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8
林绮眠看了個爽。
回家扔了手機，沒人能打擾她。
林绮眠泡澡的時候在看，吃晚飯的時候在看，等吃完了，窩在沙發裏開了瓶酒，慢悠悠地喝，慢悠悠地看。
明明許月亮的直播內容堪稱無聊，無非就是聊天，感謝禮物，和別的主播pk，到點跳舞……但就是有着讓人欲罷不能的吸引力。
她的臉蛋漂亮，聲音也好聽，跳起舞來好看，聊起天來也可愛。
她的粉絲多，肯花錢的也很多。不出林绮眠意料，中午那會她放完話以後，沒幾秒鐘，就有人砸了更多的禮物，來贏得這場勝利。
開胃菜舞蹈林绮眠看了，竟然是一首老掉牙的《酸酸甜甜就是我》。
許月亮跳起來甜美可愛，充滿活力，有不少人誇她跳得好，也有不好人說她語言詐騙。
許月亮跳完舞，整理了下有些滑下來的泡泡袖，回答大家：“酸酸甜甜可不就正開胃嘛。”
那點兒精明，看起來傻乎乎的，正合大家心意。
就像一個活潑接地氣的鄰家妹妹，就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你走上前跟她打招呼，她就會沖你露出純真燦爛的笑容。
所以許月亮直播間的小額禮物幾乎一直不斷，哪怕出圈的那些舞蹈視頻下面，評論也都出奇一致地表達了對她的喜歡。
真是天生的絕好路人緣。
林绮眠一直看到了她下播。
深夜兩點，歡樂和笑聲驟然中止，留下一個黑漆漆的屏幕，萬籁俱寂。
林绮眠杯子裏的酒還有一點，她一口喝完，去刷了牙，上床睡覺。
毫不意外的，有些睡不着。
腦袋裏大概是進了太多許月亮的影像，所以閉上眼睛的時候，還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的臉。
她的笑容，她跳舞的樣子。
她偶爾會有一些誘人的動作，做完以後，又有些害羞。
林绮眠擡手蓋在了眼睑上，沒什麽用。
林绮眠拉起被子，徹底把自己蒙住，也沒什麽用。
下午回家路上的那些熱量，仍然積蓄在她的身體內，無處發洩。
讓人焦灼，讓人總覺得有什麽事情沒有完成，不滿足。
狀态持續了整個睡眠，第二天起床，腦子昏昏沉沉的。
林绮眠沒有開車，叫了輛車，就這麽大腦放空着到了醫院。
醫院還是那個醫院，和以往沒什麽大的不同。
病人也都還是那些問題，她閉着眼睛都能給出診斷。
唯一不同的好像就是她自己，她大腦裏的某一個空位，塞了一位女主播，心心念念地等着她開播。
結果中午休息時間，許月亮并沒有開播。
管理通知開播時間依舊是下午兩點，昨天來得早，純粹是請假之後的複播福利。
于是，許月亮上班了，林绮眠也得上班了。
她開始有些生氣，許月亮為什麽不能像普通主播那樣，起碼等到社畜時間結束後再開播。
就這麽等着，忍着，熬到了下班。
好在今天不開車，她在下班路上就可以戴上耳機，進入到另一個世界。
看着屏幕裏的許月亮，流逝的時間便仿佛是另一個人的時間。
她在許月亮的時間裏，變成了一個點着禮物圖标的癡呆飯票。
如此三天過後，林绮眠登上了“小月亮”主播的禮物月榜第一。
那一串無意義的數字，也成了直播間粉絲眼中的土豪象征。
管理員給土豪大佬發來了私信：【dddd，11大佬要不要加入月亮的超粉群？】
林绮眠：【什麽樣的超粉？】
管理員：【給月亮累積消費超過10000橙子幣就會挂上超粉标志，可以進入超粉群。群內月亮會不定期空降，跟大家聊天。開播時間會提前提醒，逢年過節會有特別禮物。】
林绮眠：【一萬點就可以？不加。】
管理員：【大佬爽快，那大佬要不要加入月亮的航海群，只有月榜前二十才可以進入。】
林绮眠：【航海群比超粉群多了什麽？】
管理員：【福利都差不多，但航海群更為尊貴。】
林绮眠：【拉我進航海。】
管理員：【好嘞。】
畫面一跳，林绮眠的橙子賬號進入到了航海群內。
群名叫……小月亮光輝萬丈。
林绮眠：“……”
管理員@她的賬號，歡迎她加入小月亮堅實的後宮團體。
