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搶我的被子——

周五,林季陽喊我一起去派出所。在我萬分困惑的目光中哈哈大笑着同我解釋道,是夏西洲弄丢了身份證,準備去派出所問問怎樣補辦,夏南風預備陪她去,但畢竟人生地不熟,便要拉上林季陽一起。

至于林季陽本人,因為不願意錯過和我一起進局子的機會,便要來拉上我。

我忍不住向他翻白眼,他不光不氣,反而開心地捏起我的臉頰。

到了約定好的當天,卻出了不小的問題。

首先就是夏南風和我的不對盤。夏南風同林季陽說話,也同他妹妹說話,但完全無視我。

林季陽和夏西洲兩人有心當和事佬,但敵不過夏南風同志到了我跟前就沉默起來。

而我也從最初以為他只是同我不熟悉的幻想中掙脫出來,清楚地認識到他就是明明白白地讨厭我這件事,自然不拿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于是一路下來,氣氛詭異且尴尬。

等從警局出來後,經過一段林蔭小路時,夏西洲正單方面興奮得手舞足蹈,同我說道她的一個表姐和我念的是同一個中學,旁支小道上忽然蹿出一股勁風,緊接着靠裏走的夏西洲的包被人搶走。

那時林季陽和夏南風正在排隊買茶飲,而我們這邊事故發生的太快,夏西洲下意識抓住自己的包,結果被劫匪大力帶的向前踉跄幾步,摔倒在地上。

我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臂,沒能拉住她不算,反倒同她一起倒在地上。

他們很快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見我們兩人沒有大礙後,便提步追了上去。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喊了林季陽的名字,希望他能回頭,而他也的确回頭了,不過卻只是朝我笑了笑,腳下的步子未停。

萬幸有開着電動車正在街上巡邏的警察,在周圍人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并制伏了劫匪,把人帶回了警局。我那一刻懸在刀尖之下的心,才終于落回了實處。

夏西洲身上的傷需要去醫院處理,并且夏南風堅持要做一個全身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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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口向護士讨來一個輪椅後,夏南風一路推着走到我跟前,腳步停了停,冷冷看了我一眼,又越過我,把輪椅的扶手交給林季陽,他自己則去窗口繳費。

我心裏有些不舒服,但也沒說什麽,大概我心裏也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夏西洲。

她年齡比我小,身量力氣都不及我,何況那時我是唯一在她身邊的人,結果她不僅被人打劫,現在還擦了一身傷。我雖然也跟着摔倒,但并沒有受什麽了不得的傷。

不僅如此,在他們要追擊劫匪時,我甚至還非常怕事地出聲阻攔。

不過我會因為沒能照顧好夏西洲而感到抱歉,卻不會為此而抱歉。

劫匪能當街搶劫,沒有攜帶兇器是我們幸運,為了一個包去冒生命的險,就算再叫我重新做選擇,我也不會改變。

可當真這樣被人用的敵視目光瞧着,我還是覺得心裏一陣難過。

啊,我好像比我想象的要矯情。我這樣想着。

聽到林季陽喊我的時候,我愣了愣才回過神,發現自己落了他們一截。

林季陽手上還扯着輪椅,正有些笨拙地試圖掉頭,眼角眉梢都爬上擔憂,語氣急切地問我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輪椅上的夏西洲也很是擔憂地看向我,“剛才學姐也摔倒了,一起檢查一下吧。”

我猶豫了會兒,朝兩人笑了起來,擺擺手說道,“我是想到我們倆現在都穿的破破爛爛,尤其是你,一會兒上了藥需要幹淨衣服換才行。就想着,我先回一趟學校,拿兩件幹淨的衣服來,順便也幫你們帶個晚飯。”

他們倆似乎都不太滿意我的提議,我正準備再争取一下,夏南風已經繳完費出現在我身後。

他從夏西洲的包裏翻出她的宿舍鑰匙,直接遞給我,語氣淡淡地開口,“那謝謝你了,我們先去檢查。”說罷,便從林季陽手裏接過了輪椅的扶手。

林季陽便和我一起先回學校。

在出租車上,他反複地向我确認受傷嚴不嚴重。我被他問的不耐煩,索性撩起了袖子,讓他自己看。

他也不避諱,抓着我的手腕,瞟了我一眼,就仔仔細細地裏外看起來。

他一路上有些沉默得有些反常,這讓我無端緊張起來,忍不住借着說話的由頭來緩和車裏的氣氛,“我确實是摔了一跤,但我今天因為懶得擦防曬所以出門穿的長袖長褲,所以真的沒事。”

我一番話說完,他也終于确認我的确沒有受外傷,便順着我的手臂滑下來,最後牽住我的手,同我十指相扣。

我愣了愣,緩緩回握住他的手,有些沮喪地開口,“下次別那麽冒失了,很危險的。”

