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蛻變

翌日天朗宮廷

右相意外身亡,給整個朝堂都添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官員們面面相觑,不相信位高權重的右相,竟突然死于馬蹄下,可事實如此,幾十號人都親眼見證了,并無差錯。再加上太子一派堅持鼓吹右相之死是乃天意,其他人縱有懷疑,也只得緘默。

以右相為首的那些大臣,則更是面色如土,亂作一團。他們與右相交情匪淺,右相一死,簡直像家裏被揭了屋頂一樣難受,誰也挑不起這個大梁。

皇帝朗沐威在多次征詢了何沖意見後,終于無奈地揮了揮手。

“右相為國任勞任怨,付出了數十載,朕甚為信賴他。沒想到啊,造化弄人,誰也無法和無常的天命相抗衡,朕亦不能看透……傳令下去,厚葬右相,善待其家眷。”

“遵命!”“是!”接了任務的大臣們紛紛退下。

铤而走險的一招,卻以一種衆人無能為力的方式結束,縱使是向來鎮定的朗寅釋,也不由為自己松了口氣。

“好了,”朗沐威示意沉重的話題暫且擱置,“朕翻閱了近期的奏章,全國的糧食、鹽茶等都已經收上來了,但有官員質疑東南地區賬目造假。茲事體大,朕打算派人去東南地區巡查,漕運總督鄭其森會負責接待。諸位愛卿,可有人選推薦?”

左相直言道:“太子可以前往。”沒了右相,左相又恢複了神氣。

“父皇,兒臣以為地方差事,路途遙遠,不宜交給太子,太子政務繁忙,須得為父皇排憂解難。”朗康轍提出異議。

“嗯……”皇帝聽了遲疑片刻。“康兒言之有理,朕不是只有太子一個皇兒。”朗沐威視線掃過底下拱手而立的臣子,“康兒傷勢未愈,也不便離京。”

太子出列道,“啓禀父皇,六弟有西南巡查的經驗,不如就讓六弟去,熟門熟路,也是方便。”說罷,使了個眼色給六皇子。朗康轍事事想從手裏過,絕不能讓他如願。

六皇子朗子徽立刻站了出來。“父皇,兒臣願意前往。”朗沐威沉默片刻,目光逡巡,似乎在看其他人有沒有毛遂自薦的。

只聽朗康轍嗓音響亮,不急不慢:“父皇莫不是忘了七弟?七弟歸京既久,卻身無要職,如此長居京師,無所作為,豈不有辱父皇英明。以兒臣所見,七弟最合适不過了。”

好你個朗康轍,自己不幹,卻派你那跟屁蟲小弟過來。豈能讓這差事落入你手中?太子正欲反對,卻見朗沐威将目光投向了朗寅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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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兒,你怎麽說?”

朗寅釋心中明朗,上前一步,聲音沉和悅耳:“回父皇,兒臣自回京後,未曾為朝政貢獻什麽,正是慚愧。此次江南巡查,兒臣願意多加走訪、學習,也好讓父皇少費一分心力。”

“嗯。”朗沐威聽了很是愉快,臉上也有了一絲笑容。“你有這份心很好,自收回了兵權,一直也沒讓你參與朝政,倒是父皇大意了。寅兒得不到鍛煉,着實可惜。”

“朕準了!都禦史蕭玄績聽令,本月下旬,你輔佐烨王前去東南巡查,好好的教授他。寅兒,認真學,天朗的皇子,當是文武兼修才是!”

“謝父皇。”朗寅釋拜謝。

“微臣遵旨!”蕭玄績領命退下。

見朗沐威心意已決,朗赫銘知道再無機會反駁,心下忿恨一聲,站回了隊列。

下了朝,朗寅釋沿着宮道向神武門走去,朗康轍叫住了他。

“小釋。”朗康轍喊道,“你走得如此之快,為兄可是追不上了。”

“三哥。”朗寅釋客氣的微笑着,“我正打算去你府上坐坐,還未感謝三哥的舉薦。”

“有什麽好謝的,兄弟之間互相幫助,都是理所應當。”朗康轍狀似豪邁道,神色卻并不見得很暢快,“你上次與三哥說的話,三哥回去好好思考過了。沒讓你擔任職務,是三哥的疏忽,所以今日特意向父皇請示,派你去東南巡查,也算減輕了對你的愧疚之情。”

朗寅釋笑起來,一雙深邃的眼睛卻清明得很。

“三哥對我的照顧,寅釋都知道……右相的事情,我聽聞了,還望三哥節哀。”朗寅釋流露出關心的神色,安慰着。

“唉……逝者已矣,人還是要向前看啊。”朗康轍努力露出一個笑容,只是那狹長的眼睛裏,藏着銳利的鋒芒,怎麽看都不像毫無介懷的樣子,“右相一死,底下那群人誰都不服誰,群龍無首,又無人能堪大用。”他頓了頓,看向朗寅釋道,“三哥以後便只有小釋你了。你近期幫我跑一跑他們的府邸,想辦法安撫一下。名單,我會讓齊旭交給你的。”

朗寅釋聞言驚訝,臉上卻是沒有顯露。這麽快就把右相的任務交接過來了,他心中思忖着。雖然早有準備,他卻沒想到朗康轍這麽快找上門。不過,這同樣反映了朗康轍手上無人能用的現實。朗寅釋點頭,應和道:“我明白了,放心吧三哥。”

“嗯。”朗康轍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此事就靠你了,日後多來三哥府上坐坐,現在墨兒回去了,我身邊也沒個說話的人,你來了也好一同談談公事。”

“好。”朗寅釋聞弦知意,明白了他的意思。

朗康轍并非無人可用,不過是手頭無親信罷了。墨子幽在的時候,便是朗康轍最信賴的人之一,甚至比自己這個胞弟還要親。兄弟之間的隔閡,朗寅釋已經淡然處之,但想到墨子幽,他仍不由心中灰暗,是說不出的苦澀滋味。

“哦,對了。”

“怎麽?三哥還有事情要交代?”

