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倒v開始)

夜店外,  白清遠遠望着漆黑的濃霧,皺眉說:“梅梵瑙,其實這根本不是極端天氣,  對嗎?”

“因為我看見,  那些想要跑出去的人……全部遭到了飛來橫禍。”她嗓音微顫,“順着那些路,根本逃不出去,是這樣嗎?”

梅梵瑙略微愕然,  很誠實地點頭:“沒錯。”

“我們現在,  在另一個世界裏。”他目光晦暗,  遠眺着那可怖的景象,微不可查地嘆息了一聲,  “在這裏,  能逃出去便是生,  死了的話……在現實世界也會死。”

白清也只是一個稚嫩的學生,  閱歷本身便不多,  此一時瞧見這超乎常理的景象,  又聽見梅梵瑙的解釋,頓時覺着頭腦一陣陣暈眩。

她狠狠摁了一下太陽穴,問:“所以,你和那個蔔星為什麽會知道這裏的情況,還了如指掌的……”

“嘶,”梅梵瑙讓人問得有些心煩了,  “帥哥的事你少管。”

白清:“……”

“所以你說的那個地方,  就是這裏?”梅梵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旅館,正是他昨晚和蔔星落腳的地方,“鐘成鳳躲在旅館裏?”

他昨晚可是絲毫也沒有察覺到的啊……

這個孽畜倒是會隐藏氣味。

白清颔首,  似乎有些緊張:“自從她性情大變後,就開始不停地找男人,找女人,場面遠比我想象中得更加混亂,我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變成那副樣子,我甚至懷疑她有……”

梅梵瑙推門進去:“她有什麽?”

“性.瘾。”

白清話音落下的瞬間,二人也恰好推門而入,一雙搖搖擺擺的腳險些擊中他們。

梅梵瑙一個不留神,吓得大叫一聲。

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後,兩個人更是臉色死白!

只見昨晚還笑吟吟給梅梵瑙他們辦理入住手續的那個年輕前臺,此刻已經被吊死在了旅館裏,漆黑濃密又潮濕的頭發,緊緊包裹住了她的整個頭部。

就算沒看見她死去的表情有多麽猙獰,但順着她青白發紫的小腿和手臂,便能才想到她瀕死時掙紮得有多麽痛苦。

白清吓得幾乎神志不清。

“天……天啊,這是誰幹的?是那個鬼嗎!?”

“你先把眼睛閉上,免得被冤魂沖撞了。”見白清依言閉眼,梅梵瑙來到前臺,摸到了一把水果刀,回身揮手狠狠一劃,濃厚的發絲瞬間割斷。

撲通一聲,屍體落地。

梅梵瑙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那姑娘凄慘死狀的第二眼。

他伸出一只手,将倔強不肯阖上的雙眸輕輕阖上,随後,口中緩緩念了一段,好似咒術與經文的混合,白清壓根便聽不懂。

但即便是聽不懂,她也能明顯感到周身不舒服的感覺消褪了一些。

冰冷刺骨的陰氣和盤桓不去的怨氣緩緩消散了一些

梅梵瑙用毯子将姑娘裹起,放在了櫃臺後面,低低勸了一句:“安心走,不要裹亂,你的仇……我們來報。”

“睜眼吧,沒事了。”他說。

白清應了一聲,臉色依然不好看,她想到過鐘成鳳的瘋魔是因為情緒抑郁精神失常,但從未想過她會被髒東西上身,負面影響大到危害旁人的程度。

“鐘成鳳經常和不同的人來這家旅館,可惜我不知道她住在哪間房。”她很是痛苦,“她何其無辜,被那種可怕的東西纏上……”

一般人到了這個時候,基本已經開始考慮自己的小命如何保住了。

但即便如此,這個看上去爽朗幹練的女孩,還在為鐘成鳳而憂心忡忡,甚至有幾分優柔寡斷。

這個中原委,已經不必多說了。

“……”梅梵瑙深深看了她一眼,握着刀說,“先上樓吧。”

方媛媛告訴他,白清已經和鐘成鳳反目斷交了,可是在生死攸關,她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怕是連鐘成鳳的親爹親媽,也做不到這個程度了。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有時候複雜到當事人都解釋不清,當執念與感情糾纏在一起的時候,便更加紛亂。

梅梵瑙摸了摸褲兜,心說:“還好帶了幾個雷火符,蔔星還沒回來,這東西也可以先支撐一會兒……”

“可是我們還不知道她在哪個房間,”白清鼓起勇氣,狠狠咬了一下蒼白的唇瓣,心一橫,“不如我們分頭排查吧?”

