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
周天，天氣依舊炎熱，不适合任何室外活動。
早上的時間，林绮眠打發在了圖書館，中午回家休息，睡前吃了幾顆許月亮零食大禮包裏面的青梅，酸酸甜甜恰到好處，惹得她一整個夢境，都是這味道。
午睡沒有定鬧鐘，醒的時候便有些神思恍惚。
日光磅礴地照射在晃動的紗簾上，柔軟又明亮，讓她想起許月亮的臉。
許月亮高中時的臉，現在的臉，其實沒什麽大的變化。
如果那個時候，許月亮和她之間，也有一件類似于“拔牙”的複雜事件聯系，或許就不會像如今這般，對面不識。
林绮眠擡手，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
很難認出來嗎？
她明明也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賴在床上，就這麽傷春悲秋足有十來分鐘，林绮眠才起了床。
手機在圖書館的時候調成了靜音，午休的時候便也沒開。這會兒拿過來一看，工作用的微信賬號上一排未讀消息，來自好幾個人。
有蓁蓁的，有辦公室熱情的張主任的，還有跟她進院時在一個科室，後來被調到分院去的一位稱得上朋友的同事……
打開浏覽了一遍，竟然全都在說一件事情。有人在當地醫藥論壇匿名發表了個八卦帖子，帖子裏那個年輕漂亮心比天高靠着不正當關系上位的女主人公，被人在後續跟進的樓裏解碼說是佑海口腔的林绮眠。
由于林绮眠曾在這個論壇裏以一張病人偷拍的工作照片而爆火過，所以這個帖子也變得非常熱鬧。
【是她的話，不稀奇，有那麽張臉，誰不用誰是傻子。】
【院長的級別就可以搞這種大美人了嗎？我現在去學醫還來得及嗎？】
【怪不得林大醫生眼睛長在頭頂上，誰都瞧不起。】
【你們沒有證據不要亂說，我在林醫生那看過牙，她人很好。】
【樓上小心求錘得錘。】
林绮眠退出了論壇鏈接，伸了個懶腰。
這樓蓋的還不夠高，可以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她打下一行字：【帖子我看了，後續會處理，謝謝關心，祝工作愉快。】
然後複制粘貼給了微信列表所有給她發有關消息的人。
和許月亮的約定如約進行。
林绮眠依舊是提前來到了醫院，換好衣服，然後去新樓等人。
來回路上，同事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大概可能複雜了一點點，但無所謂，林绮眠經常接受這樣的目光洗禮，已經對此毫無觸動了。
今天的許月亮穿的是條粉色的連衣裙，粉色就算了，胸口竟然有個大大的紅心，配着層層疊疊的荷葉邊裝飾和腦袋上的蝴蝶結發卡，整個人打扮得仿佛一份待拆的甜蜜禮物。
電梯門一打開，林绮眠心跳怦然。
這不比什麽無聊的、龌龊的、關于自己的八卦好看多了。
“下午好啊。”她跟許月亮打招呼。
許月亮腳步輕盈，幾乎是跳着進了電梯，杵在了她身邊：“林醫生下午好！”
單紮的高馬尾晃了晃，有着精心收拾過的漂亮弧度。
林绮眠垂眸盯着她頭發上的蝴蝶結：“看來恢複得不錯。”
許月亮捂住了自己的口罩邊，沒有仰頭，但眼睛努力地往上看：“林醫生你還沒看我臉呢。”
林绮眠：“不看我也知道。”
許月亮搖頭：“那不行。”
她低聲嘟囔了句：“那就沒有驚喜了……”
林绮眠笑起來。
她真想去揪一揪許月亮的馬尾，扯一扯她綁得有些歪的蝴蝶結。
電梯到達了頂層，林绮眠歪了歪身子，靠近許月亮一點點：“你要是恢複得像我想的那麽好的話，今天有獎勵。”
許月亮：“！！！！”
林绮眠擡腳出了電梯，許月亮追在她身後，一路小跑。
“林醫生什麽獎勵什麽獎勵，你想的是多好是多好……”
林绮眠只笑，不回答她。
兩人進了病房，許月亮熟門熟路地放好包，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沙發上。
雙腿并攏，腰身板直，腦袋伸得像企鵝。
林绮眠來到她面前，許月亮提醒她：“林醫生你忘了戴手套拿棉簽。”
“今天不用。”林绮眠垂落目光，視線滑過她卷翹的睫毛，和細細的一截綿延進口罩的鼻梁……
“口罩摘了。”林绮眠道。
“哦哦。”許月亮手捏在了口罩邊上，眼睛彎起來，嘴裏喊着，“現在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這才摘了口罩。
現在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奇跡是一個小巧挺翹的鼻尖，是紅瑩瑩一張如花瓣一般的唇。
