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過客罷遼——

和衣仰面躺到床上時,我們兩個人沉默了許久。

我們各自卷着各自的被子,不知為何隔出了很遠的距離。

過了好一會兒,他開口問我,“你熱不熱。”聲音聽起來有點兒朦胧。

我點點頭,不知他有沒有看到,也不敢扭頭和他對視,便說道,“有點兒。”

他于是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摸到床頭的遙控器,打開空調。

又過了會兒,卷着他的被子,擠到了我旁邊,說要和我換個位置,換他躺在空調下面,還言之鑿鑿,怕我吹冷氣把腦子吹壞。

再過了會兒,又一次卷着被子擠到我旁邊,說他吹空調吹的有點冷。

我忍不住閉着眼埋怨他事太多。

他笑起來,聲音像是悶在胸腔裏,低低的,不像他說話時那麽清亮。笑起來的動作,連帶着他的身體以及身下的床鋪都在抖。

我剛想喊他安靜睡覺,他就從被子裏伸出手,連帶着我的被子一把撈過我,呼出長長一口氣,“現在溫度好像剛剛好。”

經他這麽一動作,我們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縮。

酥麻感從後背的位置,向前微微沖蕩,來回反複。身體不自覺僵住,不敢動彈,連呼吸都下意識屏住。

直到腦袋因為缺氧開始發暈,才又偷偷地,緩緩地,呼吸起來。

同時又忍不住想着,原來那看起來蓬松的棉被稍用力壓一壓,就只有這麽點不起眼的厚度。

他離我很近,我的腦袋頂着他的下巴,睫毛幾乎擦着他的臉頰,眨眼時有一種怪異又新奇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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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專屬于他的味道,我聽聞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獨一無二的氣味,而此刻萦繞在我鼻尖的,是一股幹淨好聞的味道,我說不出個究竟,只覺得叫人心安。

洗淨的床單被套也獨有清爽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像一只溫柔的手,熨帖地撫慰着我的神經。

他忽然睜開眼,正對上我的視線,臉倏地紅起來。

兩個人的目光毫無阻礙地纏到一起,攪得氛圍愈發暧昧,我的呼吸不知何時變得急促起來,不禁有些忐忑,剛想調侃些什麽緩解一下,就被他用手掌壓住嘴。他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地說着,「別說話,閉眼睡覺」。

鬧着鬧着,困意也真上來了。

似乎有那麽一兩次将要醒過來,但不知為何,最終都沒能睜開眼。

只混沌地覺着,這樣躺着真是舒服的很,踏實且溫暖的感覺少見地叫人流連,因而巴不得睡得再久一些。

等真正睜開眼,才發現天已經完全暗下來。我下意識想看一眼時間,忽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低下頭一看,一口氣提到天靈蓋,驚得險些靈魂出竅,剛醒來的那點兒困意也抛到天邊。

床上只剩了一床被子,不知是他的還是我的那床,另一條已經掉到地上,此刻我們二人正窩在同一條被子裏,被子下他正毫無間隙地擁着我,他的左手手臂壓着我的手臂,右手圈着我的腰,兩手合圍,故而我連擡腕看時間的空隙也沒有,想要動作,非驚動他不可。

頭頂是空調涼絲絲的風無辜地繼續吹着,棉被底下被體溫烘得幹燥灼熱,我能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皮膚在不間斷地發熱。

他忽然小幅度地動了動,溫暖幹燥的皮膚輕軟地擦過,激起了一層細小的顫栗。

我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液,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他在我歪着脖子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後,忽然睜開了眼。

那雙漂亮的眼睛在這半夢半醒之間,眼波流轉,懵懂地把我望着,有着他不自知的光華。看的我一時怔忪,連原本要叫他挪開腿這件事都給忘記。

他忽然勾了嘴角,動作自然地湊到我跟前,打破了那點兒可有可無的可憐距離,在我唇上印了一個吻,像一對經年的夫妻在陽光明媚的早晨互致早安吻那樣親昵又自然。

我一時之間有些晃神,好像這并不是我們第一次睡在一張床上,蓋着一床被子,而實際上我們已經在一起許多年。

而這許多年也并沒有能磨損我們之間的感情,他對于生活的那種矢志不移的熱情,也連帶着作用到了我身上。

光是想想,就叫人心生向往。

我正出神間,忽然聽得他發出一聲輕笑,在我沒能反應過來時,壓制住我的那只左手收緊了一瞬,似有若無地握了握我的腰,我幾乎能感覺到他手上收攏的力量和指尖的回扣,而後他的手換了位置,虛虛地滑過我的手臂外側,最終游移到了我的臉龐。

