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蘭溪
“皇上,近來整個皇城都很不安寧呢。”禦花園裏,挽着朗沐威散步的夏妃,穿着一身華貴的玫瑰紅衣裙。她畫着濃豔的妝容,一雙媚眼從盛開的花卉上掃過。“臣妾在後宮都聽聞了。”
“嗯。”朗沐威緩緩走着,呼吸着禦花園裏清新的空氣,放松着精神。皇後被廢後,他格外寵愛夏妃,日常總喚夏妃陪着,頗有默認為貴妃的意思。
“這半年來發生了好多事情,連右相都遭遇了不幸。皇上日夜忙于國事,也憔悴了許多。前幾日,臣妾去觀瀾寺向方丈求了簽,方丈說,這一年是天朗國勢的坎,只要過了這個坎,天朗就會國運恒通,風調雨順。皇上也就不必這麽辛苦了。”
“哦?”朗沐威留了份心,“方丈真是這麽說的?”
“臣妾哪裏敢騙皇上,方丈親口說的,千真萬确呢!”夏妃撒嬌的拽着朗沐威的袖子。“皇上難道連臣妾都不相信?”
“朕自然信你。”朗沐威嘆了口氣,“但願吧,如今連朕也迷信起來了。”
“皇上怎麽嘆氣了?”夏妃嬌嗔道,“平常可不見您嘆氣,您是真龍天子,沒什麽事情能難倒您的。”
“呵,天子也有天子的愁。鬧來鬧去不過那些事情,朕心裏多少有數。”他老邁的臉龐上顯出疲憊,“原本想着只要不過分,朕就随它去。但是,這私底下的動靜,比朕想象得激烈得多,恐怕一時半會兒是消停不了。”
“慧能和尚不知被何人從帝陵裏放了出來,此事和右相之死有密切關系。朕草率了事,并非放任,不過是要再留待觀察一陣。”
“有的決心并不好下,一旦表态就沒有悔改的餘地了。好了,你也別提這些事情來掃朕的興了。”朗沐威頓了頓,繼續道。“讓朕安靜一會兒。”
“皇上英明,一定會諸事順利的。”夏妃媚笑道:“臣妾知錯,臣妾這就陪皇上安安心心的散步。“說着,她笑容褪去,緩緩挽起朗沐威的手,往禦花園深處漫步而去。
烨王府府中
飄着香味的廚房吸引了一位不速之客。
“到底是什麽這麽香?!三十米外就聞到了。”蘭溢澤剛從外邊回來,正是饑腸辘辘,他東嗅嗅西嗅嗅,“甜甜的……嗯,這種肉香味……對了,一定是烤雞!蜂蜜烤雞!”
循着香味,蘭溢澤繞到廚房後頭,果然見竈臺上擺着一只剛烤好的整雞。
“哇,哪位好心人專門為本軍師烤的,太善良了!!”端着一盤烤雞,聞着撲鼻的肉香,蘭溢澤感動到泫然欲泣,“簡直是對本軍師辛苦勞動最好的補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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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我就不客氣咯,哈哈哈。”這邊蘭溢澤剛打算下手,一只手從他眼前伸過,嗖得一下,手裏的盤子就沒了。
“哪個蠢東西搶我的……?!”蘭溢澤氣得哇哇大叫,回頭便想罵人,只是一回頭,對上蘭溪那雙美麗卻含着怒氣的眼睛,不由收了後半句。“哦哦,是蘭溪啊,你拿走,拿走便是了。”蘭溢澤縮了回去,笑嘻嘻的小媳婦般讨好道,“咱倆誰跟誰啊,我的就是你的,嘿嘿。”
蘭溪美目一瞪,不買他的帳:“蘭!溢!澤!你就知道吃和玩!你腦子裏還能有點別的嗎?”
“我也幹活呀,可是眼前事情都結了,每天除了吃和玩,也沒別的可做呀。”蘭溢澤眨巴着一雙無辜的眼睛。“我也想當勤勞的小蜜蜂,這不是沒機會嘛。”
望着蘭溢澤賊溜溜的眼睛,蘭溪恨鐵不成鋼道:“王爺忙得事情不比你少,怎麽他就沒有你這種懶洋洋讨打的樣子?”
蘭溢澤扁了扁嘴,不以為然:“王爺那種公務狂,普通人怎麽能跟他比呢,更何況,七公主現在又走了,他一天不忙公事就空虛得很,我可比他好多了,我多會享受生活。”
“呵,幾天幾夜不回府就是享受生活是吧?!”蘭溪舉着雞毛撣子,指着蘭溢澤道,“你先吃雞毛撣子吧你!”
蘭溢澤一躍而起,蹦跶出了廚房。“哎!你這個小妞,怎麽不問清楚就動手啊!”
