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呵呵,自己的閨女,當然疼愛了。”嚴洪山笑道。
“呵呵,這是個打開話匣的好機會。”遇頌淩心中暗喜,他此番又喬裝成病弱的“宋師爺”就是為了接近嚴洪山,完成他來到宜陽縣的第二個目的。他通過攬神魔音控制了那個垂死的殺手,讓他承認了所有的罪名,讓嚴洪山相信嚴冰被暗算只是因為斬馬幫搶了他們盯上的目标,不僅化解了這個匪幫對官府固有的敵意,更是讓嚴洪山對官府的斷案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而這次遇頌淩親自來宜陽,除了要找出那個挑撥朝廷與江湖幫派的組織,更是為了一個人。
“嚴幫主只有一個獨女麽?”遇頌淩問。
“我……還有一個兒子。”嚴洪山的面色略帶了一些沉重。
“哦?一兒一女,嚴幫主好福氣啊!”遇頌淩笑道。
嚴洪山不自然的笑了幾聲,說道:“是,是啊。”
遇頌淩看出了嚴洪山眼神中的閃爍和逃避,覺得他似乎不願意提起他這個兒子,于是笑着說:“時間也不早了,不知嚴幫主能否賞臉內堂一聚,我命下人弄幾個小菜,咱們喝兩杯。”
莫說嚴洪山本就是好酒之人,宋師爺救了他的女兒,又幫他的女兒找到真兇,就憑這份恩情,他也斷不能拒絕邀請。
兩人步入內堂,華宇端上了酒器,看着乳白色的液體從青白瓷的酒壺中傾瀉而出,嚴洪山不禁奇怪:“這是什麽酒……怎麽是白色的?”
“這酒名為玉浮梁,是原汁不加漿的稠酒。”遇頌淩舉起酒杯,笑道,“來,我敬嚴幫主。”
“不敢,不敢!應該我敬先生。”嚴洪山急忙舉起酒杯相迎,很豪爽的一飲而盡,但覺此酒入口,香醇濃厚,卻不似一般的烈酒辛辣穿腸,竟是帶着絲絲甜意。
嚴洪山笑道:“喝這種酒,不能盡興啊。”
“醉翁之意不在酒。”遇頌淩輕笑,“我與嚴幫主小聚為主,飲酒為輔。”
“哈哈~~我是一介武夫,是個粗人,客道的話不會講,承蒙先生看得起,與我共飲,老夫就再幹一杯!”嚴洪山大笑着又将一杯酒一飲而盡。
遇頌淩看着嚴洪山一杯一杯喝得豪爽,心中暗笑:“蠢材,這玉浮梁豈是能像你這般牛飲。”
原來這玉浮梁雖是由糯米和小曲釀成的米酒,綿甜醇香,回味悠長,卻因未加過水,後勁極大,一杯便抵得尋常水酒數杯。可謂是不似酒更勝似酒,如果被它甘甜的味道迷惑,牛飲起來,幾杯下肚,便會不省人事。
作者有話要說: 攬神魔音是什麽……詳見随影
☆、嚴家舊事
嚴洪山一連喝下五六杯,臉上便升起了不自然的紅暈,坐在椅子上的身體也開始不自覺的微微晃動起來。
“哈哈~~嚴幫主好酒量!”遇頌淩贊道,他倒是沒有說謊,這樣連飲五六杯竟沒有醉倒,嚴洪山也算是酒量甚豪。
“哈哈~~喝!我們繼續……”嚴洪山晃晃悠悠的舉起手中酒杯,還未喝,便灑了大半,笑道,“老夫年輕的時候,也是號稱千杯不醉的人物。”
“嚴幫主好酒量,不知令公子是否也繼承了這點?”遇頌淩邊說邊注意着嚴洪山表情的變化。
嚴洪山是真的醉了。他似笑又似哭的嘆了口氣,說道:“烈兒可不似我這般貪飲,見了酒就沒命。”
“嚴公子……似乎不住在斬馬幫?”遇頌淩又問。
“是啊……”
“這就奇了,嚴幫主就這麽一個獨自,将他定是由他來繼承斬馬幫,你又為何讓他去外面住呢。”
“唉~~一言難盡……一言難盡啊!”嚴洪山的嘆氣聲更大。
遇頌淩又為他斟了一杯酒:“來,我們邊喝邊聊。”
