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7

這天晚上,林绮眠留意了一下航海群裏的排位。

在她之後，還有兩個人排上了號，和許月亮打了游戲。

林绮眠長長呼出一口氣，這一晚再什麽都沒幹,躺在床上發了好久的呆。

第二天下午剛到下班的點,薇薇就發來了游戲邀請。林绮眠想到昨天許月亮安安穩穩退出游戲的樣子，拒絕的手頓了頓,回複道：【得晚點。】

【我今晚都有空,大佬你随時找我。】薇薇回得很積極。

林绮眠慢悠悠地往回走,路上堵車都沒着急。

路過小區門口的超市時，見外面擺着的水果新鮮，停了車進超市買了些東西，這才回了家。

到家了也不太想看手機，她大致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手機裏沒什麽新鮮事,可以讓人期待的。

于是又慢悠悠地做了頓飯,吃飽喝足又泡完澡了,這才給薇薇發了條消息：【玩嗎？】

薇薇幾乎秒回：【來！】

兩人進了游戲，隊伍裏加進來兩個人,都是薇薇平日直播間的水友，三人一塊,叽叽喳喳地很熱鬧。

林绮眠沒有什麽好說的,她本來就不開語音,現在連打字的功夫都省了。

四人開了兩局,成績不錯,林绮眠積分漲了不少。

第三局的時候,她借口累了,退出了游戲。

橙子的推送消息還在手機頂部挂着，您特別關注的主播“小月亮”正在直播中……

林绮眠盯着那條消息良久，扔掉了手機。

是書不好看，還是論文不好寫，看什麽直播，玩什麽游戲。

這一晚，林绮眠終于在該睡覺的時間早早地睡了覺。

但充足時間的睡眠好像并沒有讓她恢複精神，早晨起床，林绮眠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怎麽都有些雙眼無光。

那就多睡幾天。

林绮眠下了決心，每晚十點上床，早上六點起來晨跑，運動量比之前加了一倍，幾天過後，終于覺得自己再次充滿了能量。

腦袋裏關于許月亮的部分也變得清晰起來，11只不過是許月亮遇到過的衆多榜一粉絲中的一個，許月亮如常對待，并無不妥。

而她也只是現實生活中見不到許月亮，所以一時沉迷于11這個身份，釋放自己那些無處發洩的情緒罷了。

許月亮不欠z92565611的。

到了周末，薇薇再次約林绮眠打游戲，這次加了句“月亮也在”。

林绮眠點進游戲鏈接，許月亮毫無芥蒂地同她打招呼：“11你好呀~~”

公事公辦，一句好久不見都沒加。

【你好。】林绮眠籠統地回複。

她話少，很少回應別人抛出的話題。薇薇大概已經适應了，所以整局游戲中基本就是和許月亮聊天。

兩人聊最近橙子發生的一些事情，聊哪裏又開了什麽好吃的店，聊着聊着，薇薇突然“哎呦”一聲。

“怎麽了？”許月亮關切地問。

“剛吃了口西瓜……”薇薇聲音有些含糊，“冰得我真是……龇牙咧嘴。”

許月亮：“牙疼？”

薇薇：“嗯，有一顆，鑽着酸。”

許月亮很有經驗的模樣：“有可能有齲齒。”

薇薇：“媽诶。”

許月亮：“齲齒不怕的，淺一點的磨幹淨補了就行，深一點的根管治療，以後再套個牙冠，都是随治随走。”

薇薇：“你怎麽知道這麽多？你搞過嗎？”

許月亮頓了頓：“我之前不是去拔了顆智齒嘛，醫生跟我說了一些。”

林绮眠并沒有說過。

林绮眠跟許月亮說的，都是關于她那顆要拔的智齒的。

但許月亮在她之前來過佑海，有其他的醫生接診，說點基礎知識也正常。

林绮眠趴在了草叢的石頭後，已經做好了聽到自己的準備。

就像直播間裏的網友說的，許月亮拔了顆牙，見了個美女醫生，只要再提到牙，必然關聯到美女醫生。

就跟這美女醫生是自家的寶似的，總要拿出來顯擺顯擺。

果然，再聊了兩句，就到了推薦環節。

許月亮：“可以去我上次去的那個佑海，它家環境真的不錯，收費也公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嫌牙不夠整齊嗎？也可以去正畸看看。他們還有VIP病房，萬一挂個水住個院什麽的，也舒服。”

薇薇：“醫生技術怎麽樣啊？”

許月亮：“很好啊。醫護人員也都很貼心。”

薇薇：“行，那我抽空去看看。”

話題到這裏就結束了。

話題居然到這裏就結束了。

林绮眠趴在草地上，一動不動，她甚至聽到了偷偷摸過來的腳步聲，都沒聽到許月亮提起美女姐姐醫生。

提到佑海了，提到拔牙了，甚至提到VIP病房和貼心的醫護人員了，都沒提到美女姐姐醫生。

為什麽？

在直播間裏說了那麽多次，為什麽現在就不說了？

是因為直播間裏茫茫衆生，許月亮既不會透露自己去的是哪家醫院，也不會透露自己看的到底是哪個醫生，所以可以張口閉口美女姐姐，把這件事當做一個奇遇，把這個人當做一個特色的人設？

現在，現實裏的朋友真要去了，便怎麽都不提那個讓她印象深刻的人，是怕朋友去了碰到？碰到了便提到？

提到又有什麽？

許月亮當着林醫生的面，無數遍地稱贊她的技藝和好心。介紹朋友來醫院，豈不是很正常？

除非，在許月亮的心裏，林醫生這個人，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讓她離了醫院，便再不願意在現實生活中有一點聯系。