群內衆人紛紛複制粘貼：
【歡迎榜一大哥，願榜一大哥再創輝煌。】
【歡迎榜一大哥，願榜一大哥再創輝煌。】
【歡迎榜一大哥，願榜一大哥再創輝煌。】
……
林绮眠：“……”
她沒回複，退出群界面，保持了一個榜一大哥該有的高冷。
等這波歡迎潮過去了，才點開了群信息，順着成員一一拉下去。
遠遠不止二十個，看來是成年累月積攢下的忠實粉絲。
群主帶着小皇冠，是許月亮的直播賬號。
林绮眠打開了賬號頭像，許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染的粉色頭發，雙馬尾，在眼睛旁比着剪刀手。
林绮眠又回到了直播界面，看一眼現在的許月亮，再看一眼不知道什麽時候的許月亮。
一樣可愛。
林绮眠心尖發癢，動動手指，送出了今晚的“大游輪”。
瞬間，已經隐藏了窗口的航海群，跳出了一堆艾特信息：
【@z92565611恭喜榜一大哥再創輝煌！】
【@z92565611恭喜榜一大哥再創輝煌！】
【@z92565611恭喜榜一大哥再創輝煌！】
……
林绮眠：“……”
跟個傳|銷組織似的。
直播間裏的許月亮偏了偏腦袋，看向了另一塊屏幕。然後彎起眼睛笑起來。
她站起身，立正，朝屏幕豪氣沖天地拱了拱手：“恭喜11再創輝煌！”
林绮眠：“噗。”
她也笑了起來。
這晚直播結束，許月亮果然空降了航海群。
說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跟大家再道個晚安，配着可愛的表情包。
回複她的人很多，那些喜歡複制粘貼造勢的機器人這會便恢複了真人狀态，抓緊時間能多調戲一句是一句，霸道的，體貼的，油裏油氣的，冷靜自持的……
花樣百出，各有各的風味。
林绮眠便沒發消息。
許月亮對大家的回應非常地一致且公道，全都是：謝謝，辛苦了，你也做個好夢哦……
林绮眠慶幸自己沒發消息。
臨了，許月亮通知大家，明天有事，結束時間不定，直播可能會晚一些。
林绮眠心髒微微一跳，立馬反應過來，許月亮大概是要來拆線了。
許月亮要來拆線了……
林绮眠扔下手機，起身往浴室走去。
淩晨兩點半，熬最晚的夜，敷最貴的面膜。
新的一天，林醫生精神抖擻。
她一改這幾天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狀态，來了醫院換了衣服，先去了對門診室一趟。
方慧珍因為彭小帥的事本來就對林绮眠覺得愧疚，這些天聽聞林绮眠的身份，愧疚中還夾雜上了深深的擔憂。
她想找機會和林绮眠再說道說道，修複兩人之間的關系，但這幾天林绮眠渾身圍繞着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讓人不敢打擾。
所以，當林绮眠進了她的診室，那真是意外又驚喜，蓬荜都生輝。
拉着林绮眠坐下，跟她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為表親近，還給她看了看自己今天預約的工作量。
林绮眠掃過兩遍，沒有看到許月亮的名字。
“嗯，那您忙。”林绮眠站起了身。
“好好好。”方慧珍連忙送她。
林绮眠回到了自己的診室。
她劃拉了下自己的預約號，那上面更沒有許月亮的名字。
不過只是拆個線而已，沒有預約也正常。
如果跟醫生熟了，連挂號都不用，直接進來，坐下兩分鐘就可以拆完走人。
林绮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低頭看了看手機。
手機上靜悄悄的，并沒有什麽新的信息。
林绮眠擡頭看對面坐着的蓁蓁，蓁蓁對上她的視線，莫名地抖了抖：“林老師……”
林绮眠：“嗯。”
蓁蓁小心翼翼地問：“您有……什麽事嗎？”
林绮眠：“你往左一點。”
蓁蓁：“啊？”
林绮眠：“往左一點，擋住光了。”
蓁蓁：“哦哦哦。”
她趕忙把椅子往旁邊拉了拉，陽光在她的臉上晃了晃。
