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為什麽不答應他?”系統在方曉月的腦子裏質問她:“你知道這是個多好的機會嗎?”
方曉月看了眼坐在前面的司機和萬烨,沒有回嘴,但是心裏真的是越來越懷疑這個系統是想讓她拿獎還是想讓她傍金主了?
這次幫忙把戀情認下來的古柯箋,不是孟至晚,這個公司說到底還是孟至晚,他遲早會出來,現在趁着古柯箋在,倒是一切都好說,可是到了孟至晚出來的時候呢?
他憑什麽幫自己?就因為自己救了他的命?方曉月可不敢賭,萬一孟至晚不給自己這個面子,反手就發一個分手公告或者是什麽,到那時候她怎麽辦?
是,她現在是可以借着古柯箋的幫忙拿資源,可是然後呢?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別人可以看在孟至晚的面子上給她資源,也可以因為孟至晚把資源收回去,如果她一門心思就只想扒在孟至晚身上,而不是把心思花在自己身上,孟至晚并不是她的貴人,而是懸在她頭上的一把利劍。
她現在熱度不低,再加上和孟至晚的緋聞,已經是夠了,後續肯定會有資源找上來,她只要好好選好好演,肯定是可以一步一步往上走的,接觸到更好的資源的,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自身能力要夠,不然就算喂再多的資源,那也是徒勞。
電影電視劇永遠都是面向大衆的娛樂産品,本來就是要觀衆買賬,你才能賺錢,既然是要拿獎的,就不能一直被困在粉絲的那一畝三分地裏面。
其實本身她是沒有資格說系統什麽的,因為她要是後續能拿到好資源,确實是會沾到孟至晚的光,畢竟就算孟至晚不出面,不論是合作還是投資都會給他面子,但是讓她緩緩好不好?她實在是接受不了想系統說的那樣費勁吧啦的去讨好一個人,把自己一輩子的人生堵在另一個人身上,她還是想靠自己的。
方曉月低着頭不說話,繼續擺弄手機,好家夥,*博私信本來都被清了,自己才登上幾秒鐘又炸了,更別說其他的通信軟件了,關心好的不好的,全來正面側面的打聽消息。
方曉月看了一下,想了想先回了張姐的信息:“張姐,我已經出院了,等會兒有什麽事會到家了和你聯系。”
消息才發出去不到一秒,張姐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方曉月做好了心理準備,自己給自己加油打氣:“沒事沒事,總是要面對的。”然後接起了電話:“喂?張姐啊?”
“哦,月月啊,沒事吧?身體還好嗎?”和預想中的狂風暴雨不同,這簡直就是和風細雨啊,方曉月疑惑的看了一眼手機,奇怪,沒打錯啊?
“張姐,對不起啊。”方曉月張嘴就道歉:“我不是故意不聯系你的,我的手機不見了,現在才把卡弄好。”
那邊張姐安慰她說:“沒事沒事,孟總都跟我說了,你好好休息,一切有我呢啊,你放心,工作這邊的事情有我處理,你就安心養病,我不打擾你了,就是想打個電話來問問你的身體情況,好好養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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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通電話就在一派祥和中結束了,方曉月看着手機,一時間有些不是滋味兒。
“怎麽了?”這時候孟至晚上車坐在她身邊,看到她臉色不太好,問她說:“你不開心嗎?是不是因為我想讓媒體報道的事情?”
“不是。”方曉月看着孟至晚,舉起手機說:“剛才我和張姐打電話了,她第一次對我态度這麽好。”
孟至晚示意司機開車,聽到方曉月這麽說:“她以前對你不好嗎?要不要換個經紀人?”
“不用。”方曉月轉頭看着孟至晚,忍不住調侃說:“你怎麽感覺這麽不對勁啊?越來越像個霸總了,沒有,張姐挺負責任的,是個蠻好的經紀人,只是我以前不怎麽聽話,所以兩個人發生摩擦是難免的嘛,只是,突然對我态度這麽好,估計是因為戀情的關系吧,雖然也明白,只是還是免不了有些感慨。”
“感慨什麽?”
“人生際遇風雲變幻,今時不同往日呗。”方曉月不想再跟孟至晚談論這個:“你是準備先把我送回家嗎?”
“不是。”孟至晚說:“我們先去個地方。”
“什麽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還挺神秘的,行,那我期待一下。”
方曉月看着眼前燒焦了的房子,怎麽也沒想到,孟至晚會把她帶到這裏來。
司機和萬烨在外面等着他們,孟至晚帶着方曉月來到鐵門前,方曉月透過雕花镂空的鐵門看到了裏面的白玫瑰,雜亂怒放的白玫瑰,大片大片的,淩亂而純潔。
方曉月看着孟至晚,她看見孟至晚緊緊抿着唇,額上有青筋凸起,雙手緊握,一雙眼睛似乎在忍耐着什麽,方曉月想起古柯箋以前跟自己說的那些,伸手握住孟至晚的手,孟至晚像是被驚醒一樣,猛的回頭看她,她說:“要是太難過,我們就回去吧。”
像是溺水的手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樣,孟至晚反握住方曉月的手,貪婪而留戀,像是随時都會失去一樣,将方曉月的手緊緊握在掌心,就算是把方曉月握疼了,握得有些發紅發青,方曉月也沒說什麽,而是用另一只手輕輕拍拍他的手背,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勵:“你想進去嗎?你要是想進去,我就不算私闖民宅啦。”
孟至晚也不知道為什麽,方曉月的這句話給了他莫大的勇氣,讓他終于能從自己不知名的恐懼中掙脫出來,勇敢的推開了他面前的這道鐵門。
“你一天到晚裝什麽裝?這玩意兒有什麽好玩的?”