“烈兒在沒出生的時候,我請了一位算命先生幫他算了一卦,挂上說他是天狼星下凡,天資過人,卻命中注定會克親克友克子女……”
“這種江湖術士所言,嚴幫主不必當真。”遇頌淩笑着說。
“我本來也沒有當真。”嚴洪山低聲說,“等到月份足時,夫人卻因難産而亡。烈兒一天天長大,我發現他的确與衆不同,骁勇好鬥不說,他的臂力也大大異于同齡的孩子。終于,在他七歲那年…”
嚴洪山将頭埋在手臂中,痛苦的說:“有一天我正在練功,看到幫中一位長老急匆匆的跑來說出了大事,我一問,原來是烈兒在和幫中的孩子玩耍的時候,失手将一個孩子打死。”
嚴洪山又喝了一大口酒,繼續說道:“雖然因為我是幫主,那個孩子的父母沒有為難烈兒,但從那以後,幫中的孩子再也沒有人同他一起玩了。”
“畢竟關乎性命的事情,那些人害怕也是人之常情。”遇頌淩安慰道。
“關于烈兒是天狼星下凡的說法,又再次被人偷偷的議論起來。烈兒自然也聽到了幫中之人對他的議論,久而久之,性子也漸漸孤僻起來,再長大一些,他便來請我允許他般出去住。我雖然不舍得,但想到他待在幫裏也是每天郁郁寡歡,就同意了。”
“如果我沒記錯,嚴幫主又娶了一位夫人吧,不要子嗣,是怕與嚴公子争奪幫主的位子麽?”遇頌淩又問。
“唉~~這是說來更是蹊跷……”嚴洪山又重重嘆了一口氣,“我與現在的婦人成親也有十餘年了,卻一直……沒有子嗣。”
“哦?想必這件事也被歸根到了嚴公子身上。”遇頌淩早有預料的問。
嚴洪山并不回答,只是低頭喝着悶酒。
“嚴幫主可曾想過讓令郎離開斬馬幫,離開青鳳山?”遇頌淩試探着問。
“離開?能去哪?”嚴洪山無奈的搖頭,“烈兒獨處慣了,性子早已變得孤僻,又不善言辭,江湖之上人心險惡,就算他天生神力,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是擔心他,最終會被人算計,落得個凄慘的下場。”
“嚴幫主,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師爺哪裏的話,有什麽話……直說無妨!”
“熟悉你的人,都知道你嚴洪山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但在外人眼中,你始終是個土匪頭子而已。”遇頌淩輕描淡寫的說。
“宋師爺這話什麽意思?”嚴洪山一聽這句話,酒勁都似乎清醒了一些,皺起眉頭,聲音也沉了下去。
“我知道,嚴幫主有自己的規矩,不劫平民百姓只劫巨商富賈,不劫清官只劫污吏。”遇頌淩不慌不忙的說着,“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勸說令郎去考取功名,這樣不僅能為國效力還能光宗耀祖,總比做一輩子劫匪要光彩得多。”
“武狀元麽?”嚴洪山苦笑,“宋師爺,你這是在逗老夫呢?誰不知道,考取武官是要看身家背景的,烈兒是在土匪窩子裏長大的,根本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我說有呢?”遇頌淩認真的說,将一封書信放到了桌上。
“這是什麽?”嚴洪山問。
“推薦信。我在帝都有個朋友,他有足夠的能力為令郎洗白身世,只要令郎有足夠的能力讓他賞識。”遇頌淩笑道。
嚴洪山面色變得有些怪異,似乎不确定般,喃喃又問:“你真的……要烈兒去做官?”