他猶豫地看了我一眼,而後伸手擁住我,語氣低落地向我道歉。

我胸口漲漲的,心裏直發堵,不知他是在為叫我擔心而道歉,還是在表示即便再發生一次,他也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去做他認為正确的事,為此不得不辜負我的期待,所以只能向我道歉。

我希望是前者,卻又下意識覺得,抱着一腔近乎蠢笨的勇氣前進,才更像是他的作風。

我不知該說些什麽,或者做些什麽,才能叫他多為自己考慮,末了也只用力地回抱住他,好像這樣,就能叫他多明白一些我的想法。

我那些自私的,擔憂的想法。

我在夏西洲的衣櫃裏給她挑了件純棉的上衣和休閑褲,而後回到自己的宿舍,草草洗漱過後換了一套衣服,又和林季陽一起去食堂打包了三份正常的飯菜和一份粥,再趕回醫院。

從夏南風簡短的陳述中得知,在我們離開的短短時間裏,夏西洲發起了燒,他便按照醫生交待的送她去抽了血做檢查,這會兒夏西洲正躺在病床上打着點滴休息。

夏南風守在病床邊上,林季陽向我打了個手勢,我便跟着他出了病房。

按照他的意思,不能放夏南風一個人守夜,他打算留下來,兩個人好歹有個照應。

他又問起我第二天是不是有早課,見我點頭,便說先送我回學校,不要耽誤第二天的課。

我猶豫了下,還是誠實地發問,“如果夏西洲半夜醒來要上洗手間,你們兩個打算誰留在她旁邊扶着她呢。”

林季陽被我問的愣住,眼神忽然一瞟,瞬間拔高了嗓音,“那你也別留下,留下幹嘛,看人眼色嗎,我就沒見過這樣的白眼狼。你好心陪跑一天,自己也受了傷,都這樣了一句謝也沒撈到,還被人差遣着跑腿送飯,這都是什麽事兒啊。不幹了,老子不幹了,你也別幹。”

我瞬間了悟,餘光瞥見病房門打開了一些,這會兒又緩緩合上了。

林季陽還在對我擠眉弄眼,我起了逗他的心思,“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走了。”

他瞬間翻臉,抓住我的手,壓低嗓音,表情誇張,“你別走啊!這不是演戲給他看嗎!我可不敢扶女生上廁所啊!”

戲還沒有做足,林季陽抱着手臂,一臉不高興地進了病房,故意當着夏南風的面,回頭同我生氣,“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說完,還哼哼兩聲。

夏南風反倒看着林季陽笑了,“都留下的話,你去樓下租一把椅子吧,不然沒地方休息。”

林季陽繼續抱着手臂,擋在我身前。

夏南風攤手,“我想單獨和葉舟道謝,你在的話,我不好意思。”

林季陽這才哼哼唧唧地走了,臨走前還叮囑我道,“別怕,我很快就回來。”

林季陽前腳剛離開,夏南風就笑出了聲,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

“他可真幼稚啊。”他這樣感慨了一句,随後看向我,“今晚可能真的需要麻煩你,畢竟你是女生,我就算是西洲的哥哥,有些事情也不太方便。”說完,頓了頓,又加了一句,“這次是真的謝謝你了。”

我「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折疊椅需求量很大,醫院吃緊,只租來了一把。林季陽自己坐在一頭,然後壓着我坐在稍遠處,再拖着我的腦袋枕到他腿上。

做完這一套,像拍皮球一樣「啪啪」拍響我的頭,“你先睡,她如果醒來要上洗手間,我再把你薅起來。”

我正想抱怨他的腿硬得硌人,餘光瞥見夏南風正盯着我和林季陽看,幾乎下意識地打算像白天一樣翻他一個白眼,但又念及他現在應該心裏擔心夏西洲的情況,且方才同我道過謝,便迅速合了眼,眼不見心不煩,很快就有些困倦地打起了哈欠。

夜裏我被鬧醒了一次,有護士來測量病人的體溫。夏西洲那時迷迷瞪瞪的,護士要求測腋溫,把溫度計塞到她腋下後叮囑說過幾分鐘來取,叫我們看着病人夾好,我便坐到床邊幫她壓着手臂,以免她迷迷糊糊睡着了松開。

護士再來的時候,讀完溫度後把數字記錄了下來。在我們的追問下,有些不耐煩地說,“她現在體溫很正常,你們安靜一點,不要吵到別人休息。”

合眼沒多久,手臂上傳來的輕微異樣感覺又叫我醒過來。

我睜開眼看到夏西洲,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洗手間的方向,才趕忙輕手輕腳爬起來,幫她提着吊瓶,陪她一起去了衛生間。

回到病房時,那倆人睡得正香,歪七扭八。

夏西洲對我比口型,“對不起啊學姐,麻煩你了。”

