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新舊皇帝對對碰(七)
陸迦是在和秦非恕下棋時聽到這個消息的。
“文和阗當街裸奔?”秦非恕的表情有些奇怪,側頭看了陸迦一眼,“他的喜好真是別具一格。”
陸迦按下一枚棋子:“聽起來雖然奇怪,但在文大人身上,也算正常。”
秦非恕收起侍官遞上來的報告,吩咐道:“初春寒冷,給文和阗賞一壺暖玉茶。”
陸迦挑了挑眉。
他給文和阗下的套可不只是裸奔,更在于那身仿皇袍的衣衫本就是從文和阗家裏拿出來的。秦非恕不可能沒收到報告,不但不罰反而給文和阗賞茶,怕是要把對方吓得夜不能寐。
陸迦微微打了個呵欠。
昨夜他找到貴太妃中毒的解藥後,拿回去丢給貴太妃,再回去便快要破曉了。
文冰酒的身體還是弱了些,動用這點力量,今日就偶然犯困。
也不知道秦非恕抽什麽風,天天拉他來下棋,害他不能補眠。
秦非恕執一子:“獻玉侯昨夜睡得不好?”
“做了些夢罷了。”
秦非恕不知是不是聽不出陸迦的搪塞,笑眯眯地道:“巧了,朕昨夜也做了個怪夢。夢到有一團漆黑的火焰在皇宮裏游蕩來去,還以為是什麽鬼魅。”
陸迦猛然一驚,困意散去不少,不動聲色地看着秦非恕。
秦非恕昨晚看到他了?
但有暗火蔽體,這個低魔世界的普通人應該是不可能看到他的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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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迦上下打量着秦非恕,也沒看出秦非恕身上有什麽靈異的氣息。
“獻玉侯覺得朕這個夢如何?”
陸迦收回目光,信口胡謅:“大周以玄色為尊,陛下夜夢玄火,大吉征兆,國泰民安。”
古往今來皇帝最喜歡聽這些,秦非恕也不例外,開懷大笑:“希望獻玉侯所言屬實。”
陸迦暗地裏撇撇嘴,順手拿了一枚放在一旁的果脯吃了,眉頭微蹙。
好甜。
秦非恕見狀也拿了一枚,笑道:“獻玉侯不愛吃甜?不像洛都人啊。”
“甚少吃甜。”陸迦端起貢茶喝一口,壓下甜味,“陛下,這局我又贏了。”
秦非恕看着棋盤,嘆口氣:“是朕輸了……明日再戰。”
明日還來?
陸迦再度撇嘴。
這個秦非恕和原著的人設差距有點大,好勝心這麽強?
久久沒有說話的系統忽然冒泡:
【你輸給他,他說不定就不會找你下棋了。】
陸迦心裏冷笑一聲:“我當然不會輸。”
【……】
系統腹诽:那你還好意思說秦非恕好勝心強。
【你不覺得秦非恕對你的興趣有些太過了嗎?】
陸迦看了眼秦非恕:“确實有點。”
原著裏的秦非恕非常看不起文冰酒,全部心思都放在文岫煙身上,哪會天天拉他來下棋?
【你就不擔心……】
陸迦再度冷笑:“放心,秦非恕想殺我,還早了一千年。”
系統想說的不是這個,但看陸迦不開竅,便不作聲了。
……
陸迦離開後,秦非恕捏着棋子,坐在原處沉吟不語。
侍官試探問:“陛下,可要将棋盤記下來?”
秦非恕放下棋子:“不必。”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着外面遠去的那個背影。
只是這樣遙遙看着陸迦的身影,秦非恕就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再度傳來揪緊的疼痛。
秦非恕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心口。
他之前從未對任何人、任何事産生過這種感覺。
找太醫看過,太醫表示陛下身體龍精虎猛,正值盛年,沒有任何問題。
既然身體沒問題,那有問題的大約就是心裏。
秦非恕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總是莫名心痛,不是有所虧欠便是……心有所屬。
秦非恕可以肯定他對文冰酒毫無虧欠——盡管奪了文氏的江山,但這江山和文冰酒本就無甚關系,何況老榮帝倒行逆施這些年早已天怒人怨,秦非恕自問只是最果斷、最強大的那個,根本談不上什麽愧疚;
但是心有所屬……
這個年頭甫一出現,就讓秦非恕差點想笑:他?大周的開國皇帝,對文冰酒這個毫無實權的末代傀儡皇帝心動?
根本毫無理由。
秦非恕撫着心口,眉間擰起,神色逐漸變得有些冰冷。
他和文冰酒之間天然對立,無論這種感覺到底源于什麽,殺了文冰酒自然一切不複存在。反正等大局安定下來,文氏這些人他都不會留,早下手殺一個也無妨。
“長平。”
“屬下在。”
“賜獻玉侯——”秦非恕張口,想要把“鸩酒”二字說下去,心中的異樣感卻愈發明顯。
好像有兩種不同的想法在拉扯着他的靈魂,又像是什麽人低語蠱惑他快點下決心斬殺文冰酒。
秦非恕深吸了口氣,反而沉靜下來,話到嘴邊變成了:“看獻玉侯似是喜愛蜜果,賞一匣。”
侍官有些困惑——剛才陛下身上殺氣若隐若現,結果就是為了給獻玉侯賞蜜餞?而且獻玉侯不是不愛吃麽?