擡頭的時候有些懵，因為這間房間的窗戶在林绮眠的身後，豐盛的日光照射進來，穿過了林绮眠的身體，才落到她身上。
只有林绮眠擋她的光的份，她哪裏擋得住林绮眠的光。
但無所謂，林老師說擋了就擋了，別說往左挪一點，哪怕挪出這間辦公室，都可以。
往後的時間裏，林绮眠時不時就會往外看一眼。
她寬闊的視野穿過大敞着的門，可以望進樓道裏，再越過樓道，瞥見對面診室的一點光景。
人來人往，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是沒有許月亮。
直到上午的上班時間都快結束了，林绮眠的視線裏才晃過一道身影，淺金色的頭發，綠色團花的漂亮裙子。
她匆匆進了方醫生的診室，只給林绮眠留下一團模糊的光影，像烏雲罩着的水中月，還沒碰，就晃沒了。
這會林绮眠的診室裏沒病人，她盯着對面門，手裏的筆在指尖轉了一圈。
許月亮怎麽就去了方醫生那裏，雖然她的确是打算讓許月亮拆線的時候去方醫生那裏的，但許月亮怎麽就去了方醫生那裏。
雖然分開的時候，嘴上說着“随時聯系我”“不要忘了我”，但那之後，一條消息都沒主動給她發過，倒是直播的時候，對着一個只有一串數字的賬號，又唱又跳，謝了又謝。
怎麽就去了方醫生那裏。
她就在對面，空坐着，怎麽連個招呼都不過來打一下。
“蓁蓁，”林绮眠突然發問，“你覺得患者會記住醫生嗎？”
蓁蓁仰着腦袋想了想，給出了自己覺得客觀的答案：“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的話，醫生這種身份，大概就屬于，看病的時候十分重要，病好了就會很快忘掉的人吧。”
林绮眠：“……”
手機震動了兩下，是橙子直播新消息的頻率。
林绮眠點開，管理員私信她：【dddd，11大佬，這個月的微信車位空出來了，要上車嗎？】
林绮眠：【什麽意思？】
管理員：【就是你可以加小月亮的微信號，她有空的時候會和大家一塊打游戲~】
林绮眠：“……”
固粉手段真不錯。
可惜她已經加了許月亮的微信，沒這個必要了。
還沒來得及回複，那邊已經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xylxyl135789，號是這個，備注記得填上你的橙子賬號啊，不然不通過的。】
林绮眠看着那串號碼，愣了愣。
她迅速打開了自己的微信小號，點進了“皎皎”的賬號信息，138xxxxxxx，明顯不一樣。
而且她一旦反應上來了這個問題，很快就發現，皎皎這個號，和她後來給許月亮打過去的記錄在病歷上的電話號碼，也不一樣。
她有小號，許月亮當然也有小號。
她怕暴露自己的身份，給了許月亮一個不用的私人號。而許月亮……大概從自己的衆多小號中也扒拉扒拉，随便加了她一個。
怪不得朋友圈更新得那麽少。
怪不得這幾天一條消息都沒有。
林绮眠盯着手機，又問了蓁蓁一個摸不着頭腦的問題：“蓁蓁，你如何看待一對多的關系？”
“一對多？”蓁蓁擰起了眉頭，“怎麽個多法？”
林绮眠：“一個醫生對很多個病人，一個……明星，對很多個粉絲。”
“啊！”蓁蓁豎起了手指，“這個我懂，我懂。我追星女孩，特別懂。這種情況，千萬不能奢求，珍惜當下，感恩擁有。要明白，雖然他不屬于你一個人，但他的心分成了很多很多片，對每一片都是真的……”
林绮眠：“……”
蓁蓁：“林老師，你追星嗎？還是你家……哪裏的小孩追？”
林绮眠：“我不……”
有人從對面診室出來，這次動作慢了很多，走一步頓三步，捂着臉頰，眉頭皺着，像個委屈的兔子。
林绮眠：“追。”
蓁蓁：“那你……”
林绮眠站起身，往上拉了拉口罩，結束了這個話題。
她走出了診室，匆匆而過的姿态，在經過某個人身旁的時候，停住，略帶驚訝地道：“許月亮？來拆線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