我被那點兒似有若無的接觸激起一陣顫栗,有些惶恐,也有些疑惑,他卻忽然捧住我的臉,準确地鎖定了我的唇,再一次吻了下來。

安定感尚還殘留,新的陌生的感覺便前仆後繼地填滿了感官的罅隙。

我仿佛看到,他牽着我的手,帶着我筆直跌進了染缸。兩唇相貼的柔軟觸感,令人心悸又留戀。

他在我的唇上輾轉,重重地壓着,偶爾還用牙齒輕輕咬起我的唇,在我吃痛時又很快松口,稍事休息,再繼續同我厮磨。

我暈暈乎乎地跟随着他,幾乎能看到理智抽身,離我而去。

一些模糊的想法似乎曾經在我的腦海出現過,但力量不知為何薄弱異常,以至還不等我伸手去抓,就消失殆盡。

他本應同我一起陷進泥潭裏,但與我的狼狽不同,他的身上還帶着一種純潔的天真,好像他在做的并不是什麽私密的、叫人羞怯的事,只是孩童的一個游戲,一個認識世界的游戲罷了。

我正這麽想着,他忽然捧住我的後腦,另一手箍緊我的腰,不等我疑惑,便開始更加熱情地吻我。

我不知什麽時候攥緊了他的衣擺,感覺到指尖觸碰到的腰背肌肉開始發力,帶着我一起慢慢滾動起來。

視野開始旋轉,腦子混沌不清,我一會兒被他壓在身下,下一瞬間卻又伏在他身上,忍不住覺得他如果是一只貓咪,一定是最會玩弄老鼠的貓咪。

等我察覺到不對,感到身旁空蕩時,驚呼已經出口,無奈攔不住我們雙雙滾落到地上。

我還好,壓在他身上,又有他兩手護着,除了小腿在床沿上磕了一下之外,只是受了點兒驚吓。

但他多承受了一個人的重量,摔到地上時又「嘶」了一聲,這叫我很是擔心,下意識先抱了他的腦袋,“你怎麽樣,磕到哪兒了,腦袋沒事吧。”

他茫茫然看着我,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不禁懷疑他磕到了腦子,又神經搭錯地慶幸他的四級已經考完了。

他繼續茫然地看着我,又擡頭看了眼周圍的環境,開口說話時聲音少見地有些暗啞,“我不是在做夢嗎,為什麽我的背會疼。”

我一時之間有些哭笑不得,心髒還在劇烈跳着,清楚明白地告訴我方才我們兩人前所未有地出格。

深呼吸了幾次,才稍定了定心,一邊拉着他起身,一邊終于現實地想起他還有晚課,便提醒他道,“你上課要遲到了。”

他卻賴在地上不肯起來,語氣中帶着絕望,“我不去了,我要請假。”

我擔心他摔傷,又問了一遍情況。

他笑起來,拍拍手下的地毯,“有毯子墊着呢,哥哥我可沒那麽脆弱。”

說完,安靜了幾秒,突然從地上彈起來,認真看着我,說着,“糟糕。”

我也不禁嚴肅起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他義正言辭,“我忘記問我可不可以親你了。”

我感覺到自己的臉方才好不容易降下去一點的溫度,在他這一句話後又開始迅速回升。

可他似乎并沒有意識到他正在我的心裏縱火,不光沒有意識到,甚至手上還加了一把柴,“抱歉啊”,說完,又湊上來親了我一口,親完,又毫無誠意地加上一句道歉,并作勢循環。

我被他這無賴一樣的行為給氣笑了,忍不住攔他,“你不餓嗎,已經過飯點了。”

話音剛落,他明顯愣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忽然多了些什麽,像一團化不開的濃霧。

在我隐約感到不安時,又忽然伸手,神經搭錯一樣扇了自己一耳光,把我吓得夠嗆。

還不等我問他在發什麽神經,他便晃了晃腦袋,随後捏住我的指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是有點餓了,走吧,去吃晚飯了。”

被他牽着手,等在電梯裏時,我一時之間竟然懷疑起林季陽已經徹底失去了害羞的技能。

想平時,牽手擁抱都會臉紅的林某人,更不要提原先的他甚至會被一句話逗的耳根發紅,與之相比,眼前這個人的臉皮仿佛城牆一樣厚,看看剛才那一副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氣勢。

電梯很快到了一樓,下了臺階,不過幾個步子,我們已經走到熱鬧的夜市中去。

在陌生的人流之間穿梭,現實感與虛幻感交織着撲面而來。

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我們擦肩而過,誰也不知道對方,誰也沒有見過對方。

哪管你是得意還是失意,正經歷着人生的豐收或是被踩進低谷爬不起身,與你何礙,與我又何礙,我能做的,我在做的,很簡單,只是個過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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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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