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不去的家

人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她身邊明明沒有人，但還是神經質一樣的躲在角落才敢給爸爸發了一條短信。

“爸爸，我想回家。”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爸爸居然打來了電話，這半個小時裏她坐立難安，她想走出房間，又怕碰見王東浩媽媽。

她在想要是爸爸來把自己接走，一個人能不能和他媽媽抗衡，畢竟他媽媽還是挺彪悍的。

可是手機鈴聲一響又吓得她手足無措起來，她哆哆嗦嗦地把電話挂斷，怕外面聽見聲音。

把手機捂在懷裏确定外面沒有聲音後她才回了一條短信，“現在不能接電話。”

過了半分鐘，爸爸又回了信息：“你回來就行啊，現在你弟你妹開學了都住校了，你媽還想出去找個活幹，你看看能不能在你們那給她找個刷盤子洗碗的活，我這個腿有時候還是疼，從過完年就沒去工地，你懂點事，存點錢。”

平安根本無心看短信的內容，她覺得都是廢話，她給爸爸回了一條：“我辭職了，我不能給她找，我想回家，你能不能來接我。”

爸爸馬上又打過來了電話，她挂斷爸爸就又打過來，她沒辦法，只能接了起來。

“喂，能聽見嗎？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啊，你知不知道我腿被踢了以後我還沒去找活，好幾個月沒往家裏拿錢了，家裏四口子人不吃飯啊，你弟弟妹妹還得上學，你妹妹是比你還擰啊，讓她不上學了她在家是又哭又鬧摔碟子砸碗的鬧脾氣。

你這是剛剛安穩你就嘚瑟了，你過年的時候不是說才漲了工資嗎，這好歹的能往家裏多拿點錢了你又辭職了，人家管吃管住你還想找什麽樣的好活啊，你真是在城裏呆了兩天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平安還沒來得及說話，爸爸就連珠炮似地怼了過來。

“他們，他們都欺負我。”平安帶着哭腔小聲說到，本來準備好的一腔委屈，聽完了爸爸的話卻都不敢說了。

“你也是嬌氣，誰容易啊，你媽現在一天天的給人家苗圃幹活，一天才拿多少錢，天天累得肩膀疼腰疼，以後都不一定能給你弟弟看孩子，我一天天的也是幹不了重活了，回去問問，問問人家還要你嗎，要是要的話趕緊回去幹活，工資又得重新開始算了吧。

你這孩子啊，你們這些閨女生了就是來讨債的，一個省心的都沒有，都是給別人養的，真是養瞎了，浪費我的糧食。好了，我告訴你別回來啊，趕緊的回去工作，可別回來氣我。”

平安像是抽搐了一樣，控制着不讓自己哭出聲。“我知道了，我應該還能回去，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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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她這麽說爸爸才松了一口氣，“行了，那先挂了我還有事，可別再想一出是一出了啊。”

聽見手機那頭傳來了嘟嘟的聲音，高平安放下手機，徹底心灰意冷。

通常想的比較少的人總是活得輕松些，但是一旦遇到什麽大事的時候，未能成型的三觀往往扛不住突如其來的壓力從而造成精神上的崩潰，症狀比較輕的用俗話說就是鑽牛角尖了，轉不過那根筋來，嚴重的就是發了瘋失了智。可能有的人幸運能走出來，也有人會被堵死在裏面，走向消亡。

此刻的高平安來到陽臺上，她想死，可能還沒到非死不可的地步，但是沒有辦法了，她想不出別的主意。

初夏的傍晚總是格外的舒服，風灌進她的脖子，她能聞見遠處樹林的味道，那種淡淡的澀澀的味道。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其實也沒多遠，她和小夥伴們會在下完雨後去樹林裏撿被雨砸下來的鳥，會一起去樹林邊的垃圾堆裏撿垃圾，玻璃瓶、啤酒蓋、撿一切能換錢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覺得髒，就連破腰帶上鐵的皮帶扣也要在石頭上磨下來，往往撿一天也就換個兩塊多錢，幾個人一人買一個冰棍，就在這樣剛剛天擦黑的時候吃着冰棍回家，那時候風就是這樣的舒爽，天就是這樣的溫柔。

她淚流滿面，要是能回小時候多好啊，要是自己沒來城裏多好。

突然像是打開了門，她又想活着了，活着就還有希望。過一天算一天，懷不上男孩就打胎呗還能怎麽樣，早晚有生下男孩的一天。

等生下孩子養好了身子自己就拿着錢回村裏嫁人，她知道指着王東浩是不可能了。

他只會哄自己，但是和他要點錢還是有希望的，拿着這筆錢當自己的嫁妝，嫁個普普通通的農村人，自己在家等他下班，就在這樣天擦黑的時候他回家，兩個人就在院子裏吃飯，還會生兩個孩子，自己會讓孩子好好上學。也挺好的，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活着就很好，自己還沒有走投無路。

她擦擦淚又走回房間，先到洗手間洗了把臉，然後又到了客廳，他媽媽在自己的沙發床上看電視，看見她出來了也只是撇了一眼。

平安也不和她說話，自己坐下來吃着茶幾上的剩飯。她吃的幹幹淨淨，然後自己端起盤子碗來準備放到廚房去刷。

“行了，放那吧，鬧夠了？”他媽媽坐起來穿上鞋。

平安點點頭。

“行了那你別沾水了好好養着吧，想開了就行啊，你看看我們家對你是真不孬，還派個專人來伺候你，行了，知道個孬好就行。”

他媽媽起來把碗筷接過去去了廚房。高平安回到房間去衣服也沒脫就繼續睡覺。

其實有時候很多事不是想開了，而是麻木了，沒辦法了。

自從打了孩子之後高平安比以前安分多了，她知道自己不過是別人的一個工具，自然也沒有什麽資本鬧脾氣了，一個多月來都和他媽媽相處的還算安穩，甚至被養胖了一些。

偶爾會出門陪着老太太去買點菜，這算是自己的娛樂活動，現在她連市中心都不能去了，因為怕她跑掉。

天漸漸熱了，這天兩個人買完菜回家的路上他媽媽把菜遞給她說道：“我還忘了買只雞，你先自己回去，我再去買只生雞。”

高平安很是驚奇她能讓自己一個人回去，但是也沒多問，自己就帶着菜回去了，打開家門的時候王東浩正在客廳玩手機。

她看見他的時候一怔，居然有點害怕，他倒是很自然，像是天天來這裏。

“我媽呢？”

“哦，她說她再買只雞，讓我先回來了。”

“行，那你先把菜放下吧，讓她回來做飯就行。”他牽起平安的手，她知道要發生什麽，這是自己打胎後他第一次過來，只是那種事對現在的高平安來說，是一種折磨。

從那天以後，王東浩每隔三四天過來一次，也許真的是年輕人恢複的快吧，平安打完胎的兩個半月後，她又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