“你清高,你了不起,我是俗人,怎麽,還看不起我?你就算再看不起我,我們也是夫妻,你這輩子也休想從我身邊離開。”
“至晚,你是可悲的,你并不是在愛下誕生的,你是利益的産物,就像我一樣,我是利益的籌碼。”
“哭哭哭!哭什麽哭?這個女人對你很好嗎?你這麽護着她?小崽子,你是我兒子!”
“至晚,我這一生應該獻給藝術的,可是你們困住了我!你和我所謂的家人困住了我!”
……………
踏進去的那一秒,往昔的回憶如潮水一般湧上來将孟至晚淹沒,他雖然面上沒有什麽變化,可是抓着方曉月的手卻越抓越緊,越抓越緊,方曉月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給他捏碎了。
方曉月看着他像是魔怔了一樣,眼尾泛着紅色,就明白他肯定是想起那些不好的記憶了,于是連忙在他眼前晃着手叫他:“古柯箋?古柯箋?古柯箋你沒事吧?古柯箋?”看沒反應,方曉月又拍拍他的臉。
在一聲聲的呼喊聲中,孟至晚看着方曉月的臉恍惚了,有那麽一秒中的斷片,滿腦子都在想着,誰是古柯箋?這句話差點就問出口,可是也就是那麽一瞬,孟至晚就反應過來了——
哦,對,方曉月再叫他。
孟至晚把方曉月拍自己的臉的手捉住,告訴她說:“我沒事。”就在方曉月松一口氣的時候,孟至晚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握着方曉月的手太用力了,把方曉月的手拿起來一看,已經青紅一片了,孟至晚看得胸悶,也不敢擡頭,低聲道歉:“很疼吧?對不起。”
“也就還行吧。”方曉月開着玩笑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活動了幾下說:“我覺得我力氣還是挺大的,下次再比手勁,你要聽前跟我說一聲,讓我準備準備才行啊。”
孟至晚被方曉月這一句逗笑了,滿是笑意的看着方曉月,眼中是化不開的眷戀,她真好啊。
孟至晚帶着方曉月進了房子裏,推開大門,裏面的電線已經全部損壞了,開不開燈,周圍的牆壁被火熏得黑漆漆的,因為沒有打掃,被燒毀的家具也沒有被清出去,一派遭遇火災後的頹廢景象,只有房子正中央放着一堆東西,傍晚暖黃色的陽光透過黑色的污跡,艱難的透進來,變成一束束光束打在那些東西上。
孟至晚指着那堆東西告訴方曉月說:“你不是想看嗎?去看吧。”她知道她的過去,但是她沒被吓跑,她義無反顧的站在了自己這一邊,所以她想看,他願意給她看。
方曉月看了眼孟至晚,看見他沒有想要靠近的意思,一本正經的理了理衣服,一臉嚴肅地說:“好的,那屬下就給古總探探路。”說完就過去了。
孟至晚笑着看方曉月若有其事的走着正步過去,先是笑了笑,接着在看到那堆東西的時候把頭偏到了一邊。
方曉月看着這一小堆東西,其實也不知道應該從哪裏下手開始看,就随意的拿手扒拉着就當随緣了,結果扒拉出來一個被燒了一個角的琴箱,方曉月想起古柯箋他媽媽是手風琴演奏家,于是把琴箱拖過來,這個重量,琴肯定還在裏面。
于是方曉月把琴箱打開,比手風琴更快映入眼簾的,是一封信,香槟色的信封嵌着金色的花紋,上面印着一朵白玫瑰,方曉月拿起信封一轉,看到上面的幾個字,激動地拿着信就跑到孟至晚面前,把信舉到他面前:“古總你快來看,你媽媽給你留了信!”
