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記得把我喊上——
小姚同學和王振之間爆發了一次争吵。我和林季陽幾乎同時接到了來自兩邊的電話,對視一眼,默契出動,他去找王振,我去找小姚同學。
我不知林季陽和王振那邊商量出了什麽結果沒有,只知道小姚同學十分傷心,眼淚掉個不停。
我認為一次争吵應當不至于鬧到一發不可收拾,尤其小姚同學是一個體貼善良的好女孩,而王振也并不像一個小肚雞腸的惡人。
聽她斷斷續續說起,原來還是家裏給了她許多壓力。而王振似乎并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以至小姚同學夾在中間,一方面與家裏人說不通,另一方面又沒法不把家裏人的意見放在心上,而另一個當事人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苦惱。
他還是輕松快樂一如往昔,而她已經被泥淖纏住了腳步。
小姚同學拿不定主意,于是希望我給出建議。
我猶豫了會兒,對着她的朦胧淚眼,有些微的失神,“你要是想和他繼續走下去,就找機會坐下來,和他好好溝通,兩個人想辦法一起解決這件事。”
另一邊,王振給出的反饋卻不太好。王振是他家裏的獨子,他的想法是畢了業以後會回家,找一份工作,憑他的專業以及成績,哪怕只靠他自己,過上小康生活也并不是一件難事,而他也暫時并不考慮到其他地方生活。
感情一扯上現實問題,就讓人頭疼地直想回避。
可若是抛開現實問題,大概率也算不上經得住考驗的感情。
前所未有地,我們四個人坐在一桌,卻吃了一頓沉默壓抑的晚餐。
飯後,我和林季陽刻意回避,讓王振和小姚同學在包廂內單獨聊了一次。
兩個人從房間出來時,都紅着眼睛,不過看起來也都還算平靜。
飯後,王振送小姚同學回宿舍,我和林季陽商量了下,都不想太早回學校,便慢悠悠地壓起馬路來。
經這一遭,我們兩人情緒都不高,多少有些感慨,一時之間誰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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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人行天橋時,他忽然止住了步子,倚到扶欄上。
我看了看他,很快也停下來,到他身邊一起趴下,同他一起看底下的車水馬龍。
不遠處的霓虹燈兀自閃爍,耳邊接連不斷的是汽車疾駛以及商鋪空調外機運轉的聲響,鬧哄哄的吵個沒完,大有永不休止的架勢。
過了半晌,他忽然開了口,聲音卻有些飄渺,“你以後想去什麽地方生活。”
我不知他意欲如何,認真思索一陣後回答道,“宜居一些的地方吧。”
他伸手摸起下巴,老氣橫秋地點點頭,“你家那裏就挺宜居的吧,想回去嗎。”
我心裏「咯噔」一下,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有些急切地問道,“那你呢,你想去哪裏。”
他偏過頭看着我,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沉默起來,任由我受那情緒起伏的煎熬。
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為我所熟悉的笑來,語氣故作惆悵,話裏的意思卻全然不同,“我家裏還有長姐,我不是獨苗,不用非得留在家。”
我一怔,迎着風,眼眶驀地就有些發熱,反應遲鈍地向他确認,“所以你的意思是什麽。”
他扭過身子,不再支在欄杆上,而是整個人面對我,認真看着我的眼睛,“我的意思是,你将來想去哪裏生活都可以,記得把我喊上,就行了。”
當晚我躺在床上,幾乎失眠到了天亮。
林季陽認真地許諾我可以去到任何地方生活的自由,以及他會堅定伴我左右,這在我眼裏是十分大的犧牲。我對此感動的同時,也感到不安。
平日裏同他聊天,不經意間也能感覺到他同他家裏人的關系很融洽,感情也十分深厚。
可假如我真的要求,他同我一起去到我的家鄉生活,我難道不是割開了他同他所愛之人的聯系嗎。
初到大學時,那種興奮不是假的。可當夜晚來臨,看着陌生的建築以及街道,聽着陌生的方言以及口音,那種突然襲來的惶恐也常常壓倒一切。
即便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已漸漸習慣了這裏的生活,那種心底被剮去一塊的空落感,也從來容不得人細想。
如果他為我犧牲到了這個地步,我該做什麽才能補償他呢。
我該怎麽做,才能在自己安然度日的同時,每日每日地想到他缺少的歸屬感,從不膩煩地給予他無限的愛和包容呢。
天亮之前,我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個夢。
夢到我和林季陽一起在操場上跑步,我累得說不出話來,彎了腰佝偻着身子在原地直喘氣,而他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消失,還問我為什麽讓他一個人跑。
隔天在訓練室見到林季陽時,他看起來有點兒精神不振,沒有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反而坐到我身邊,打着哈欠,牽過我的左手,放在他自己的手心裏把玩起來。
而後看了眼時間,嘟囔了句「還早」,就把腦袋枕到我的肩窩裏,小幅度地蹭了蹭,大概找了個他認為舒适的角度,口齒不清道,「我眯了一會兒」。
我感受着脖頸被他發梢蹭過的輕微癢意,看到他的眉梢似乎都染上了些疲倦,叫我原本裝模作樣想要說出口的「注意影響」都沒能說出來。
鋼琴伴奏走進訓練室,放下琴包,掀開琴蓋,稍活動了下手腕和手指,彈了個音階。
有人在她身後起哄,她便放下了合唱的伴奏曲譜,轉而彈起了最近的流行樂。
因為缺了譜,彈得不是很順利,好在聽衆都不是十分介意。
都是合唱團成員,很多人順利地摸清了自己的位置,就默契地合了起來。高聲部的兩個男聲還自由發揮了一把,唱起了和聲。
而後伴奏一轉,換了首曲子,請大家演唱新貴妃醉酒。
等唱到愛恨就在一瞬間時,全場默契地靜止,獨留男高發揮,惹得哄笑連連。
直到合唱老師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進了訓練室,卷了卷手裏的紙,走到誰身邊就往那人頭上敲一棍,這陣熱鬧才散了去。
林季陽難得做一次老實人,也沒逃過被敲一棍,一邊十分委屈地看着老師,一邊伸出手擋在我腦袋上,人都快擰成麻花了,頭還秤砣一樣紮紮實實地枕在我肩上。
我忍不住笑起來。
升起的日光從側面的窗戶灑進來,照得地板反光,有些刺眼。
即便這樣,我還是努力地看着林季陽,同時在心底感到了一絲釋然。
哪怕一切都是模糊的,我想和這個人在一起,這是首位,其他都可以讓步,其餘也都向着這個目标努力。
他許我以選擇的自由,我也願意為他付出巨大的努力。
至于将來怎麽走,會遇到多少難題,就留到将來再去考量吧。
只要他還看着我,我就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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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