這時,一縷黑發從牆縫裏直接穿了出來,瞬間變得如尖刀一般向白清和梅梵瑙沖了過去!

她躲閃不及,尖叫了一聲。

梅梵瑙猛然回身躲開了偷襲,順便一刀斬斷了章魚爪一般靈活的黑發,保全了白清的小命,那黑發好似能感受到疼痛一般,瘋狂地鑽進了牆縫,消失得無影無蹤,其他黑發也順勢就跑,倒是機靈。

他說:“你看見了吧?還想分頭排查嗎?”

白清一時答不上來,臉上的表情有些許幻滅。

“你在想什麽?”梅梵瑙說,“是不是在想,你們的關系再差,鐘成鳳也不可能會殺你的?”

前路危機四伏,二人踉跄着摸索。

平日裏梅梵瑙嬉笑,但此一時說起真話來也分外真實和紮心,他嗤笑了一聲:“鐘成鳳變成這個樣子,不單單是邪物的緣故,也有她自身的執念,執念太深,容易入魔,從而心性大變。”

白清愣住了,許久之後,兩行熱淚滾了下來。

她說:“不會的,我從小就認識她了……她是被欺負了……”

梅梵瑙站定了看着她,一時啞然,對于白清的自欺欺人和癡傻執着,他完完全全能夠共情,心下猛地酸澀了起來。

就好像牙龈發炎了一般,人總是忍不住去按壓幾下,從痛苦中獲得一星半點的快.感。

在一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感情裏,愛慕之人的一個眼神,都足以令動情之人赴湯蹈火。

明知痛苦,義無反顧。

梅梵瑙忽地想起了很多年前,第一世,他為一個人逆天改命的時候。

地府看破紅塵的黑白無常也無語凝噎,許久後,如是評價他——

“癡兒。”

梅梵瑙眼眶不易察覺的紅了,他聲音艱澀,說:“白清,我提醒你,鐘成鳳不愛你,你現在走,還來得及,一旦……”

“我不會走。”

這個姑娘回答得那樣篤定,眼神中閃爍着不可撼動的堅毅。

梅梵瑙:“……”

他狠狠捏了捏拳:“好!你跟緊我,一起去找她!”

這時,二樓柔軟的地毯裏,突然出現了一雙腳印,正好出現在他們前方。

白清揉了一下眼睛:“是我眼花了嗎?剛才還沒有。”

下一秒,腳印向前蔓延,看那形狀大小,很秀氣,應當是個女孩子的腳印。

白清看不見,但梅梵瑙的陰陽眼能看見一個人的背影,纖瘦嬌小,正是已經成為魂魄的前臺小姑娘。

“謝謝你。”梅梵瑙心下一暖,招呼道,“白清,我們跟着腳步走。”

腳步緩緩延伸,直到一個虛掩着的房門口,消失不見。

他擡頭,看見了“404”號房間牌,可這明顯是二樓……

“沒錯了,就是這裏!”梅梵瑙從兜裏摸出了雷火符,與此同時猛地向前一腳,砰地一聲大響踹開了房門。

“鐘成鳳!”白清大叫了一聲。

屋內的景象,簡直令人無法直視,無數具軀體糾纏在一塊,上面都死死纏繞着黑發,宛如繩索一般将所有人串連在一起。

淫.亂髒污,分外可怖。

很明顯,那些赤.身.裸.體的人已經喪命了。

所有人的中間,躺着同樣一.絲.不.挂的鐘成鳳,此刻,她正一臉病态的餍足,享受着衆星捧月一般的屍體狂歡。

白清看清這景象後,竟受不住了一般幹嘔了起來。

她淚水直湧,哀求道:“你看看我,你醒一醒啊!”

“你們來了?”鐘成鳳長發如蛛網,已經完全不可控了,正在不斷向四面八方生長,她已經神志不清,不知羞恥了,何其淡定自若,“要和我一起嗎?”

“不嫌害臊。”梅梵瑙痛斥了一聲,“你這邪祟作風太混亂,就算吸人陽氣勉強茍活,也難以長久!你在造殺孽!”

鐘成鳳坐起身來,猛地尖叫:“閉嘴!”