“只是推薦,能不能做官,還要看他自己的能力。”遇頌淩見他仍是面帶猶豫,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嚴幫主的祖父也曾是名武将。”
這句話令嚴洪山一愣,警惕的問:“這件事我都沒有對兒女說過,你是怎麽知道的?”
看着那病态的臉上散出的胸有成竹的笑意,嚴洪山了然:“師爺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沖着烈兒來的?”
“哈哈~我是沖着賢才而來。”遇頌淩笑道。
“犬子自小在山裏長大,不知被哪位大人看上了?”嚴洪山問。
遇頌淩以手指蘸酒,在桌子上寫了一個字——遇。
在元國,遇為國姓,也只有皇親國戚才能有此姓氏,嚴洪山看着桌子上漸幹的字跡,面色漸漸凝重了起來,他是個粗人,但不是個傻子,伴軍如伴虎,他的祖父當年就是成為了朝堂上的犧牲品才被迫落草為蔻,比起光耀門楣,他更在意的是嚴烈的安全。
“寶劍需從磨砺出,隐藏在這深山之中,只會失去了鋒芒,漸漸生鏽淪為一把廢鐵。”遇頌淩似乎看出了嚴洪山的顧慮,眼睛一轉,勾起了嘴角,輕聲說,“當年,嚴将軍是被冤枉的,是不是?你難道不想替嚴将軍沉冤昭雪麽?”
“想!當然想!我祖父身體健壯,若不是蒙受冤屈郁郁于心,又怎會不到六十歲就……”嚴洪山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立刻閉上了嘴。他隐約覺得面前這個病弱書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仔細想着他的話,似乎也有點道理,若是嚴烈真的能活得官職,重審祖父的案子,還嚴家一個清白,也算了卻了嚴家幾代人的心願。
“這件事,我需要好好考慮考慮,更需要問一問烈兒的想法。”嚴洪山起身,緩緩的說。
“當然”遇頌淩點頭。
“那我先告辭了。”嚴洪山說完轉身便走了出去。
“爺,這老頭看上去猶豫得很吶。”華宇站在一旁小聲說,“你說他能同意麽?”
“當然。”遇頌淩胸于成竹的一笑,“我這次回帝都,一定要把嚴烈帶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更新會有些慢,大家見諒
☆、一線牽
“讓你去碼頭查的事情進展如何?”遇頌淩問。
華宇拿出一本手記遞給遇頌淩說:”這是碼頭那裏這一陣子往來船只的紀錄,爺請過目。”
遇頌淩接過手記翻閱了起來,上面記錄的多是一些商船,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華宇,随我去岸邊看看。”
遇頌淩帶着華宇和兩名侍衛來到碼頭,而這一天正式趕集的日子,碼頭上的貨船紛紛卸下自己的貨物在岸邊擺起攤子,吸引着往來的客人。
“公,公子?”眼尖的華宇一眼注意到前面那個一身藍衣的男子,正是承影,而他身邊的女子,則是斬馬幫幫主之女嚴冰。
“呵~這麽巧啊。”遇頌淩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對話語說道,”走,我們也過去瞧瞧。”
“啊?我們過去?”華宇看了一眼那個不停沖着承影微笑還時不時的在他耳邊竊竊私語的嚴冰,雖然承影仍是那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華宇還是在心裏默默擔心起來,”那嚴冰分明是看上公子了。他們就這麽公然的出現在爺的視線裏,後果簡直不敢想象啊,爺發起火來是很怕的,公子會受牽連也說不定啊。”
自從那晚暗殺嚴冰被遇頌淩埋伏後,這兩天過的很是平靜,想必那些人也開始有所忌諱不敢輕舉妄動。這天嚴冰提議要去碼頭,承影欣然接受,其目的就是去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線索。正當他觀察着停泊在碼頭的船只和碼頭上絡繹不絕的人群時,一個黃衣男子映入眼簾,不只是自己,周圍人的目光也都被那人吸引,那張臉,是用語言無法形容的驚豔,那種美,仿佛不屬于人間,透着高不可攀的雍容華貴。
