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舊皇帝對對碰(十)

王子陽很快得到了消息。

他驚訝地看了眼陸迦,似乎沒想到看起來毫無勢力的陸迦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石岱!他還打算用石岱作為交易的籌碼。

王子陽心中思慮幾多,迅速收起了雜念,鄭重向陸迦鞠一躬:“是我小看侯爺,還請侯爺恕罪。”

陸迦坦然接受了他這一禮。

“侯爺能在短短時間內滲透進三司,手段着實了得。”王子陽先贊嘆了一句陸迦的手腕,随後道,“侯爺之前所說想要琅琊王氏全心全意侍奉,在下如今覺得亦大有可為。”

“哦?方才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王子陽完全沒有掩蓋自己的态度轉變,坦蕩地道:“琅琊王氏能歷經朝代更疊綿延至今,靠的便是識明主。不瞞侯爺說,我們對陛下其實并不算太滿意,只是終究沒有比陛下更好的;侯爺手段了得,不動聲色叫陛下對文氏放下屠刀,叫我們看到了另一條明路。”

陸迦聽出他的意思,似笑非笑道:“你們怎麽确定我就做得比秦非恕強?”

“綜合我們對侯爺的情報了解,以及……”王子陽點點自己的額頭,“直覺。”

陸迦高高擡眉,和王子陽對視。

對方并未回避,任由陸迦打量。

過了許久,陸迦才收回目光:“這樣的話,我有個條件。”

……

秦非恕獨坐在龍床上,嘴裏咬着繃帶的末端,拿匕首在肩膀上劃開一道小口子。

略帶紫黑色的血滴落下來。

他面色不變,拿紗布擦掉血跡,撒上金創藥,随後自己包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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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秦非恕口吻和素日一樣平和:“朕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禀陛、陛下,用這種放血的法子,或可堅持七日……若能尋來解藥,當可徹底解毒。”

秦非恕聽了自己的死期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朕知曉了,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可外傳。”

“是、是。”

太醫臉色煞白、顫顫巍巍地退出去,連連抹汗——他方才還以為陛下要殺他殉葬!之前太醫院多少前輩,都是死在皇帝得知噩耗時盛怒的發洩中。

還好他們的新帝是個仁厚之君!

可惜,這樣好的皇帝,竟然慘遭反賊的毒手。

那些刺客的刀上塗的毒不知從哪而來,饒是太醫院內所有密藏的解毒方都沒有作用,只能用頻頻放毒血的方式延緩毒的蔓延。

想到過陣子又要面臨一場巨大的權勢變革,太醫深深地嘆了口氣。

随後他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臉。

方才是不是感覺有陣風從面前吹過?

……

裹在黑焰中的陸迦從太醫面前走過。

看太醫的表情,陸迦大致猜到結果如何。

他來到秦非恕的寝殿門口,本想直接進去,忽然想起之前秦非恕說他“夢到”黑焰在皇宮裏飄蕩,斟酌片刻,還是沒進門,手指挑開窗紙,向裏面看了一眼。

秦非恕裸着半身,披着軟袍坐在案前不知道寫着什麽。

纏金燭花的光照在他英俊剛毅的面容上,讓他嚴肅的表情軟化許多。

陸迦心說死到臨頭,秦非恕竟然也沒有本性爆發亂發脾氣,看來人設确實變了不少。

他手一揮,殿內的黑暗倏然濃郁,将燭火撲滅。

秦非恕的聲音迅速響起:“誰!”

陸迦手一揚,一個小巧的瓷瓶被擲入殿內。

之後他也不管秦非恕有沒有接住、有沒有砸碎,幹脆利落地躍上屋檐,很快消失在層層樓宇之間。

幾乎在陸迦離開後下一刻,秦非恕出現在殿門口,面色凝重地環視周圍。

旁邊有侍衛過來,還未開口便被秦非恕斥退:“退下,沒你們的事。”

秦非恕同樣躍上屋檐,掃視一圈,沒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這才擰着眉頭,低頭打量着手裏的瓷瓶。

瓷瓶溫潤,瓶身浮雕着靛青色的花紋。

秦非恕辨認片刻,表情變得有些複雜:“同心結?”

……

“我要秦非恕身中那毒的解藥,可別告訴我你沒有。”

王子陽怪異地看着陸迦:“侯爺,你可知曉,秦非恕若死了,你是最有可能拿回皇位的人。”

“我不敢保證壓得住大周的北方軍系。”陸迦毫不客氣地道,“再者,你都想到的事情,秦非恕想不到,他第一時間必然是先殺了我。”

“有琅琊王氏相助,群龍無首的北方軍也……”

“收起你們那些勾心鬥角的把戲,軍隊和朝堂是兩碼事。”陸迦嗤笑,“我倒寧願北方軍有個領頭的,哪怕是造反——否則軍隊潰散盡數化作流寇,莫說朝廷,中原腹地都保不住。”

王子陽沉默半晌,忽然露出一絲笑意:“也好,至少說明一點……我琅琊王氏看中的人知恩圖報,倒也省了我們兔死狗烹的擔憂。”

陸迦面無表情地伸手:“拿來,然後滾蛋。”

王子陽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給他。

陸迦接過來抛了抛,略帶無語:“還是同心結的圖案,你不會拿錯□□了吧?”

王子陽微笑道:“僞裝成助興之物,才好掩人耳目。”

……

有黑焰蔽體,再加上沒和秦非恕有正面接觸,陸迦本自信秦非恕絕對發現不了是他送的藥。

然而第二日秦非恕直接召見陸迦,開口第一句便是親切的問候:“多謝獻玉侯昨夜贈的藥,朕舒适多了。”

陸迦心裏一突,面上不動聲色:“陛下說什麽,臣怎麽聽不懂?”