有什麽不正常的呢？

她永遠戴着的口罩，她過于友好的行為，她那張……或者她看了，便覺得熟悉的半張臉。

還有，其實只要登錄醫院的挂號系統，或者稍微留意一下科裏的宣傳資料，就會注意到的，林绮眠配着名字的照片。

林绮眠憑什麽一意孤行地認為，許月亮沒有認出她。

或者說，憑什麽一意孤行地認為，許月亮在認出她以後，會想要和她相認。

她們倆的過往，甚至都稱不上過往，只是一場烏龍。

難堪又尴尬。

林绮眠眨了眨眼，視線虛空地放在半空。

手機裏跳出了人，一梭子子彈對準她的後背，貫穿了她的胸口。

血量瞬間掉到了底，沒等她的隊友反應過來，她便已經一命嗚呼。

許月亮喊起來：“诶？11你那邊怎麽了？”

【不玩了。】林绮眠回複道。

備用手機被她扔到了一邊，再沒管。

兩個小時後，許月亮如常開了直播，林绮眠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林總好。”林绮眠道。

林海森低聲訓斥：“怎麽叫人的。”

林绮眠：“林總，你有什麽事嗎？沒事我挂了。”

林海森：“你這孩子怎麽這樣，沒事我不能給你打電話了？”

林绮眠沒應聲，答案鮮明。

林海森頓了頓，語氣軟了下來：“這，咱們一家人，好久沒一塊吃飯了。萱萱這禮拜回國了，今晚，你過來，爸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林绮眠：“你們一家吃，我就不打擾了。”

“你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林海森加重了語氣，“萱萱給你帶了禮物，挑了很久，你就算不喜歡你趙阿姨，也不能辜負了萱萱的一片心意……”

林绮眠笑了笑，她擡頭盯着天花板，電視的光影落在上面，像一幅詭異的畫。

手機裏又有電話進來，林绮眠退出正在通話看了看，等待通話的是黃小藝。

挺好，救駕及時。

林绮眠對父親道：“林總，我有事，先挂了。”

說完不等那邊回應便切了線，接上了黃小藝的。

“怎麽了？”林绮眠問，聲音懶懶散散的。

黃小藝：“美好的周末~還能幹什麽~~問問你有什麽安排，我這裏有好幾家餐廳，排隊等着我去大駕光臨。還有我媽給我寄過來的辣炒牛肉幹，香死了我的天，一秒回到高中的時候……”

高中的時候。

怎麽今天什麽都好像跟高中有關。

林绮眠腦內靈光一閃，突然笑起來：“小藝，阿姨給你寄了那麽好吃的牛肉幹，你不想回家看看她嗎？”

黃小藝：“想啊！但我上個月剛回去了，我媽讓我不要跑那麽勤快，說累得慌……”

林绮眠：“不累，我開車。”

黃小藝：“啊？”

林绮眠：“我要回Z市一趟，來嗎？”

黃小藝：“來！！！！”

林绮眠鮮少邀請她幹什麽，況且這次還是做免費的順風車。

黃小藝滿口答應下來，已經在想要帶回去的東西了。

林绮眠道：“半個小時，我去你家門口接你。”

黃小藝：“這麽快！好好好！！！”

挂了電話，林绮眠給父親發過去條信息：【吃飯可以，我在老宅等你們。】

到達Z市的時候，正是太陽落山。

林绮眠送黃小藝到了家門口，她媽媽正在門口等着。黃小藝奔進媽媽懷裏，和媽媽一起招呼林绮眠去家裏吃晚飯。

“不了，謝謝阿姨，”林绮眠禮貌回絕，“我也得趕回去。”

媽媽非常理解：“也是，家裏人都等着呢。”

林绮眠笑笑，将車開了出去。

家裏并沒有人等她，家裏只有一棟冷冰冰的房子。

林海森發家時買的第一套別墅，夠大，夠土豪，前後的花園游泳池，幾十個空蕩蕩的房間。

即使不住了，也有專人打理。花園裏植物繁茂，沿着□□兩排玉簪，瑩潤清透，幽香四溢。

林绮眠進了大廳，在金燦燦的歐式沙發上坐下，掏出手機搜了搜。

高中時她常去吃的幾家餐廳倒也還在，特色菜品也沒怎麽變。

林绮眠點了餐，并給父親發消息：【飯都準備好了，你們人到就行。】

半個小時後，天色暗下來。

林绮眠将大廳裏所有的燈都打開，屋子裏光輝明亮，點的餐也都送了過來，擺滿了長長的餐桌。

她這才上了樓，房子實在太大，房間實在太多，一路過去，一路開燈，腳踩在雕花紅木樓梯上，嘎吱作響。

她的卧室一直沒變，朝向非常好的一間，白天日光明亮，晚上推窗去拱形陽臺上，對着一彎明月，可以幻想自己是困在城堡裏的公主。

她有公主床，公主的梳妝臺。

她有公主的寶箱，打開，裏面都是她的寶貝。

有一罐花花綠綠的糖紙，有一包過期了很多年的薯片，有一沓粉色的信件，有一個鑲着黑白照片的相框。

她将相框拿出來，合上了寶箱。

她帶着相框下樓，擺在了餐桌上，照片裏的媽媽眉眼溫柔，唇角帶着淡淡的笑容。

這就是她的高中，每天陪她吃飯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