遇頌淩走在人群中,忽然覺得自己這次以本來面目來碼頭似乎是錯了,本以為這裏人多,沒人會注意到自己,到了才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他,自己仿佛成了焦點。鳳眼流轉,看到承影也正向自己的方向看來,微微挑眉,将手中折扇放在脖子處,做了一個切割的動作。
承影看到了遇頌淩那個”殺頭”的動作,低頭沉思片刻,用唇語對他說:”別多想。”
“承影大哥,你看這個面具有趣麽?”毫不知情的嚴冰拿起一個鬼面面具照在臉上問承影道。
“嗯。”承影漫不經心的說。
“這些面具我全要了。”
一個聲音從嚴冰身旁想起,她回頭一看,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他命人将一錠銀子放到那個攤主的手中,那人立刻麻利的為他将面具都包裹起來。
“姑娘,您看這位公子将我的面具全都買下了,您手裏的這個還沒有付錢呢。”攤主說。
“哦~”嚴冰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将面具摘下來遞給攤主卻被遇頌淩攔住。
“君子不奪人所好,這個面具既然姑娘喜歡,我就送給姑娘了。”遇頌淩邊說邊露出了優雅的笑容,那個笑容美到讓人卸去防備,美到讓人沉淪。
“這,這怎麽好意思,我還是買下它吧。”嚴冰被遇頌淩看得有些緊張,急忙低頭掏錢。
“诶~~”遇頌淩擺擺手,将面具戴到嚴冰的臉上,笑着說,”很可愛。”便從她身旁走過。與承影擦肩時,瞥了他一眼,眼角漾起得意的笑。
“爺,這麽多面具,拿回去您讓我往哪放啊……”華宇拎着一大包裹面具抱怨道。
“放不下,你便拿去賣吧。”遇頌淩毫不在意的說。
“賣?!”華宇心道,“用來賣你剛剛不說壓低點價格?這可好,賣貴了肯定沒人買,再按買入價賣出去……這不是白忙活麽?!”但這話他卻是萬萬不敢說出去的,畢竟還想讓這顆不大的腦袋在脖子上多放些年頭。只得垂頭喪氣的拎着面具跟着遇頌淩後面。
“求姻緣牽紅線嘞……”
一聲嘹亮的叫賣引得人們的注目,噱頭打得響亮,其實就是個游戲,用布松松的裹着一大把紅繩,紅繩只露出兩頭,兩人一組,各從兩頭拉住一根紅繩,如果正巧兩人拉住的是一根紅繩的兩頭,便有獎品相贈。這游戲說起來簡單,但要真的想拉中同一根紅繩是十分困難的。好幾輪下來竟沒有人拉到了同一根繩,攤主一邊樂呵呵的收着銀子,一邊放開了嗓子喊:“牽紅線,試緣分啊……”
“承影大哥,我們,我們也去玩吧。”嚴冰有些羞澀的微低着頭,小聲說。還沒等承影回答,她便跑過去拉住了一根,“承影大哥,你……來……”
話沒說完,一個黃影便已閃到了她的身旁,芊芊如玉的手指讓嚴冰都自嘆不如,将一根紅繩繞在之間,拉了拉,看嚴冰手上的那端沒有絲毫抖動,失望的說:“真是可惜,本想與小姐拉上同一根紅繩呢。”
嚴冰看着這個贈給自己面具的美貌男子,雖然覺得才不過見了一面他便說出這種話很是輕佻,但嚴冰卻沒有出言指責,因為她總覺得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裏含着一種莫名的居高臨下的氣勢,讓她不敢頂撞,更不敢指責。
“承影大哥……”嚴冰望向站在一旁的承影,眼波在似有淚水在滾動。
承影無奈,走過去随手抓起一根一拉,卻莫名的感到了阻力。
遇頌淩面色怪異的盯着纏在食指上的紅繩,它正在一點點的勒緊。承影也是頗為詫異,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再一次拉了拉繩子,果然,牽動着遇頌淩的食指上下動了幾下。