但君心如海,他還是低頭領命:“是,陛下。”
……
陸迦通知了一下文岫煙貴太妃已安然無恙的事,沒理會文岫煙的感激涕零,徑直回九辰宮裏補眠。
只是剛躺下,秦非恕的賞賜就到了。
陸迦臉色有些臭:“誰告訴他我愛吃這個的?丢了。”
他明明嫌這玩意兒甜得發膩。
懷恩吓了一跳:“主子,這可不妥!”
陛下禦賜的東西,怎能直接扔了?
“那就放起來吧。”陸迦一指頭都未動,“誰知道他安的什麽心。”
等懷恩走了,陸迦才走到窗邊,淡淡地道:“出來吧。”
屏風後面轉出來一個人,詫異地道:“侯爺倒是敏銳。”
陸迦轉過身看着他不說話。
那人穿着宮中侍從的服飾,在陸迦面前謙恭地笑道:“侯爺,在下是來為石岱不懂事道歉的。”
陸迦“唔”了一聲。
“石岱不懂事,我們已罰了他,日後由我來和侯爺聯系。”那人低頭,“侯爺是文氏血脈最後的希望,還請……”
陸迦打斷了他:“文和阗廢了?”
那人噎了一下,驚訝地看着陸迦。
“文和阗廢了,你們轉頭就想起我這個傀儡?”陸迦冷笑了一聲,“我不需要,滾吧。”
複國勢力顯然同時在他和文和阗這裏都押了棋,只是看哪邊更聽話就選擇扶持哪邊。原著裏的文冰酒更無謀,自然被複國勢力當作好用的傀儡扶持上去;現在的陸迦對這種居心叵測的下屬沒有半點興趣。
那人沉默了片刻,繼續放低姿态:“之前是我們一時想岔,侯爺寬宏大量,請不要耿耿于懷……我等和侯爺的目标一致,合該抛棄成見,攜手同心。”
“目标一致?”陸迦伸手從外面摘了朵榮花,擋在鼻前面無表情,“你以為我的目标是什麽?”
“自然是匡複文氏江山。”
“文氏坐江山的時候,我在宮中受盡白眼;反倒是如今,只要我安分守己,自能做個富貴閑人;若跟你們混在一起,每天除了和你們勾心鬥角,便要提心吊膽怕被秦非恕發覺……你覺得我會怎麽選?”
那人再次噎了一下:“侯爺可是文氏皇帝,如何能這般想?”
“省省那一套。”陸迦毫不客氣地道,“搶皇帝若要靠你們這群蠢人,秦非恕做夢都能笑醒。”
那人臉色變了幾變,咬着牙道:“那侯爺的意思是?”
陸迦丢開榮花:“你們想要什麽我很清楚,但我不要有自個兒心思的下屬。你們想借我的名,那就叫你們最上頭的人親自和我談,完完全全、一心一意地聽我差遣,否則我何必冒着這麽大的風險跟你們攪合?”
聽到後面,那人的臉色已經青了,方才的恭敬不翼而飛,徹底被激怒:“你不要太過分!”
好大的口氣!
一個被困在宮裏什麽都做不了的廢物,也敢要求他們全心全意聽他差遣?!
要不是文和阗出了問題,他怎會來找這個軟骨頭的混賬!
“過不過分你也做不了主。”陸迦揮揮手,“把我的話帶給你背後的人,告訴他若可以便親自來談,若不願意,以後也不必借我文冰酒的名義。要不然的話……”
陸迦語調忽然帶了些諷刺,“我向秦非恕舉報,大約能得不少賞賜吧?”
那人氣得差點笑了:“好、好!我等着看你們怎麽死!”
說完怒氣沖沖地轉身走了。
陸迦露出輕蔑的笑容。
【複國勢力好歹也有點本事,你為什麽故意激怒他們?】
陸迦叫來阿瑤,要阿瑤多拿些榮花把殿內熏一熏,心裏回答道:“不能完全聽話的工具不如不要。原著裏文冰酒可沒少替他們背鍋。”
文冰酒原著是個沒什麽見識、性子偏懦弱的人,複國勢力忽悠他借了名,背地裏不知道做了多少事,全都扔到了他頭上。
“看他們依然沒認清自己的位置……大約是要搞什麽動作。”陸迦再摘了朵榮花,面無表情,“再過些日子,便是秦非恕的生辰。”
而在原著裏,秦非恕在生辰宴上遭遇了一次驚險的刺殺,靠将身邊的人丢出去擋劍才勉強沒有受傷。
當時這個身邊的人……就是文冰酒。
陸迦唇角勾起不帶溫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