“沒問清楚?”蘭溪趕着蘭溢澤到處跑,“你倒是解釋一下,成天往花街柳巷鑽是怎麽回事?前兩天我去商鋪拿料子,親眼看見你進了京城最著名的勾欄麗人坊,難道這次又在勾欄忙公務?!”
“你跟蹤我!”蘭溢澤在假山邊上躲閃着,他眉眼一轉,又賊賊的笑了起來,“诶,蘭溪你怎的這般關心我,是不是舍不得我?”
“關心你個頭,油嘴滑舌!拿這套去騙外邊的姑娘吧!”蘭溪羞紅了臉,惱怒道。
“騙外邊的姑娘哪有騙你開心,你可是我最親近的人了!”蘭溢澤笑得燦爛,他一邊躲閃,一邊口頭調戲着。蘭溪試圖逮着他,幾個來回下來,連蘭溢澤的衣角都沒觸碰到。
“你抓不住我的蘭溪,放棄吧,我的武功比你好,哈哈。”蘭溢澤笑道,很是樂在其中。
蘭溪鼓着勁,繞着假山想抓住蘭溢澤,均以失敗告終,這種無能為力感深深的刺痛了蘭溪。她突然停了下來,沉了臉色,手中一松,雞毛撣子掉在了地上。
見蘭溪沒有再追上來,蘭溢澤納悶,跟着停了下來,疑惑的看着她。
蘭溪垂着腦袋,在原地沉默。
“怎麽了?”蘭溢澤走近了,柔聲問道。“我是不是說錯了話,惹你不高興了?”
蘭溪沒有搭理他,蘭溢澤看不清她的神情,“很有趣是嗎?”蘭溪語氣格外平靜,“逗我玩很有趣吧?看着別人天天為你着急,也很有趣是嗎?”
蘭溢澤一時斂了神色,驚訝的望着她。
蘭溪握緊了拳頭,擡起頭,只見一雙泛紅的眼睛,似乎有淚水在閃爍。她忍了忍終于爆發道:“你知不知道你天天在外邊,連個人影也見不到,別人多為你擔心!”
“蘭溢澤你多大了?還是小孩子嗎?連續幾天不回來,什麽消息也不差人通報,王爺都知道出行報備,不讓人擔心,你卻不知道!倘若你是個男人倒也罷了,你偏偏是個女人!還有官職在身,萬一在外邊被人發現了身份,你有幾條命夠丢的?!”蘭溪壓抑着情緒喊道,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眶裏滑落。
“每次跟你認真說,你總是不聽,嘻嘻哈哈就過去了,我的話在你心裏就這麽不當回事嗎?!你能不能讓人省點心?”因為激動,蘭溪的身形也在發顫,“我就只有你這麽一個親人了!我且問你,右相之死,是不是也和你有關?!”
蘭溢澤定定的望着她,眼裏情緒湧動着,神情複雜。他張了張嘴,沒有說話,終于是點了點頭。
蘭溪見狀,無可奈何地嘆了聲,“我知道王爺讓你辦的事情,容易遇到危險,但那是你的職責,我無權置喙。只是有時候,我也會忍不住嫉妒王爺。你總把她的話放在第一位,讓你幹的事情,從不馬虎,什麽時候你也能這樣聽一聽我的話?少去那種勾欄酒肆,魚龍混雜的地方不好嗎?少把自己喝得醉意酩酊,不好嗎?外面這麽亂,多為自己的安全着想,不好嗎?!”
蘭溪說着說着,聲音低了下來,臉色發紅,顯得有些赧然。她擦了擦淚水,“算了,你就當我今天心情不佳,沒說過這些。”說着,扭頭就要走。
蘭溢澤心頭一陣疼惜湧上來,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她。
蘭溪怔住了,還待再掙紮,便聽蘭溢澤說道。“我錯了。”
蘭溢澤以少有的溫柔聲音,在蘭溪耳邊輕輕說道,他神情嚴肅,顯現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穩重感,乍一聽還有些不習慣。
“我錯了蘭溪,你說得對,是我處理問題的方式不夠成熟,很多事情考慮不周全。若不是你今日提醒,我可能還要繼續這麽混蛋下去,白白讓你擔心……對不起。”
“原以為,不把那些背後的計劃告訴你,就能讓你少一些煩惱,少一些擔憂。但其實是我自作聰明了,忘了你同樣也會為我擔心,為我挂念。”
“誰挂念你了,真自戀。”蘭溪小聲反駁着,卻少了許多怒意。
蘭溢澤見了,不由伸手為她擦了擦臉頰的淚水,笑着打趣道:“說來也好笑,王爺這個人,真是惹人嫉妒,原先我總覺得你偏心向王爺,對我這個親姐姐不聞不問,我還嫉妒王爺呢。沒想到,你也嫉妒過她,哈哈,突然心疼她一秒鐘。”
見蘭溪依舊不吭聲,悶悶不樂的樣子,蘭溢澤思忖了片刻,坦白道:“我知道我平素行事過于放浪,愛喝酒,愛調戲姑娘,讓你誤會了許多。但你放心,我從未真的沉浸其中,前兩天去麗人坊,也确實是有要事,你若不計較,且待我向你說明。”
蘭溪擡起頭,一雙美麗的眼睛裏,褪去了猶疑滿是溫情,“是什麽事情?”