她眼中閃爍着無盡的癫狂:“什麽殺孽,我在積德!我吸了陽氣,我吸了又怎麽樣?你們誰能阻止我……只有和大家在一起,我才會感到我活在這個世上……”

“……你瘋了。”白清雙拳緊攥。

“只有用美貌不斷的吸引人,我才能感到,這個世界是需要我的!沒有人會抛棄我了!”鐘成鳳突然發狂,發絲狂舞着向他們沖來,尖叫聲極其凄厲,“你們和我一起吧,我們永遠都別分開!一起吧——”

砰砰砰!

接連三聲,三道雷火符擲出去,短暫擊退了那些靈活的發絲!

但是令梅梵瑙感到猝不及防的是,那些頭發得到陰氣滋養,源源不斷地生長着,眨眼的光景,便又向他們沖過了過來,這次來勢更加兇猛,宛如猙獰鬼手——

他拽住了白清:“跑!”

誰知一回身,梅梵瑙結結實實撞進了一人的胸膛,那人一手甩出了一個不明物體,另一個手握着鞭子,卻還是用小臂将人攬緊了,低笑道:“果然沒有我不行吧?你應該乖乖當我的蔔家少奶奶。”

“蔔星!”他一喜。

“哎喲!”那個被甩出去的東西一叫。

不是別的,正是無辜白蓮花江宵本宵。

鐘成鳳瞬間就要瘋了:“哥哥!”

蔔星不停留半分,離魂鐵鞭猛地甩了過去,啪的一聲脆響便抽斷了那長得不像話的頭發,屍體噼裏啪啦四處亂滾!

“啊啊啊——”鐘成鳳挨了一鞭子,痛得慘叫。

但她一刻不停,顧不上自己胸口鮮血直流,連滾帶爬過去抱住了狼狽的江宵,比自己受傷還要痛苦萬分,心疼到大哭起來:“哥哥,哥哥你怎麽了……寶貝,你受傷了嗎……”

伸手一摸,滿手猩紅。

江宵很虛弱,他的生命似乎正在飛快消耗。

“你要問他。”陰恻恻瞪了一眼蔔星。

蔔星雖中了狐貍精的愛情咒術,但是捉邪祟時,可謂是一絲不茍,威儀大振。

他冷眼看着鐘成鳳,薄唇輕啓:“鐘成鳳,你醒醒吧。”

“我醒什麽!?這些都是我的事情,你們管不着!我愛他,我愛哥哥,我愛江宵——”她癫狂地叫喊了起來,“為了他我什麽都願意!!”

“是嗎?”蔔星眸子一眯。

他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條毛發衰敗的狐貍尾巴,向前一丢,血淋淋的橫在他們面前:“即便知道江宵從頭至尾都在利用你?你知道他是什麽嗎?”

梅梵瑙也愣了一下:“原來江宵才是……”

瘋狂到失去人性的鐘成鳳,真的只是一個被附身的傀儡。

那尾巴已經有一部分腐爛了,好像從死了很久的狐貍身上切下來的。

鐘成鳳心痛到眼前發昏:“不……”

“看來你不單單是□□控,你是在心甘情願的配合啊。”梅梵瑙忽地醒悟,只覺得這個姑娘瘋得徹底,“他究竟好在哪裏?他一個死了不知道多少年,還出來作亂的邪祟,讓你為了他做到這種程度?你造下孽果,下輩子可是要當牛做馬入畜生道的!”

蔔星也嫌惡地道:“他糟蹋你的身子,去迎合無數個人,讓你生病痛苦,讓你喪失尊嚴……”

“讓你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借用你的身體去吸陽氣,勉強茍活,你竟然心甘情願?”

“閉嘴!!”

鐘成鳳嘶啞大喊了一聲,緊緊抱着已經無法維持正常體力的江宵,哭腔大罵道:“你們不懂……你們從來都不懂……”

“我……我是小三生出來的孩子,哈哈,我爸是個家暴狂,我媽是個風月場下來的陪酒小.姐,他們生出了我,讓我從小受到街坊鄰居、老師同學的冷眼,他們說,婊.子生出來的,一定是個小.婊.子,哈哈哈……”

她又哭又笑,涕泗齊下。

“我不怕別人怎麽說我,我只想要爸爸媽媽愛我……可是沒有。”鐘成鳳似乎也覺得自己活得可悲,慘笑了一聲,“沒有!他們把我當成累贅,毆打我,辱罵我……他們不想承認我是他們的孩子……他們不愛我。”

梅梵瑙愣住了。

蔔星皺起了眉,竟有一絲理解她為何扭曲成這副樣子。

“我好不容易遇到江宵,他在我最無助最孤單的時候,讓我不要再酗酒了,他給我熱了一杯牛奶。”鐘成鳳懷抱着氣若游絲的江宵,萬般依戀地吻了吻他的額頭。

“……”蔔星的感情細胞有些遲鈍,他不理解,“就因為一杯熱牛奶?”