遇頌淩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漸漸的淡了,不可思議的看着紅繩,又看了看承影,嘴角漸漸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承影則抿起了嘴,慢慢的低下了頭。
終于有人成功的牽上一根紅繩了,但卻是……兩個男人。
“哈哈~~茫茫人海中,相遇便是緣。”攤主雖心疼着他的獎品,但既然那兩人拉上了同一根紅繩,禮物還是要送的,他強顏歡笑的将一對玉佩交到二人手中。雖然在遇頌淩眼中,那玉佩工藝不過是入不了眼的破爛玩意兒,但他卻将那塊玉佩很小心的放入懷裏。再偷看一眼承影,那一貫冷靜的白皙臉龐上,遇頌淩尋到了一抹淺淡的紅。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來更新了……勤快不……
☆、青衫醫者
“啊!~~救命!救命啊!”
一聲聲孩子的慘叫引得人們擡眼望去,原來是一個男童掉進了江裏,正在拼命的掙紮求救。
一個青色的身影無聲無息的掠上水面,踏水前進,探身将水中的男童救起,又轉身踏水回到了案上。
衆人拍手叫好,孩子的父母連聲道謝,可遇頌淩和承影卻異常沉默,那樣高超的輕功,讓他們想到一個人,一個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從他們的眼皮底下逃走的人。
“華宇,去查查那個人。”遇頌淩說道。
很快,華宇便查清了那個人的底細。
“他叫風雅儒,是名大夫。”
“大夫麽?”遇頌淩若有所思的自語,“醫毒不分家,看來……我有必要去會會他了。”
船艙中點着盤香,與淡淡的藥香混合在一起,倒是有種別樣的雅致,那青衫醫者看上去很年輕,二十多歲的年紀,容貌俊秀,兩鬓卻滿是白發,和他的容貌極為不協調。遇頌淩又想起了那晚抓到的刺客所說的話
“一個男人,蒙着面,看不清相貌,但頭發是花白的,應該有五十多歲了。”
這是那個刺客對花錢讓他們去殺嚴冰的人的描述,而眼前的這個人,如果這上臉,說他是五十多歲也是能被人相信的。
“看來,就是他了。”遇頌淩心說,“但他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麽呢?”
“公子請坐。”風雅儒客氣的說道,“我現在要幫你診脈。”
遇頌淩伸出右手,風雅儒将三根手指并排搭在他的脈上,片刻,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遇頌淩,說道:“我們換一只手。”
“好。”遇頌淩從容的将左手遞了過去。
“公子覺得哪裏不舒服?”
“頭痛,失眠。”遇頌淩回答。
“哦……”風雅儒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心中更加疑惑,“這人脈象平穩,舌苔也沒有異樣,明明身體健康得很啊。”
遇頌淩從進門便覺得奇怪,這人明明年紀尚輕,怎麽便白了頭發,而剛剛他為自己診脈,遇頌淩感覺到他的手指很涼,這是氣血虛弱的表現。其實這本也不奇怪,世間的醫者,無非三種,一是祖上行醫,子承父業,二是志向所致,懸壺濟世,而第三種便是久病成良醫。這樣的人,武功是不可能成為高手的,對付嚴冰或許容易,但汴州知州他是知道的,雖為文官但一身武藝也是十分了得,絕不是二三流的武功可以傷得了的。
“這個風雅儒的背後應該有一個強大的組織,否則就憑他和那些雇來的殺手覺完不成這麽多案件。那麽他……究竟是不是無痕公子呢……”太多的疑問讓遇頌淩真的覺得太陽穴處一陣陣的疼了起來,不禁伸手去揉。
“公子看上去心事重重啊。”風雅儒笑道,“你的病不在身,在心。”
“哦?”遇頌淩挑眉問道。
“公子有心事,抑郁于胸,才會頭痛失眠,我為公子開幾副安眠的藥物,但若想根治,公子還需放下心中之事。”風雅儒說道。
“放下心事,談何容易。”遇頌淩搖頭道,瞟了風雅儒一眼,問道,“大夫可知鈎吻之毒?”