“額……說來話長。”蘭溢澤猶豫着從哪裏說起,“這個……那個……”
蘭溪見狀,以為他又拐彎抹角的,不由心頭起火,眼睛一眯,伸手就捏住了蘭溢澤的耳朵。“又吞吞吐吐的,到底說還是不說?”
“哎哎,我說我說!”蘭溢澤話音未落,只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咳嗽聲。
“咳咳——”有人在示意。
“打擾了你們打情罵俏,很抱歉。”只聽熟悉的沉和音色傳來,兩人扭頭一看,只見朗寅釋長身玉立,立在楓樹旁。
朗寅釋星眸深邃,帶着淡淡的笑意,他穿着一身金絲海水江崖紋銀袍,頭戴玉冠,整個人大氣華貴,溫沉如水。“本王來得不太是時候。”
“王爺?!”蘭溢澤和蘭溪皆是意外,異口同聲喊道。
壞了,她來多久了,剛才吐槽她的話,會不會被她聽到了?王爺不會記仇吧?蘭溢澤立馬在腦海裏盤算着。蘭溪則一時臉紅,推開了蘭溢澤,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很是窘迫。
朗寅釋一眼便看透了蘭溢澤的心思,抿了抿嘴,狀若遺憾道,“心疼我一秒鐘,我都聽到了。謝謝你們的看重。”
“……诶嘿嘿,我們開玩笑的,王爺你可別往心裏去。”蘭溢澤摸了摸後腦勺,哂笑道。
朗寅釋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毫不介意。
“蘭溪,”朗寅釋發話道,“溢澤前兩天,的确是有要事,不得已去了麗人坊,此事本王可以為她作證。”
見身邊沒有其他閑雜人等,朗寅釋繼續解釋:“先前我在宮中救了一名女刺客,此女出身戲班,認得不少勾欄裏的姐妹,自被我們搭救後,她便一直待在麗人坊裏。前些日子,此女突然找上了門,說是有重要信息要告知我們。以防萬一,我便讓溢澤前兩天,去了解下麗人坊的情況。”
“溢澤雖平素貪玩,但他行事有分寸,清醒得很。至于安全方面,我一直派着夜魑夜魅跟着他,你大可放心。溢澤是我最得力的軍師,無論出什麽事情,我都不會讓他以身試險。”
朗寅釋向來思路清晰,又頗重承諾,這番話宛如一顆定心丸,讓蘭溪心裏深深松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蘭溪聽了,臉又紅了一圈,“都是因為蘭溪糊塗,才鬧了這麽一出誤會,還辛苦王爺這麽耐心的解釋,是蘭溪愚鈍了!”說着,瞪了蘭溢澤一眼。其實她并非不信朗寅釋,不過是蘭溢澤隐瞞得太多,讓她心中難安。
“哦不不,不怪你蘭溪,是我的錯,如果我早點說清楚就好了。”蘭溢澤無奈的咧嘴,陪着笑臉。為了蘭溪,她可得端正态度,積極反省。
蘭溪心結已解,便朝向朗寅釋體貼道:“王爺定還有事要商議,蘭溪就不打擾了,你們聊。”
“嗯。”送走蘭溪,朗寅釋看向蘭溢澤,勾起了嘴角。蘭溢澤見他笑得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卻不言語,不由臊得臉頰發燙。“王爺,你沖我笑什麽。”
“蘭溪對你,可不只是姐妹這麽簡單。本王可是聞到好濃一股醋味。”朗寅釋戲谑說道,見向來厚臉皮的蘭溢澤竟然也臉頰漲紅起來,不禁覺得很奇妙,“蘭溪懂事,做事又細心。看到你們倆這麽好,我是既開心又放心。”她笑着,知道蘭溢澤害羞,朗寅釋善解人意的轉開了話題。
“好了,說正事吧。”她正色道,“和那個女子見面的事情,你通知孫掌櫃,就安排在這幾天,出發去東南地區之前,我們争取把此事的來龍去脈弄清楚。如此,我也能安心啓程。”
“明白!放心吧王爺,包在我身上!”蘭溢澤擡起頭,眼裏全是光彩。拍着平坦的胸脯,她自信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有好幾天一個字都寫不動,也擔心是不是讓大家等着有點久。但深信連自己感情都無法調動的文字,更無法讓讀者滿意,所以一直在醞釀着。晚上坐在電腦前,突然開始了信馬由缰。
暫時向大家約定,不出意外,一周兩更。此文不坑,大家放心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