秦非恕笑呵呵地捶了捶肩膀:“昨夜那藥,不是獻玉侯送的?”

“什麽藥?陛下是不是搞錯了?”

看着陸迦“茫然”的表情,秦非恕終于改了口:“既然獻玉侯不想承認昨夜那人是你,那朕不勉強。”

說完指了指棋盤,“昨日令獻玉侯受了驚,今日手談一局賠罪。”

陸迦還未見過這樣的賠罪,無語之餘也只得道:“恭敬不如從命。”

秦非恕的棋藝着實不如原著那般好,很快就輸了個幹淨。

等最後一子落下,秦非恕苦笑搖頭:“朕還是比不過獻玉侯啊。”

這話陸迦已經聽了不知多少次,面無表情地端起貢茶飲了一口。

旁邊的宮女碰上來一束新鮮的榮花,插在陸迦一旁的花瓶中。

陸迦順手取了一枝把玩。

秦非恕喝了口茶,笑眯眯地道:“獻玉侯可知當皇帝最擔憂的是什麽?”

陸迦擡眸:“臣不知。”

“最怕的便是後繼無人。”秦非恕感慨道,“朕戰場厮殺多年,不知落下多少隐疾,若哪一日暴斃,是在擔心江山無人照應。”

陸迦把玩榮花的動作頓了頓,看了眼秦非恕。

秦非恕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避諱的話題,閑話家常一般随意問道:“獻玉侯覺得,朕若是無了,誰可擔起這江山的責任?”

陸迦輕微眯了眯眼,琢磨着秦非恕這個問題到底想試探什麽。

他還是拿出自己原來的說辭:“我不懂什麽江山,誰擔得起與我無關。”

“若是與獻玉侯親厚之人,獻玉侯日子也許更好過些。”

陸迦裝傻:“難不成陛下指的是文和阗?”

秦非恕失笑:“何必在朕面前裝傻?”

陸迦收起散漫的表情,把榮花花枝插回花瓶:“陛下想要繼承人,納幾個後宮生幾個皇子便是了。”

秦非恕停頓片刻:“只是朕尚無心儀之人。”

陸迦可不信做皇帝充掖後宮是看真愛,難不成不是為了平衡朝堂勢力、再加上挑容貌出彩的?

還是說……秦非恕還在暗示文岫煙?

陸迦心裏又罵了秦非恕一句。

昨晚剛幫他找了解藥,今日就開始打他妹妹主意?早知道該跟對文和阗一樣先廢了再說。

陸迦當即假惺惺地道:“陛下年輕英武,雄才大略,只消将納後宮的消息放出去,名門貴胄的閨秀自然會響應,不愁找不到陛下心儀的人。”

秦非恕定定地看着陸迦,過了片刻,忽然展顏:“獻玉侯說得有道理。”

陸迦內心冷哼一聲,心裏盤算若秦非恕非要文岫煙去參加選秀,他就讓文岫煙生個病,甚至幹脆“病死”離開皇宮得了。

……

兩三日後,陸迦靠在軟塌上吃着棗糕,聽懷恩打探來的結果:“有選秀的消息了麽?”

懷恩臉色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道:“選秀沒聽說,倒是宮女侍從之間都在傳,說陛下……快要駕崩了。”

陸迦一怔:“哪來的流言?”

“太醫院傳出來的,說是陛下中的刀口有毒,這幾日都是靠放血維持,怕是堅持不了幾日……”

陸迦擰緊了眉頭。

解藥他确确實實送過去了,秦非恕也确确實實收到了,這流言是秦非恕放出來的煙霧彈?還是王子陽給他的解藥有問題?

陸迦現在的後續計劃都是按照秦非恕能夠安全活下去制定的,若這一環出了問題,後面不好收場。

而且秦非恕病危的流言連懷恩這種小侍從都能打聽得一清二楚,消息靈通的朝臣世家肯定早早就确認消息,野心家們恐怕更開始了準備。

秦非恕這一死,又是一場大風波。

陸迦斷定這一定是秦非恕玩的花樣,八成是為了釣那些有反心的蠢貨。他不必理會。

然而又過了兩日,眼看着秦非恕那毒的最後時限快要過了,不但沒有任何收網的痕跡,流言反而愈演愈烈,陸迦足不出戶都能聽說各種版本的恐慌。

陸迦斟酌片刻,決定今夜再去看一眼秦非恕。

……

當天夜裏,陸迦再度站到秦非恕的寝殿窗口,窺見了裏面的場景。

幾日不見,秦非恕臉色已然蒼白得好似不久于人世,無力地斜靠在龍榻上,脖子上隐約有紫黑色的毒氣,一只胳膊放在一邊,太醫蹲着替他放血。

陸迦清晰地記得原著裏秦非恕因為有一次被謀害、軍醫包紮時用了毒,吃了虧之後便不肯輕易讓人治療自己的傷口,如今連放血都得旁人來做,可見确實沒什麽力氣了。

陸迦默默繃緊了唇。

現在他有兩個選擇,第一修改計劃,待秦非恕死後直接奪權,想辦法安撫下北方軍,然後培植起自己的勢力。自己做皇帝雖然麻煩點,但尋找劇情釘點會方便不少;

第二便是想辦法徹底解了秦非恕的毒,讓秦非恕能活下去。

陸迦垂眸片刻,心裏問系統:“你覺得選什麽好?”

【為什麽問我?】

“排除錯誤選項。”

【……按照你的性格,不該是任由秦非恕去死嗎?你又不欠他什麽了。】

“果然是錯誤選項。”陸迦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秦非恕快死了,我卻沒感覺到任何釘點的波動,說明要麽秦非恕肯定不會死,要麽就是秦非恕的死不會影響釘點劇情。”

既然如此,他就反過來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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