我搖搖頭,也回她一個無聲的口型「沒事」,然後看了眼時間,已經将近六點,夏西洲的藥水只剩最後一袋,不出意外的話挂完就能出院。

我稍思考了下,決定去吃個早飯,然後趕回學校上早課,于是在林季陽的手機上設了鬧鐘,又和夏西洲打了招呼,安靜離開了病房,沒有驚動正在熟睡的兩個人。

屋外天已亮,空氣中泛着冷意,世界還算安靜。

我渾身僵硬地走在街上,伸胳膊擡腿兒都發出輕微的「喀拉」聲,哪兒哪兒都不舒坦。

等到了公交車站,才後知後覺地才想起從醫院回學校的公交車第一班要過六點,便繞到站臺前找到對應的指示牌,發現首班車的時間是六點零五分,那就不用等太久,在那之前的時間剛好夠我到路邊的店鋪買一份早點。

等我拿到熱氣騰騰的早點後,順手給林季陽發了一條微信,提醒他回去睡回籠覺之前不要忘記吃早飯。

直到我上了車,也沒有等來回複,想來是還擰在折疊椅上睡着。光是想到那畫面,我就忍不住樂了。

昏昏沉沉地上了一上午的課,筆記多半是直接抄的小高同學的。

到中午下課時,我已經不知小睡過多少回,心裏感到很是愧疚。

像這樣在課上睡,課也沒上好,覺也睡不深,真是西瓜芝麻丢了個幹淨。

還沒下課,小高同學就用手肘戳我,用下巴點了點教室後門,“那個誰來找你了。”

我回頭,看到林季陽正透過教室後門狹小的玻璃塊朝裏看,和我對視上之後,他誇張地揮起手來,也不管我能不能看到他的動作。

而實際上,我完全是憑着對他的了解,以及他身體搖晃的幅度,推測出他應該正在朝我做招手的動作。

眼看着快要下課,我幹脆收拾起東西來,順便同小高同學說道,“那個誰有名字的,叫林季陽。”

小高同學笑起來,“行啊,一個假期就發展到來接你下課,真快啊。”

我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

出了教室門時才發現,不光是林季陽,夏南風和夏西洲也都在。

“出了院怎麽不趕緊回宿舍休息。”我忍不住問夏西洲。

夏南風聞言看了一眼夏西洲,看樣子也對她剛出院就亂跑不太滿意。

夏西洲卻沒理會,只朝我露出她的招牌笑容,元氣滿滿,“我已經沒事啦,正好回去的路上經過學姐上課的教室,就想來看一眼,順便約學姐晚上一起吃晚飯!”

林季陽站到我旁邊來,調侃道,“一起吃晚飯,是要我們三個陪你一起喝粥呢,還是你一個人看着我們吃香喝辣呢。”

說完,在夏西洲猶豫不決時,笑嘻嘻地推着我走,背過身和兄妹倆揮手告別,“我和小船先走啦,你們自便啊。”

夏西洲還在掙紮,“那過兩天啊學姐!過兩天一起吃飯啊!”

我也學林季陽,背過身擺擺手,“知道啦,趕緊回去休息吧。”

林季陽帶着我往外走,卻既不是往食堂的方向,也不是往宿舍的方向。我茫茫然由他領着,亦步亦趨,問他這是要去哪裏。

他走在我前面,“去睡覺啊。”

我指了指東向,“宿舍在那邊。”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啊。”

我于是思考起他到底在打什麽啞謎,但基于我對他有一種無條件的信任,這種信任促使我即便萬分疑惑,依然跟着他繼續向校外走去。

直到他帶着我穿過馬路,來到熟悉的居民樓腳下時,我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并不十分理解。

還沒等我問,電梯已經打開了門,他率先走了進去,按住開門鍵。

在我也跟着走進電梯後,才松開按鈕,任由電梯自己阖上,并一路向上攀升。

等他找店主辦了登記,拿到房卡,開了門後,才向我解釋道,“你昨晚沒好好睡,現在需要休息。白天回宿舍,你室友都醒着,肯定會鬧到你的。你在這裏休息,只管睡覺,飯我幫你帶來。”

說完,有些茫然似的左右看了看,摸了摸桌角,然後擡起眼皮瞟了我一眼,“那我走了啊。”

我記得他的課應該在晚上,就問他下午是不是有事。

他撥了撥腦後的頭發,說其實也沒有。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還是說服自己我的內心一片坦蕩,眨眨眼,鼓起勇氣開口,“你昨晚應該也沒有休息好,既然下午沒事,也留下來休息吧。”

在他的注視下,忽然感到了心虛,聲音也弱了下去,“這樣也省得你來回跑,下午休息完,一起去吃晚飯,然後你去上課,這樣也比較好。”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的聲音響起,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後走去了門口,“那我去問老板再要一床被子,省得你睡覺不老實,搶我的被子。”背影看起來有一絲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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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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