瓜群衆從來沒有在尋知途這裏吃到過戀情的瓜，但正是因為如此，CP粉反而有了很多想象的空間，大家都知道自家是假的，對家也是假的，也撕得轟轟烈烈。

中場休息，一群人坐在休息室裏面，夏洋拿了本書在看。

和外界對她的印象不同，夏洋其實私下性格挺安靜，卻也樂于挑戰，說話直接，談戀愛次數太多在黑子看來什麽污言穢語都能罵上去，可惜她只想自己快活，根本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主持人在和其他嘉賓聊天，夏洋翻完手邊的這本書，卻也到了後半場要開錄的時間，她盯着尋知途看了兩眼，然後輕聲問道，“你談戀愛了？”

尋知途詫異，然後點點頭。

夏洋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看向主持人，“他們下半場可能會針對你。”

尋知途笑了笑，“難道不是你才是重點嗎？”

夏洋攤手，“我有男朋友了。”

後半程中，主持人果然暗戳戳問了不少帶刺的問題，尋知途完全理解一切為了話題度和收視率，他也善于打太極，滴水不漏地将問題圓過去，但是夏洋卻沒那麽多心思去應付了，等到主持人暗戳戳問生活中會選擇哪種人的時候，她似乎一臉天真地問，“唉？我現在的選擇嗎？我現在肯定會選擇我現男友啊！”

錄制中，觀衆席直接爆炸，可惜不允許帶手機，不然這個消息就會直接透露出去。

尋知途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和主持人一唱一和圓起了場子。

綜藝結束後，尋知途疲憊地躺在保姆車中，經紀人在前面，還在感嘆夏洋的第七段戀愛，然後又回頭，“知途，你可不許随随便便公布，不管怎麽樣，都得提前給我們打招呼。”

“那你就從今天就做好準備吧。”

網絡上消息已經傳開，雖然已經是第七個男友了，但是夏洋本身人氣非常高，處女作是一部國民級作品，感情生活是談資，但是演技卻是同齡女星中數一數二的，夏洋并非那些演技好卻不火的明星，從第一部 開始，部部都爆，尋知途運氣也挺好，但是出道作也只是個男五號，但是夏洋從女主演起，就沒演過配角，也沒遭遇過作品撲街，每一部作品都對得起高到吓人的收視率和讨論度。

能和夏洋合作，其實在大衆眼裏，還是尋知途沾光。

淩輕雲今夜要熬夜，離開辦公室之前，兩個學生在樓梯上和她打了個招呼，她笑着點點頭，然後回家洗澡洗頭發，一切收拾好就打開電腦，開始準備視頻會議。給兩個學生開了觀看的權限，淩輕雲其實很少和學生在溝通中使用英文，但是在視頻中，她一口流利的英語，還是讓兩個學生啧啧稱奇。淩輕雲神情輕松，全程面帶微笑，适時開個玩笑，學生不太懂，對面的曾經的老師和師兄師姐卻都很清楚其中的文字玩笑，都笑了起來。

會議持續了近一天，淩輕雲就一夜沒睡，困了就喝點咖啡，她全程都在認真記錄，雖說有時差，一堆人還是默契地選擇了盡量照顧所有人的時間，不過這樣，犧牲最大的依舊是淩輕雲而已。

兩個學生後來回去睡覺了，他們在那裏打盹，頭不停在點，淩輕雲也心疼學生，給兩個學生發消息說自己會錄屏，讓他們兩個人快去睡覺，第二天不用按時到研究所，她自己也需要休息。

只是沒想到，三四點，會議就快要結束的時候，尋知途回來了。

淩輕雲聽見開門聲的時候都驚了一下，稍微告罪，從書房出去就看到尋知途站在門口，正在換鞋。

“你怎麽來了？”

“你怎麽沒睡？”

兩個人同時問出聲。

尋知途笑了笑，臉上疲色難掩，“剛剛去錄完節目，回那邊睡不着，就想來找你。”

淩輕雲也打了聲呵欠，“有個視頻會議，北美時差實在太大了。”

“先去吧。”

“卧室你也知道，或者你一會進書房也可以。”淩輕雲又跑回書房。

尋知途脫下外套，客廳挺冷，踏進書房，小太陽開得比較旺，但也并不覺得暖洋洋，另一邊，卻是窗戶開着，冷風還偶爾刮進來一點。

大概是在休息時間，淩輕雲并沒有在記錄什麽，而是靠在電腦椅上，邊看電腦邊喝咖啡，似乎有人在問什麽，淩輕雲笑了笑，嘴唇輕啓，“My boyfriend.”

休息時間結束，又開始讨論。

尋知途就坐在淩輕雲對面，随手抱了個枕頭，不知不覺中就靠着椅子睡了過去。

淩輕雲噼裏啪啦一大堆話說完，擡頭一看，才發現對面的人已經睡着，呼吸聲平穩，她又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她放低了聲音，卻沒有出去，而是就坐在尋知途對面，陪着他。

約兩個小時後，會議結束，最後一通場面話講完，淩輕雲合上電腦，困意襲來，她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尋知途的肩膀，“我結束了，我們去床上睡。”

窗簾厚得一絲光都透不進來，尋知途難得睡個安穩覺，他醒來的時候，一瞬間覺得恍惚。手機上一大堆夏洋談戀愛的推送，劃掉之後沒什麽新消息，他起來，居然有點饑餓的感覺。身邊人還在睡，睡熟之後，淩輕雲蜷着身體，這是她習慣性的睡姿。他輕輕親了一口淩輕雲的額角，便下床洗漱，然後進了廚房。

有很多年不下廚了，但是，尋知途是會做飯的。

電飯鍋裏還有昨天做好的粥，尋知途插上插頭熱了起來，從冰箱拿出來蓮藕洗淨切丁，木耳泡發，切碎之後下鍋炒，另外的還有淩輕雲不知道是買的還是做的大饅頭，從冰箱裏拿出來，放在蒸鍋上加熱。

直到淩輕雲起床，站在廚房門口，看着他做飯。

兩人默契十足，電飯鍋跳了檔，淩輕雲就拿着碗去舀飯，另拿了一個盤子盛饅頭，尋知途也正好把炒藕丁端上餐桌。

“不繼續睡嗎？”尋知途還是問了一句。

“熬夜一晚上，胃有點難受，得吃點什麽墊一下。”

是個清淡的炒菜，加上白饅頭和粥，總之并不油膩，淩輕雲看見這一盤菜之後笑起來，“我當時說過的菜你還記得啊！”

“對啊，我爸我媽我奶奶都沒有給我這麽炒過藕，這個做法還是你說過的，後來就試了試。”

“我可喜歡在秋天吃藕了，現在是遲了點，不過還可以。”

“等春天莴筍上市了，我再炒莴筍。”

“好啊，”淩輕雲揚起開心的笑容，“就等你的手藝了。”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兩個學生三作的論文，不是兩個學生的項目，而是淩輕雲的項目，本來就是淩輕雲完成了大部分工作。

而兩個學生作為研究生所選的課題，兩個學生都是一作，淩輕雲是通訊作者。預計将在研一的暑假開始投論文。

這種算不上壓榨學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