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正寝,事情也會有始有終,就連愛情也有保質期和新鮮度,可見,關卡再多也終有走完的一天。

就在抵達啓城的最後一道關卡前,別雲州的做人低調論也終于被打破了。

按照勾刑的說法是,這道關卡是外城人通向雲州城的最後防護,守衛自然嚴密,若不嚴密,雲州城內早就充滿了奸細和探子。這番說法令我對阿阮刮目相看,也不禁開始懷疑阿阮再當乞丐之前,是做關卡規劃和反間諜技術研究的。

關卡的守門護軍讓我們三個下馬車接受盤問,勾刑拿着別雲州給的文書和一百兩銀子上前去疏通,護軍掃了一眼文書,神情疑惑,露出一副更想知道馬車裏是何人的八卦表情。

我和別雲州在車簾後面,自然看得清外面的情況,見到此景,我立刻表示緊張,伸頭過去對別雲州說:“他不會真的掀開簾子查看吧,他見過你麽?”

別雲州面無表情道:“見過,這裏的護軍都是我親自挑選的。”

我驚訝的望着他,見他一臉淡定,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好說:“那你直接叫他們放行就行了。”

他挑着眉對我笑道:“若是這樣,還能叫微服私訪麽?”

我來不及接話,就見勾刑走了回來,他說那個護軍認出了這個通關批文的筆跡,知道車裏的人就是雲州城城主,所以為了保證城主低調行事,他們将會很快放行,還請城主一路游玩愉快。

夜涼如水,明月當空,我們身居的客棧是這道關卡內的唯一一家。

在這樣的深夜裏,我本該裹着棉被入夢好眠,一來是許多日不曾夢見那手指修長白淨的男人,二來是今日癸水突至,身體受限,精神也差了很多。

據勾刑說,我的嘴唇又紫又白,面色慘淡,就像大限将至的死人。

別雲州見狀,右手食指和中指便不由分說搭在我的手腕上,半響,輕咳兩聲,笑容自然道:“阿九是血氣不通,喝兩服藥便好。”

四周寂靜無聲,我們三個紛紛屏住呼吸,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我別開燥熱的臉,尴尬的不知該殺了別雲州滅口好,還是該殺了我自己。然後又想,這或許是上天故意安排的吧,別雲州摸過我的手,又獲悉了我癸水來臨的日子,按照道德倫常來說,他若不對我負責,實在說不過去。

然而,我還沒有說出打好的草稿,別雲州已經站起了身,道:“你早點休息吧,我們先出去了”

此話一出,本來對我欲言又止的勾刑立刻無語,也不得不出去了。

我躺了很久,腦中的問題不停浮現。

正如別雲州所說,那護軍果然幫我們安排好了一切,客棧,膳食,衣物,妥善的好似演練過多次一樣,于是我得出一個結論,當年的別雲辛一定是一個以微服私訪為樂的浪子城主,才會在雲州城以外的地方遇到胭脂,而別雲州和別雲辛一脈相承,肯定也遺傳到了這點,于是也希望借由微服私訪的機會再次遇到胭脂。

這個結論令我許久不曾入睡,腦中努力勾畫着別雲州和胭脂可能會發生重逢場景,是胭脂身負重傷被別雲州英雄救美呢,還是胭脂落魄至此敲響別雲州的門要陪睡呢?思來想去,又得出一個結論,愛情本就是一場無跡可尋的庸人自擾。

于是我這個庸人便起身走出了門,無處可去的走到客棧的後院,但後院裏已經有人占據了有利地形,那便是勾刑。

左顧右看一番,發現這後院真是簡陋得緊,沒有桌椅,也沒有涼亭,更沒有樹影蕭蕭,只有一口井,和天上的一輪明月,除了井,便只能賞月,這真是一個詩人速成的風水寶地。

但勾刑似乎不想當詩人,他正靠在井邊自斟自飲,望着地面。

我實在參悟不透勾刑的內心世界,只好也湊過去,蹲在他面前。

勾刑又喝了一口,道:“你也睡不着?”

我胡亂找了個借口:“明天就要到啓城了,我太興奮了。”然後又不知道哪來神來一筆,又說道:“我心裏有個問題,你能幫我解答麽。”

他“嗯”了一聲,淡笑的望我。

我困惑道:“你說別雲州已經不記得胭脂姑娘的相貌了,那他怎麽找她呢,就算遇到了又知道是她呢,也許他已經遇到她了呢,也許我就是她呢?”