鐘成鳳笑了起來,很滿足:“對,就因為一杯熱牛奶而已。我愛他。”

在這一片驚人的慘狀裏,白清雙目圓睜,愣愣地望着她永遠也得不到的愛,滿心勇氣的闖進這鬼宅,誰知她并不是英雄。

瞥了一眼氣若游絲的江宵,見慣了邪祟的梅梵瑙已經不屑一顧。

他說:“所以,你知道江宵是個早已喪命的邪物,卻甘願為他做盡瘋狂的事。”

“是。”

她笑了,滿臉淚痕地笑了:“我不怕這些,只要我付出,他就有衣服穿,有飯吃……”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蔔星看着鐘成鳳有恃無恐的樣子,微微有些疑惑,正要擡手揮鞭,便被梅梵瑙握住了手腕。

梅梵瑙對他搖頭,說:“沒用的,就算你打散了江宵的肉.體,他還是可以再尋找傀儡。”

蔔星一時迷茫。

“我有個驚人發現,我聞到了香灰了。”

便見梅梵瑙拍了拍手,又吹了聲口哨:“冤死的大哥大姐們,罪魁禍首就在地上躺着呢,動手吧?”

那些歪七扭八的屍體忽然集體動了起來。

江宵吓得慘叫。

鐘成鳳意識到要發生什麽,急忙撲上前去:“不要!!!”

但是晚了,暴走的屍體已經将床板掀了起來,下面,竟然是一個小小的土塑狐仙像,面前擺着大大小小的貢果和一個插着三根香的香爐。

鐘成鳳為了讓江宵活着,居然還給他立了像,每日供奉香火……

好像将那邪物當成了她的信仰。

連淡定的蔔星也禁不住搖頭嘆息:“瘋得徹底。”

在鐘成鳳狂亂的尖叫聲裏,屍體們将土塑像砸得粉碎,香火瞬間就斷了。

江宵斷了氣,人形眨眼不見,成了一具瘦小腐爛的狐貍屍體,它已經死去很久了。

因自己的執念破土,又因鐘成鳳的執念而活。

天道輪回,如今終于徹底魂飛魄散了。

“不——!!!”

鐘成鳳抱着狐貍屍體,哭聲撕心裂肺。

她幾乎哭得斷氣,不斷重複:“江宵,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我求求你!你別離開我,江宵!!我為了你,什麽都情願,我愛你啊……我只想得到愛而已啊……”

不知為何,面對已經瘋魔的鐘成鳳,梅梵瑙深深嘆息了一聲。

“執念太深,傷人傷己。”他輕輕道。

世界恢複如常了。

蔔星的戀愛腦也徹底清醒過來,接下來的事情,有警方和專門的玄學組織來處理。

梅梵瑙看着Freedom有序疏散的人群,松了口氣,又回頭看了眼蔔星,竟有些遺憾,笑問:“醒了?”

他點頭。

“醒了好,那我先走了。”梅梵瑙覺着渾身疲憊,鐘成鳳對愛的癡狂實在是瘋魔到他也覺得疲憊。

就在轉身的一瞬間,蔔星攥住了他的手腕:“別走,我……有話想說。”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副本結束啦!

不知怎麽,寫完了終成瘋的鐘成鳳,回想一下自己和身邊的人,感覺很多女孩子對愛情都特別執着特別認真,付出、犧牲、改變……

做出的努力簡直數不過來,但最後卻無法得到等價的愛意,身陷囫囵,越是如此,越是渴求愛。

愛別人,随時都有可能患得患失、身心俱疲,可是愛自己不會。

希望姐妹們可以永遠堅定的愛自己,而不是被愛意蒙蔽雙眼。

啊,寫完這章感覺有點淡淡的憂傷……(煙)

為了改變悲傷的氣氛,我決定循環一晚上的土味歌:“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狗頭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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