“咳...此事回頭再議也并非不可...我不過先知會你一聲。東南富庶,自然風光也美,此次巡查是個人人争搶的好差事。”朗康轍環顧四周,低聲道:“東南織造局聞名全國,它的主事官員鄭其昆,和漕運總督鄭其森是親兄弟,都是太子的人。東南織造局每年為宮廷采購用度,中飽私囊的數目不可估量。你此次前往,有個重要的任務……”

“徹查鄭氏兄弟?”朗寅釋接口道,看向朗康轍,他心中了然。朗康轍想從東南織造局入手,扳倒太子的兩員大将,借機将火燒到太子身上來。對于巡查的欽差大臣來說,查抄官員并非難事。

“那邊只怕不會留太多馬腳,你要多想想辦法。”朗康轍神情嚴峻,關照道。

“三哥力排衆議,把這好差事交付我身上,這般信任,寅釋怎能不盡心盡力。”朗寅釋寬慰着他,“放心吧三哥,不會讓你失望。”

朗康轍這才露出些許笑意,“你明白就好!我就知道小釋能懂為兄的一番苦心,如此良機,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斷不能錯過。”朗康轍擡頭看了看天色,拍了拍朗寅釋的肩膀,“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情,三哥會再找你商議。”點頭示意後,朗康轍匆匆而去。

長長的朱漆宮道上,只剩一身正紅朝服的朗寅釋。

朗寅釋望着朗康轍的背影,不由想起前一晚與蘭溢澤的談話。

亭子裏兩人對月飲酒,夜色未央,酒意正濃。

“你可知,我為何要你将右相除掉?”心口被酒激得暖融融的,朗寅釋感慨一聲,問道。

蘭溢澤端起酒盞,惬意的淺啄一口:“略知一二。只是,沒想到王爺一出手就瞄準了右相。右相現在風頭正盛,除了他,豈不是朝堂震動?”

“若是他已經沒了勢頭,除他還有必要麽?”朗寅釋飲一口酒,笑道,“朝堂震動是不可避免的。”

“這個時候,再大的朝堂震動都不奇怪。三哥與右相結盟,地位直逼太子。升龍山之行,修行宮在前,救駕重傷再後,三哥在父皇心中已無可取代。何況,還不乏有人為他說話。他已是登峰造極之勢,只若再發現太子一個把柄,三哥便有取而代之的機會。”

蘭溢澤:“王爺是說,情勢緊張,太子定會有所動作?”

“不錯。自回京後,父皇就将一幹重任,都交付三哥處理。太子定已覺察。若能扳倒右相,倒是能松口氣。可右相此人偏偏沒有把柄可抓,你在茶樓研究了三天,都沒有找出右相的漏洞,太子那邊想動手,便也只有滅口這一個辦法了。”

“所以,我們要引導太子動手,刺殺右相。”蘭溢澤接着分析道,“我們不能作為第三方勢力介入,否則煊王必然知道有人藏在暗處。”蘭溢澤理着思路,“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僞造這自然死亡?”

“因為不放心。”朗寅釋神色認真,“太子不是傻瓜,升龍山之行便能看出,他有心謀害,卻不想髒了手,壞了他多年的名譽。他勢必會找人背鍋。”

蘭溢澤恍然大悟,“背鍋的便是鳳栖閣!因為太子想除鳳栖閣已久!既如此,不如我們提前一步将‘鍋’送上門,既能影響他的決定,又好廢太子一顆棋子!”

“一點不錯。”朗寅釋淡笑,點了點頭。

“還是王爺考慮周全!”蘭溢澤佩服道,“我原本以為,王爺要除右相,是希望削弱煊王的勢力,不料王爺早已統籌好全局!”

“你說得倒也沒錯。”朗寅釋神色平和而鎮定,帶着一絲機敏的微笑。“右相一除,我便老老實實待在府裏,等着三哥來喊我上朝。”朗寅釋望着蘭溢澤,眼底流露出自信的笑意。

“果然!”蘭溢澤哈哈大笑。“這才是王爺最根本的目的吧!”

“他現在沒有別得選擇了。父皇是更看重他,可他也失去了最有力的幫手,他現在,急需要培養一個強勢的助力。那便是——本王。”朗寅釋慢條斯理道,笑了起來。

眼前仍是長長的朱漆宮道,朗寅釋從記憶中回來,眉眼舒展從容一笑,他撩開衣袍,信步離去。

三哥,我們的游戲,才剛剛開始。

人哪,若能少一份貪心,少一份狹隘,就不會失去身邊真心待你的人。在這看似聰明的時時提防,處處打壓中,你何嘗不是斷了他人對你的最後一絲情份?

只是三哥,你又當我是什麽呢?

君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你視我如棋子,我又該将你看成什麽呢?

走出宮門,朗寅釋深深吸了口氣,擡起一雙深邃的眉眼,望着京城的天空。

與朗康轍分道揚镳,已經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他的眼裏充滿了沉着篤定。

他覺得,他好像變了。

但是,一切似乎又沒變。

作者有話要說:

求鼓勵求支持!!作者君寫不動了,需要一個親親才能爬起來XD

雙十一大家剁手了嗎,故宮淘寶裏有個眼罩,叫做:“朕不能看透”,hhh,你們有從本章中找到這句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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