“知道。”風雅儒點頭。
“但有一種毒毒發的狀況類似鈎吻,毒性卻強了數倍,不知大夫是否知道。”遇頌淩盯着風雅儒問。
“我想……公子說的是銀邊鈎吻。”風雅儒坦然說道。
“銀邊鈎吻?”
“嗯,一般的鈎吻葉如葛,赤莖,方根黃色。而這種鈎吻在黃色的花瓣邊緣有一圈銀色,像是鈎邊,所以俗稱銀邊鈎吻。”
“大夫很了解啊。”遇頌淩的語氣不變,但眼波中的寒光更甚。
“鈎吻生長在南越山,而那裏正是我的故鄉。”風雅頌笑道,“那裏的百姓都知道,鈎吻其實有近十個品種,其中以黃色鈎吻毒性最弱,自然也賣不出好價錢,所以這種鈎吻大多野生在山間,沒有人特意去栽培。”
“那大夫可知解毒之法?”遇頌淩又問。
“赤芩熬湯,飲下即可。”
“赤芩?我只知道黃芩,赤芩從未聽過。”
“赤芩外形與黃芩相似,但顏色卻鮮紅如血,所以老人們都叫它赤芩。”
“那種植物在那裏能找到?”
“但凡鈎吻聚集密布的地方,附近百步之內,必有赤芩。”
“果然是世間萬物,相生相克。”遇頌淩笑道,忽的又問,“剛剛見大夫救了落水的男童,輕功高絕,不知師承何處?”
面容一直坦然的風雅儒卻忽的身子一僵,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怒火,但只是轉瞬即逝。
“是我偶然間得到的秘籍。”風雅儒平靜的說。
遇頌淩心中冷笑:“你那輕功,放眼江湖都少有敵手,擁有秘籍之人一定視其如珍寶小心保管,又怎會讓一個大夫偶然得到?!莫非……你真的是無痕公子麽?”
“這是公子的藥,你拿好。”風雅儒将藥包好遞給遇頌淩。
“多謝。”遇頌淩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
風雅儒掃了一眼上面的面額,急忙說:“幾副安神藥而已,沒有這麽貴的。”
“我這病是頑症,日後免不了要時常來打擾大夫,這銀票算是定錢了。”說完便大步走下傳去。
風雅儒拿着銀票,望着遇頌淩的背影,良久,喃喃說道:“真是個怪人。”
作者有話要說:
☆、又生事端
“去給我查清那個風雅儒的底細,越詳細越好。還有,派人去查清楚,究竟有沒有紅芩這個東西,生長在哪裏。”回到住處,遇頌淩命令道。
那個風雅儒說話神色坦然,不像說謊,又想自己細述了銀邊鈎吻的解毒之法,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是為了解除自己的懷疑而故意說給自己聽,還是只是單純的作為一個大夫為病人講解。他說到輕功時有意隐瞞了什麽,可那究竟是什麽呢?那樣絕頂的輕功,他和無痕公子究竟有着怎樣的關系?哪些是巧合,哪些又有着必然的聯系呢?遇頌淩隐約覺得這件事遠不似自己想象中的簡單。
另一邊,承影回到青鳳山後,覺得自己已經到了離開的時候,誰知自己還沒有向嚴冰辭行,卻被嚴烈堵在了門口。
“我姐姐給你的。”嚴烈将一封信交到承影手上,”她不好意思來,讓我轉交給你,你一定要認真看。”
承影拆開信匆匆掃上幾眼,發現他擔心的事還是來了,信中嚴冰向他表達了愛慕之情,這樣承影覺得很是頭疼。