孟至晚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本能的想伸手,卻在想到譚羽以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的時候,退縮了。
方曉月看出了他眼中的抗拒,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管他願不願意,自顧自的拆開這封信讀了出來。
孟至晚聽到方曉月念道——
“我親愛的兒子——至晚,我為我曾經傷害過你的言語道歉,雖然為時已晚,我也已不再奢求你的原諒,可是作為你的母親,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很歡迎你的到來。”
他聽到了什麽?孟至晚難以置信的看着方曉月,方曉月看到他的反應,接着念下去。
“沒錯,一開始我對你的到來是抗拒,因為在我的觀念裏,你是肮髒的利益的産物,你的到來并沒有我想象的浪漫,你摧毀着我的身體和我的精神,你并不是我和我愛的人,浪漫的結晶,你只是從我身體裏出來的利益樞紐,就如同我一樣。”
“可是啊,也是因為你的到來,我感受到了從未擁有過的浪漫體驗。”
“你就那麽小小的一團蜷縮在在那裏,會對我哭,會對我笑,會用小小身軀保護我,也會毫無保留的愛着我,我知道你是愛媽媽的,你是個很合格的兒子,可惜我是個很糟糕的媽媽。”
“自從你出生之後,不論發生什麽事,身邊的人都會跟我說,為了孩子要忍一忍,為了孩子就算了吧,不能讓孩子沒有爸爸,所以啊,媽媽對你的感情很複雜,我一邊愛着你,一邊又怨恨你,我沒有能力,居然将自己自己所有的不幸歸咎到了你的身上,可笑吧,我也是個輕軟怕硬的人。”
“後來,我察覺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愧疚和悔恨讓我沒辦法靠近你,自我厭棄也讓我不能接受自己,原諒媽媽吧,選了這個辦法,不對,應該說,祝福媽媽吧,媽媽終于可以自己做選擇了。”
“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看到這封信,但是不論你什麽時候看到,媽媽都想告訴你,媽媽愛你,我愛你,不論你今後是什麽樣子,媽媽都愛你,不論今後你怎麽,你都是媽媽的驕傲,一生的驕傲。”
“原諒媽媽看不到那天了,所以我做了首曲子送給你,小晚,還記得媽媽最後教你的那首曲子嗎?這是媽媽這一生最好也是最愛的作品,這是你的曲子,給它取個名字吧,它是你的了,希望你想曲子裏一樣,堅韌、向上、充滿希望,這首曲子,會代替媽媽陪着你,陪着你一起長大,看見媽媽沒看到過的風景。”
“愛你的媽媽。”
方曉月念完了信,看到孟至晚沒反應,想了想,就去找了找,居然真的讓她找到了古柯箋說的那個錄音機,方曉月在暖黃的陽光下打開錄音機,悠揚的曲調就從錄音機裏面緩緩洩出。
孟至晚頭一疼,他知道好像是古柯箋又要出來,他捂着腦袋低下頭,再和這股眩暈感做對抗,他聽着這個曲子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天他睡覺的時候半夜起來上廁所,他聽到了她的媽媽最近在練的那首曲子,就歡欣鼓舞的跑過去想要陪着媽媽,結果他看到了什麽呢?
他看到自己的媽媽穿着她最喜歡的演出服,站在陽臺的月光下,沉醉的演奏着,他跑回房間,沒有找到自己的小相機,就拿了自己的小錄音機,悄悄又回來,他記得媽媽喜歡這樣,把自己演奏的曲子錄下來,然後後面自己再聽,看看有什麽需要改進的地方,只是今天媽媽沒有準備錄音機,大概是忘了吧,所以他想要幫媽媽記錄,到時候,媽媽應該會開心的吧?
他就拿着小錄音機站在旁邊看着,他不敢去打擾媽媽,然後他就看見她的媽媽,從陽臺上一躍而下。
他拿着錄音機跑下去的時候,一地的血,染紅媽媽周圍所有的白玫瑰。
媽媽驚訝的看着他說............說了什麽呢?哦,她說了——
“你看到了?好看嗎?”
“這一幕是不是美麗極了。”
“我的一生就應該,如此浪漫。”
“你們再也困不住我了。”
滿含少女的期許與決絕,他的媽媽,連死都要美麗浪漫。
人啊,真是擁有複雜而矛盾的感情啊。
方曉月看見孟至晚在音樂聲中慢慢擡起頭,然後一步一步堅定的向她走過來,直到他走進光裏,方曉月才看見了他通紅雙眼裏的淚水,正悄無聲息的落下來。
方曉月故作輕松的幫他擦去:“哭吧,不丢人,傷心難過自己憋着,會把人憋壞的。”
孟至晚一把抱住方曉月,把臉埋進她的頸側,無聲的落下了眼淚,偶爾發出的幾句聲響,就像是發洩一般,委屈、無助、不解、憤怒,這麽多年孟至晚一直壓抑着的情感突然就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山呼海嘯的将他淹沒。
他闊別了十多年在童年時期憋住的眼淚,突然在這一刻決堤,他缺失的那塊童年拼圖,好像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最後一塊他早就以為丢失了碎片,終于能将碎片合上,将拼圖拼湊完整。
他這一刻就像是一個孩童一樣,壓抑而又暢快的發洩着自己最原始的情緒。
方曉月反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說:“哭吧,古柯箋,哭出來就好了。”
孟至晚微微僵了一下,接着将方曉月抱得更緊了,兩人在光裏相擁,孟至晚迎着光用力抱緊她,陽光灑在他身上,她比光還暖,再多一秒,再多一秒就好,他無所謂他是誰,只要是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