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燕京·3
偏巧一哥們拿話激他,“誰這麽不給面子啊,這不是奪人所愛嗎?”
“就是啊,繼續拍啊。”
這個時間點,待在這的人家裏都是非富即貴。一幫纨绔子弟都喜歡找刺激看花樣,這會兒看到有好戲,一個一個都來了精神。他們恨不得再往上添幾把柴,讓這把火燃得更旺一些。
林姣冷眼旁觀,突然覺得在哪都一樣,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
江哲臉上有些挂不住,臉面和忌諱真不好選。
這時候收手可太寒顫了。他心底多少挂着點僥幸,反正樓上那正主不是還沒露臉嗎?那可說不得他不給面子了。
江哲心一橫。他正打算加價,身邊那哥們也算夠義氣,替他敲了兩下鈴铛。
“叮叮當當……”一陣細碎的聲響,古銅鈴铛搖出來的聲音清脆悅耳。
就這麽輕輕敲了兩下,價格被擡到120萬了。
樓上那侍應生轉過身,似乎實在問詢裏面人的意思呢。聲音往上行,下面的動靜盡數飄了上去,上面的動靜卻不分明。
沒半分鐘,那名侍應生受了示意,退到了一邊。
“不是吧,這可就沒勁了啊。”
“不能夠啊,我這剛聽說上頭坐着……”
這會兒上邊沒了動靜,抱着看客心态的人都覺得掃興,大堂嗚嗚泱泱的,鬧騰得很。
“加倍。”
輕落落的兩個字,從二樓包間裏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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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師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沒見過這麽玩兒的,在拍賣一行裏,翻着翻叫價的不是沒有。
但這場合不一樣啊,這是在堵一塊石頭,十賭九輸的事兒,真沒見過誰這麽有魄力,面不改色地往上面砸錢。
拍賣師回過神,語調裏帶着點顫,“兩百四十萬,諸位還有沒有肯跟進的?”
這下可都怔住了。
江哲臉色微變,聽真切了對方的聲音,他的心跟着沉了沉。不僅僅是他,耳朵尖的人都聽出來是誰了。
餘森掃了林姣一眼,正常人腦子過一遍也該知道什麽事了,可他還真不好說什麽。
林姣心裏明鏡似的,可眼下她也不好作聲,只垂下眼睑,不言語。
眼前的情形脫控,場面一下子熱起來了。
“二百四十萬一次。二百……”拍賣師開始進行最後的确認。
三聲報價,一槌定音。
過程中再無人打擾。
拍賣師并不知道上邊坐着誰,他前些日子才到錦棠。全場并非沒人能夠競價的,但明擺着的事,沒人想跟他較真。
這滿場的反應告訴他,正主不好得罪。
東西拍下來了,一時之間不太好處理。兩百四十萬的石頭,可都上趕着看熱鬧呢。偏偏上頭正主态度暧昧,出手闊綽,但一開始就沒露面,不是擺架子那就真是興致不高。
“切開吧。”
似乎沒存心吊人胃口的意思,也不怕這兩百四十萬打了水漂被人看熱鬧,顧淮之直接從包間裏不緊不慢地走出來了。
“你下去看看就行。”他跟身邊的秘書笑着交代了句,颀長的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搭在木雕圍欄上。
他就這麽靜靜地靠在那裏,不動聲色地看着,漫不經心懶散至極,橫生出一種距離感。
一刀下去,似乎是冰底藍色的翡翠。打燈過去,成色通透均勻,質感純淨。
不錯,可惜不值這個價。
“哎呦,好東西是好東西,就是可惜喽,賺不出個成本來。”
“這第一刀成色好,第二刀破石頭的例子,可多了去了。第一刀都不值這個數,這第二刀要是什麽都不是,連零頭都沒了。”
“還是江哥你明智。”幸災樂禍看熱鬧的自然不少,江哲不敢明着搶,現在在心底出了一口惡氣,不由得暗暗得意。
“繼續。”顧淮之似乎并不太在意,朝着下面的人擺了擺手。
第二刀又切了下去。
燈一打,全場死寂。
外面那層冰底藍色确實只有薄薄一層,可裏面不是破石頭。
裏面是玻璃種翡翠,純粹無暇,細膩至極的質地,飄花滲透融合在裏面。最亮眼的是它豔麗的顏色,紫羅蘭色迷了人眼。
“春色?”有識貨的臉色微變,被這東西震了震。
很快有人圍了上去,仔細查看過後聲音都變了,“這是‘桃花春’!絕品啊。”
“快,快叫鑒定師!”