“抱歉,我不能接受你姐姐。”思考了好一會兒,承影只想出了這麽一句話,”我本來正要去向你姐姐辭行,既然你來了,就替我轉告她吧。”
“你不能走!”嚴烈皺眉擋住承影的路,”姐姐真的很喜歡你,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我已經考慮清楚了。”承影繞過嚴烈繼續向前走,卻再次被嚴烈攔住。
“你哪都別想去!”嚴烈沉聲道。
“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承影說。
“借口!”嚴烈怒斥。
“随你怎麽說。”承影淡淡的打開他的手,繼續向前走着。
嚴烈卻緊抓住承影的手臂向後摔去。嚴烈力大驚人,承影被他拽起在空中,急忙一個翻身踢開他的手,穩穩落在地上。嚴烈繼續向承影攻來,承影不想傷人,步步後退,仍能感覺到嚴烈出拳時帶起的勁風。
“果然臂力驚人。”承影心中默嘆,但過不了多久,承影發現這個嚴烈雖然天賦異禀,卻幾乎沒有實戰經驗,與承影這種混跡在刀光劍影中的老手相比簡直不堪一擊,不多久,承影找準時機,避開了他的淩厲攻擊,用輕功繞道他身後,寒光一閃,寶劍出鞘,歸鞘時,嚴烈的兩條袖子已經在齊肩處劃開兩道大口子。
“若我的劍在深幾寸,你的兩條手臂就沒有。”承影平靜的說着,沒有絲毫勝利者的嚣張,”你不是我的對手,收手吧。”
“哼!背後傷人,算什麽英雄?!”嚴烈憤憤的說。
“兩人對決本來就不是在逞英雄。若是比試就要打到對方,若是作戰就要殺了對方。”承影認真的說,”你的天賦很高,體質也很好,但武功套路過于雜亂無章,若能加以調教,日後必能成為高手。”
“我不用你來教我!”嚴烈還欲再打,卻被一聲嬌喝聲制止。
“住手!”嚴冰跑過來制止住嚴烈,怒道:”夠了!他既然不想留下就讓他走便是了,這麽強行留下他,生怕別人不知道咱麽是土匪麽?!”
“姐……”
“嚴姑娘……”
“呵呵~~沒關系的,承影大哥,我知道,是我癡心妄想了。”嚴冰看向承影,眼中含淚,卻仍帶着倔強的微笑,”你要離開随時都可以,我保證斬馬幫裏沒人敢為難你。”
“多謝。”承影抱拳謝道,走出了一段距離,忽的轉身道,”對不起,嚴姑娘,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不能喜歡你。”
“這麽說,不是因為你覺得我不好,只是我們遇見的太晚了?”嚴冰問道。
“這個~也可以這麽說。”承影想了一下,覺得還是順着她說比較好。
“那~如果你先遇到的是我,你~會喜歡我嗎?”嚴冰望向承影的眼中滿是期待。
“我,我想,我會認真考慮。”此時的承影忽然想起那日嚴冰提到自己妻子的用意,而自己當時竟然愚鈍得絲毫沒有察覺出她的心意。
“呵呵~罷了,緣分得事,本就是強求不來的,承影大哥,我祝福你和你喜歡的人永結同心。”嚴冰雖是在笑,眼神卻很是凄涼。
“那~多謝~嗯~告辭~”承影想說一些安慰的話,搜腸刮肚卻終是一無所獲,只好作罷,剛邁出幾步,便看到一個幫衆氣喘籲籲的跑來,邊跑邊喊:”小姐、少爺~不好了,來了一夥官兵,将咱們圍起來了!”
