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終焉（八）
東宮內華美尊貴, 貔貅香爐內靜靜焚着龍涎香，将一屋子熏染得一片暖意。
阿琅跪在中間，聽到太子殿下吩咐道：“其他人都下去。”
他內心不由得有些緊張, 在心裏問陸迦：“真神大人, 太子殿下是不是要懲罰我？”
【不會。】
“可是……”
【你燒死他，就不怕他懲罰你了。】
“……”
阿琅乖乖閉了嘴。
等所有的仆從都下去，太子才道：“站起來吧。”
阿琅猶豫了一下，站起身, 小心地擡頭看着太子。
太子同樣端詳着他，過了好一會，才搖搖頭道：“想不到這一次竟然是你失憶了。”
阿琅茫然：“失憶？”
太子拍拍身邊的位置, 示意阿琅坐過來。
阿琅哪裏敢和太子坐在一起, 慌忙搖頭。
太子眼神中添了許多疑惑：“陸迦, 你失憶之後這麽慫了？”
阿琅聽出了不對, 小心翼翼地道：“太子殿下, 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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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感覺不會錯。”太子點點自己的額頭, “我在這裏等了這麽久, 總算才把你等來。”
随後他的表情帶上了些許喜色, “你失憶了也好，這次換我來書寫我們的劇情——你喜歡強取豪奪還是狗血虐戀？”
阿琅：“……？”
陸迦無語, 對阿琅道：“你放開身心，我借用你的身體。”
他直接強用阿琅的身體也不是不行, 但這樣對阿琅的靈魂有損。如非必要, 陸迦沒打算傷害阿琅。
阿琅對真神大人深信不疑, 聞言立刻試着放空了自己, 随後就覺得意識一陣困倦, 很快便不省人事。
陸迦讓阿琅睡過去之後, 用上阿琅的身體，不善地看着太子：“我都不喜歡。”
太子一愣：“陸迦？”
“嗯。”
太子頓時長出了口氣：“還好，我還以為你失憶了。”
陸迦把自己的情況簡單一說，随後詫異地看着太子：“你沒有失憶？”
太子搖搖頭：“這一次沒有角色給我扮演，我就沒有失憶。”
“到底什麽情況？”
太子的臉色稍微嚴肅了一些：“這裏就是你追尋的那個總系統所在的世界，你知道的吧？真武皇帝本人，就是總系統。”
陸迦對此已經有了預料：“我猜到了。”
“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創造了一具軀體給我，試圖修改我的記憶，讓我認為自己是他的兒子、這個世界的太子。”太子忽然摸了摸下巴，“他若是直接在那具軀體裏塞入記憶讓我融入，說不定我真的能夠混淆，但直接調整我的記憶是不行的。”
陸迦挑了挑眉，伸出一只手。
太子會意低頭，讓陸迦手指點在他的眉心。
兩個人彼此感應到令他們安心、熟悉的靈魂波動。
陸迦收回手：“然後你就一直在僞裝太子？”
太子點點頭：“既然這裏就是敵人的大本營，我當然不會貿然露出馬腳。真武皇帝在我來臨之前受了重傷，精力不濟，平時一直在閉關養傷，倒也不難。”
他手指指了指周圍，“在東宮內，真武皇帝的意志無法窺測，所以只要沒有下人，你都可以随意。”
這就說到了陸迦關心的問題：“他要你做什麽了？”
太子搖搖頭：“什麽都沒讓我做。”
陸迦詫異地看着他。
他可不相信總系統把阿德爾弄成太子只是為了擺着好看。
“什麽都沒讓我做。”太子重複，“只是我覺得應該發展一點我自己的勢力，挑一部分信得過的人賜予了真神之力。”
既然阿德爾這麽說，陸迦相信阿德爾的判斷，皺眉道：“你知道真神之力是什麽麽？”
“世界本源。”太子道，随後神色略帶困惑，“只是我不清楚我為什麽能夠賜予別人世界本源。”
陸迦擡眸看着太子。
和他一起旅行了這麽久的阿德爾，一直都沒有想起來曾經身為光明神的記憶。
過去的阿德爾成為神靈後，便成了那個世界的世界意志化身，哪怕如今，靈魂離開原來的世界，本質依然不變。
所以他賜出去的世界本源……
陸迦沉默了一下，低聲道：“從原始獸人社會離開後，你直接來到了這個世界？”
太子颔首，随後體會到陸迦的意思：“你不是？”
陸迦搖搖頭：“我去了一個……有別的你的世界。”
……