這下場面可熱鬧了。顧淮之還沒什麽反應,其他看客卻比他心急。待鑒定師确認真品後,一片嘩然。
絕品。
人都說賭石這一塊,“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其實今天就是砸了這些錢,他顧淮之也不會多心疼,可人家還就是命好,一時興起的玩意兒,竟然是絕品。
賺了。
這東西,足足有五六公斤呢,幾十倍的價格都不止。
“woc,顧哥,你怎麽知道這是塊真料子?你都沒下去。”跟顧淮之同行的人驚了一下。
“不知道。”顧淮之似乎始終對那塊玉石興致缺缺,現在開出個寶貝也沒什麽反應。
他身邊的人追問得緊,他才淡淡地答了句,“意外之喜。”
怎麽說呢,他剛剛單純是看江哲不順眼。砸錢落他面子而已。
江哲的心都在滴血。早知道是這麽個價值不菲的東西,別說是顧淮之了,是誰他都得弄到手啊。
“顧先生,現在派人給您送回去嗎?”很快有人過去請示他的意思,顧淮之唇角翹了翹,“不急。”
顧淮之那雙深邃的眸子黑的發亮,他的視線冷淡地從那塊價值不菲的玉石上掠過去,落在了林姣身上。他的眸色意味不明,他就這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林姣被他盯得渾身發麻,直覺沒什麽好事。
“我把這東西送給你,好不好?”
顧淮之微微笑了笑,這麽一句震得全場轟動的話,寡淡地從薄唇裏掉了出來。
得,這下大多數人都看明白了,砸錢哄個小丫頭開心,給她出氣。
天上掉銀子呢!哪有不接的道理。可是先不說顧淮之怎麽想的,林姣的腦回路也是稀奇,她冷淡地問了一句,“為什麽?”
為什麽?被銀子砸中了不開心不激動,還要問問為什麽。有病吧。
江哲的眼睛都紅了,差點到手的天價寶貝就這麽失之交臂了。現在,顧淮之還要跟另一個競争者分享,而那個競争者,可能腦子有病。
“你賭對了的東西,就當做謝禮。或者,獎勵。”顧淮之也是好耐性,口吻極度的溫和,眼角勾着三分笑意,像是在循循善誘。
“條件呢?”林姣自始至終都極度冷靜,完全沒有被餡餅砸中的喜悅,更像是在警惕戒備着什麽。
“哄我開心。”剛剛那副溫柔模樣都是假象,他吊兒郎當地靠在那,話也沒正經到哪裏去,“我高興了,東西就是你的。”
他這股子狂勁兒和嚣張氣焰,終于讓人覺得正常了點。
顧淮之話音一落,林姣還沒反應,先觸怒了一個。
“你說什麽!”餘森的眸色沉了下來,臉色陰郁得駭人。
他這話說得确實不算好聽,很難不讓人多想。這話純淨點考慮是玩笑,可這坐着的基本都是一路貨色,想的東西比較複雜。
這話怎麽聽着就那麽別扭呢……
林姣扯住了餘森的袖子,她這是喊停了。也是奇怪的很,她似乎料到了,這會兒不驚也不怒,稀松平常地看着顧淮之。
“好啊。”
他聽到她輕輕笑了一聲。
林姣安慰性地看了一眼餘森,她始終沒多大反應,只是神情寡淡地上了樓。
所有的探究視線最後被隔斷在房門外,別人再怎麽惡意揣測也不能跟過去,議論了一陣就散了。
包間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周圍的空氣像是在一寸一寸凝固,整個房間陷入死寂。他看着她,身上像是裹了一層化不開的寒霧,眸色清寒薄寡。
這樣的氛圍沒有持續多久,她的手指從他喉結上劃過去的時候,被打破了。
“你做什麽?”顧淮之握住了她的手腕,壓低地聲音染上了些許愠色。
“如你所願,我在嘗試‘讨好’你啊。”林姣嗤笑了一聲,她擡眸看他,語調裏挑釁的意味正濃。
顧淮之被她這句噎得說不出話來。良久,他咬着牙回她,“讨好?你不擅長讨好,你很擅長氣死別人。”
“那你呢?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我在如你所願,親愛的。”林姣壓根也沒打算掙脫他,她話說得諷刺至極。
“真榮幸,我值得您砸錢羞辱,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說——‘你不是為了錢離開我嗎?不如現在讨好我,讨好我就能得到一切’啊?”
顧淮之被她氣笑了。聽到這麽一句,他怪異地凝視了她兩秒,她這豐富的想象力,怎麽就讓人覺得哪兒別扭呢。
“這話不是我作風。”顧淮之的眉間斂過不豫之色,他翹了翹唇角,語調勾着點譏俏,“不過你說的沒錯,你不是想要的很多嗎?讨好我确實是捷徑。”
“顧淮之。”林姣突然打斷了他。她垂眸,纖長的睫毛在面頰上留下鴉青色的陰影,“我承認,過去是我對不起你。所以麻煩你利落點,今天就把話說清楚。”
他看着她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突然覺得無比的諷刺。
“過去?”他的聲音徹底冷淡了下來,“你別跟我提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放心,就算被對方氣死了,也不會出現互相傷害的喪心病狂的舉動的。
我們的原則是,可以互相傷害,但不能便宜別人。自己氣死對方是可以的,別人是萬萬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