是一個人明明叫月亮，臉上卻總是盛滿燦爛的陽光。
怎麽就這麽好看。
林绮眠眨了眨眼，來阻隔那些從心底湧上來的密密麻麻的癢。
林绮眠又有些舍不得眨眼，再往後，不見得有這麽光明正大可以窺伺許月亮的時刻。
她看了好一會兒，看到許月亮不敢笑了，戰戰兢兢地問她：“林醫生……怎……怎麽了……我的臉……”
林绮眠收回了目光：“沒什麽。”
她轉身拉開了距離，去配藥：“恢複得很好，今天挂完就結束了。”
許月亮在她身後，語氣蔫蔫的，沒了剛才的興奮昂揚：“是不是不夠好……沒有達到你的要求……”
林绮眠挑了挑眉，忙活自己該幹的事。
蹲下身給許月亮紮針的時候，許月亮低頭看着她：“林醫生，我覺得我恢複得已經夠好了，我覺得我拔牙沒受什麽罪，比我想象的好很多很多很多……”
林绮眠：“那你以後想象的時候，可以樂觀一些。”
許月亮在林绮眠掌心中的手指動了動：“那我的……獎勵……”
林绮眠：“你今天化妝了。”
許月亮：“！！！”
林绮眠直起身，幫她調整輸液速度：“都是女生，我看得出來。”
許月亮：“…………”
“技術不錯，妝感清透，氣色看着好了很多。”林绮眠抿抿唇，一副為難的表情，“那你說，這算不算是……作弊了呢？”
許月亮：“………………”
眼看她嘴巴癟了起來，眼睛耷拉了下來，林绮眠趕緊逃出了病房：“待會見。”
然後在樓道笑了好一會兒。
獎勵當然還是要有的。
畢竟，給許月亮的獎勵，不如說是給她自己的獎勵。
再回到病房的時候，林绮眠帶了一份飄香四溢的魚粉。
在許月亮震驚的目光裏，她打開蓋子，将筷子遞到了她手上。
許月亮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能吃嗎？我粥都還沒法好好喝……”
林绮眠：“其實這種類型的食物比粥還好入口，你試試。”
許月亮立馬矮了身子，操起筷子就吃。
第一口的時候還試試探探，第二口的時候便已經在囫囵吞棗了。
一口氣吃了小半碗，許月亮擡頭的時候，眼睛裏溢着快樂的淚水：“太好吃了，我命都是這碗魚粉給的。”
林绮眠靠着沙發扶手，笑得不行。
許月亮減緩了進食速度，吃一口和林绮眠聊一句：
“不到這種時候，林醫生，我真不知道原來吃粉基本不用嘴……”
“是我太餓了嗎？還是您又找到了我生命中最好吃的粉，這味道，怎麽就這麽完美呢……”
“這算是獎勵嗎？其實我剛才想明白了，題是您在電梯裏才跟我出的，妝是我來之前就畫好的，所以我不算作弊。”
“林醫生你真好。”
“林醫生我是不是話太多了？對不起嗚嗚嗚，我這幾天都沒跟人說話……”
林绮眠真想掏出手機，把許月亮這樣子給錄下來。
她突然有些感謝許月亮的職業，這讓她往後起碼在手機軟件裏，能夠看到許月亮的臉。
許月亮在直播的時候，是這個樣子嗎？
不盡然是。
許月亮的直播只拿出了她百分之一的可愛，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林绮眠窺到了一分，還有九十八分，藏在林绮眠無盡的想象裏。
“如果喜歡，”林绮眠道，“以後可以多吃吃魚粉。”
許月亮用力點頭，幹完了最後一根：“好可惜，配菜和肉我還不能吃。”
林绮眠走過去收拾了桌子，替她打開電視機，換上了新的藥。
許月亮摸摸肚子，眼神開始有些晃悠：“吃飽了就……困……”
林绮眠拉開了病床上的被子：“困了就過來躺會吧。”
許月亮：“啊……”
林绮眠：“被子我都已經拉開了，算在你的費用裏了，錢花都花了……”
許月亮立馬站起了身，自己端着藥瓶過來，挂在了床頭的撐杆上。
林绮眠擡高她紮針的那只手，幫她蓋好了被子。空調和電視機的遙控器都放在了她手邊：“還看電視嗎？”
“先放着……”許月亮打了個小小的張不開嘴的哈欠，“我聽着聲不容易着……”
林绮眠：“你着呗。”
許月亮：“要看藥呢。”
林绮眠拉過一旁的凳子坐下了身：“你放心睡，我幫你看着。”
許月亮眨巴眨巴眼睛，腦袋陷進純白色的枕頭裏，唇瓣輕輕碰了碰。
不等她發出疑問的聲音，林绮眠自己解釋道：“VIP服務項目。”
許月亮小小地應了一聲：“哦。”
林绮眠看着她的眼睛：“腦袋放正，別壓着臉。”
許月亮乖乖躺好，側臉在燈光的照射下，有層融融的光。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太陽落山，電視無聲，床上的人呼吸均勻。
林绮眠彎了彎唇角，想起年少時的某個夜晚，她也曾如此幻想，喜歡的那個人就睡在身邊。
——像孩子一般的純真睡顏。
然後腦袋裏冒出這個被用爛了的庸俗比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