“怎麽回事?說清楚?”嚴烈急忙問。
“小的也不知道,忽然就來了一夥人,叫嚣着讓咱們把小姐交出去,否則就要掃平青鳳山。”
“那個混蛋,還真是陰魂不散!”嚴冰忽然怒道。
“姐,你認識那些官兵?”嚴烈問。
“前幾天我照常下山賒食,遇到了一個油頭粉面的纨绔子弟,自稱是什麽禦史之子,讓我同他回去給他做妾。我當然不同意,幾言不合便打了起來,我還打了他一巴掌,那人當時說要回來報仇,我也沒往心裏去,以為他只是說說,沒想到他真的代人來了。”嚴冰憤怒的說,”早知當時我就應該要了他的狗命!”
“幫主知道這事麽?”嚴烈問道。
“今天一早,幫主就離開青鳳山了,說是回老家祭祖。”那幫衆說道。
外面傳來了兵器相撞的嘈雜聲,嚴冰、嚴烈和承影急忙跑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身份暴露
“住手!”嚴冰喊道。
“嘿嘿~你可算肯出來了。”一個衣着華麗,體态豐腴的男子坐在馬上說,”我那天便說過,從沒有人敢打我,這個仇我一定要報!但本公子見你還有幾分姿色,網開一面,只要你乖乖的随我回府做妾,我就答應你,不為難山上這窩土匪。”
“呸!你強搶民女,和土匪有什麽區別?!”嚴烈怒道。
“哪來的臭小子,這有你說話的份兒麽?!”纨绔公子罵道,”你們算什麽民?你們是幫土匪!就算本少爺今天把你們全都殺了,也是為民除害,功德一件!”
“聽見沒有?”身旁小厮嘲笑道,”別以為宜陽知縣拿你們沒辦法,我們少爺也拿你沒辦法,這三百精兵,足夠将你這青鳳山夷為平地!”
“你!你究竟是誰?!”嚴冰狠狠的問。
“記住了,我家少爺是當朝薛禦史之子,薛進。”那小厮大聲說道。
“那是誰?”從未出過山的嚴烈一臉茫然。
薛進剛要開口罵他,卻聽一個聲音冷冷響起:
“原來是巡按禦史薛良的兒子。”
說話之人正是承影。
“大膽!哪裏來的小子,我爹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薛進喊道。
“名字不就是讓人叫的麽?”承影緩緩走上前,聲音仍是平靜得不起波瀾,”你老爹也算是滿腹經綸,怎麽教出你這麽個強搶民女的混賬?”
“你!你罵誰混賬?”薛進大怒,從小到大,誰不因為他是禦使之子對他畢恭畢敬阿谀奉承,今天見到這個不是從哪裏蹦出來的小子,竟似乎把自己甚至父親完全不放在眼裏,讓他怎能不氣。
“少爺,別和他廢話!”在一旁的小厮忽然拔出了劍,”看小的直接把他的舌頭割下來!”
“好。”薛進陰冷的一笑,”讓本少爺看看,你的劍法精進了沒有。”
“唰”的一聲,那人挽了一個劍花,趾高氣揚的對承影說:”小子,受死吧!”
幾聲兵器相撞聲,薛進的随從們紛紛叫着好,但這叫好聲卻越來越弱,因為他們漸漸發現,這個冷言冷語的男人,用的劍法竟和那個小厮一模一樣。用一種劍法去克制同一種劍法,這本是個荒唐到滑稽的舉動,可那個人卻真的将這小厮克制得死死的,讓他的劍法施展不開。
“暗劍十三式。”承影終于緩緩開口,淡淡的說。
“你,你怎麽知道?”那人吃驚,這樣的山野之地,竟有人動這種劍法。
“可惜你只是略懂皮毛。”承影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問話,繼續自說自話。
“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