将上一個世界的事情原原本本和太子詳細說完，天色已經晚了下來。
中間有下人來上過一次茶水和膳食，太子就和陸迦一邊吃一邊聊。
太子聽完陸迦的經歷，手中的筷子停頓好久，才道：“我真怕你留在那邊不回來了。”
陸迦掃了他一眼：“這麽沒信心？”
太子笑了一聲：“那邊不也是我？單說他的記憶完整，就不是我能比的。”
陸迦道：“你想恢複記憶麽？”
太子放下碗：“若說不想，那自然是騙人的……我現在才知道我前世竟然是光明神。”
随後他又搖搖頭，“看總系統這個孱弱的勢頭，難以想象過去的我是有多貧弱，才需要用這種方式扭轉局勢。”
陸迦唇角勾起一絲笑意：“內部孱弱和外部強悍并不沖突。更何況若沒有過去的你的選擇，也不會有現在總系統的漏洞百出。不說遠了，光我們保下來的世界，加上其他叛逆者們的動作，總系統拿到的世界本源越來越少，自然越來越弱。”
太子點點頭，重新端起碗來：“不過叛黨說的真武皇帝以真神使者的血肉為食，倒是真的。”
陸迦詫異地擡頭。
“所謂的皇陵，其實就是真武皇帝的‘餐廳’，不只是滿三十歲後被送入皇陵的真神使者，還有各地因為意外身亡的那些。雖然不是傳聞的直接生吃，但确實存在一張嘴，用來吞噬真神使者。原因嘛，我暫時還沒有發現。”
陸迦深深皺眉。
一路到了這裏，他無數次推測過總系統維持那些小世界毀滅結局的目的，在看到這個世界之後，已經有了具體的答案。
這個世界一直在透着垂死掙紮的痕跡。
瘡口的存在，導致無法被及時拯救下來的土地，只能被迫切割斷尾；這樣繼續削減下去，最終會再無可避之處。
總系統的目标，應當就是那些剛開始實體化的小世界新鮮的世界本源。
如同陸迦在血族世界得到的兩顆種子，經過數萬年的培養，便可以成長為支撐整個世界的大樹。當那些小世界在實體化之後迅速走向毀滅，蓬發的世界本源就會流散在虛無之海，徹底湮滅。
而總系統便将這些世界本源收納到這個世界來，用以對抗侵蝕世界的瘡口。
能夠做到這種程度，陸迦不用猜測也知道，總系統必然是這個世界的世界意志。
正如重傷失血過多的人需要輸血，這個出了問題的世界便需要從其他世界那裏掠奪世界本源。
已經完整實體化的世界它惹不起，目光便落在了将要實體化、尚未實體化的虛拟小世界。
只是掠奪來的世界本源，按理說應該直接被世界本身吸收，為什麽還要搞真神儀式這一套機制？
聽太子說真武皇帝自己甚至要吞吃真神使者的軀體，讓陸迦更覺得詫異。
兩個人互相對了情報，太子看着陸迦現在這具軀體的年齡，微微嘆息：“你這具身體太小了。”
小得讓他覺得自己多了個兒子。
陸迦道：“阿琅的靈魂還在睡，只有這時候我跟你說話才借用一下。”
太子頓時流露出一絲不悅：“為什麽他的靈魂可以跟你貼在一起？”
“滾。”陸迦笑罵了一句，“既然你是太子，孟夫子的事情歸你管麽？”
太子點頭：“是我管着。不過你猜錯了，孟夫子不是真武皇帝的□□，而是其他的叛逆者。”
陸迦輕輕挑眉。
“有人将總系統世界的坐标公布了出去，其他的叛逆者們也試圖入侵過來，但總系統的防火牆攔下了一部分，另一部分被過濾了記憶投入了這個世界的居民體內。這些人還留着叛逆的意志，便成了孟夫子那夥人。”
“公布坐标？”
陸迦思索了一瞬，随後明白了過來。
他拿到的總系統世界坐标，僅有他和他的系統知道。系統後來和那個世界的地球融為一體，剛好那個世界還有塗銘這個叛逆者，将坐标公布出去完全沒有阻礙。
太子笑道：“正因為總系統的防火牆一直在支撐過濾叛逆者，所以才沒有察覺你的降臨。”
否則陸迦這被總系統盯上號的，怎麽能無聲無息地潛入？
陸迦心裏泛起一層融融暖意。
他問：“那你的打算呢？”
太子道：“我起先的想法是一邊打探消息一邊等你來，既然你來了，那自然聽你的。”
陸迦挑眉：“你對總系統似乎沒什麽恨意。”
“談不上，畢竟不是他，我也遇不到你。”太子伸手揉了揉陸迦的腦袋，“只是你想做的，我一定幫你做到。”
陸迦彎了彎唇，端正起臉色：“既然這樣，回頭找機會，讓叛黨把孟夫子救出去，讓他們想辦法繼續刺殺真武皇帝。”
“你呢？”
陸迦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我要去搞清楚‘瘡口’到底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