勾刑愣了一下,這一下持續很久,接着陷入沉思。

在勾刑沉思的時間裏,我就着月光研究他的長相,雖然我只熟識我師父和勾刑兩個男人,但這依舊不妨礙我的審美觀縱向發展,我相信就算翻遍了雲州城,也難以找出比勾刑更平凡的男人了,尤其是在別雲州面前,任何男人都很容易暗淡失色。

一個美男的塑造是需要時間和物資做基礎的,沒有強大的背景和人文教育,美男就有可能是禍水,是草包,是小官。可是雲州城統治者的遺傳基因太強大了,優生優育,有錢有權,有情操有思想,有政治手腕有愛民之心,若是能一路發揚光大,可謂是一代明君,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情關難過,情根深種,但這一點也被世人轉化成了優點,因為重情重義的明君實在太稀有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如此平凡普通的勾刑,存在感卻并不輸給別雲州。

“不會的。”

我正沉浸從男人的相貌得出的感想中,輕輕的三個字便将我拉回現實。

勾刑一臉篤定的看着我,笑容不改。

我問:“什麽不會的?難道重情重義的明君很多麽?”

勾刑先是一愣,然後蹙眉道:“你方才不是問我你會不會就是胭脂麽?”

我恍然了一下,還來不及細想便問:“哦,對,可你為什麽說不會?”

勾刑眼底含笑,一本正經道:“因為傳說胭脂是位絕代佳人。”

這句話的後果便是,我失眠了一整夜,因為被迫受辱,于是對着屋內的銅鏡反複審視自己的臉,眉毛略濃,眼睛略挑,鼻頭略圓,嘴巴略小,若是嚴格來講,這是一張清秀卻極有個人特色的臉,但就是不太像城主夫人的臉。

自古美女皆命薄,長得美的多半淪入花樓,沒有淪入花樓的多半淪為達官顯貴的小妾,沒有淪為小妾的多半淪為貧民家的主婦,就算是命好的當上大家的長房太太,也多半會克夫并勞碌一生,再好命點的,誠如胭脂,不但克夫,還克小叔子,那就真是薄命中的薄命了。

這麽一想,我心裏頓覺舒暢。

直至天蒙蒙亮時,鳥兒在窗外啼叫,我簡單的梳洗了一下,便聽到阿阮在外提醒要啓程了。

走出門去,勾刑盯着我的臉,涼涼道:“你怎麽跟個鬼似地。”

我白了他一眼:“你見過鬼麽?”

他說:“沒有,但我見過亦莊裏的死人。”

我沒理他,自昨夜受辱後,絕代佳人和死人于我,也并無不同了。

再度登上馬車後,別雲州也被我的臉色吓了一跳,微微一皺眉,說要幫我請個大夫。

我抿抿嘴,裝作漫不經心的轉移話題道:“我能問城主一個問題麽?是不是所有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都要以英雄救美為基礎?”

別雲州尚沒答話,勾刑插嘴說,那是自然的,看上任雲州城的城主,再看明日城的城主,不都是如此麽?雖然都是悲劇結尾,但只有這樣才能讓世人記住,廣為流傳。

我一愣,問道:“明日城城主?他怎麽了?”

勾刑頓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瞅了我一眼,說:“你不知道麽,上任明日城城主夫婦死于一次大規模的刺殺行動,現在的城主年僅七歲,是上任城主的兒子,由上任城主的妹妹明月公主輔佐……”

別雲州也感嘆的插嘴:“哎,他們能夠同年同月同日死,這也是個不錯的結局,聽說那位城主夫人也是位絕代佳人。”

我無比憎恨“絕代佳人”四個字,咬牙切齒道:“你們又沒見過,怎麽知道,你們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為人死了,死無對證了,所以活着的人便可為了加強故事的感人度而做誇張的藝術加工,就算那位城主夫人是個醜八怪,也會被形容的舉世無雙,因為老百姓只接受美男美女的愛情故事,這樣的愛情故事才有銷路,說書人才有噱頭,聽衆才肯花銀子。”

我這一番憤恨不平的言論終于換來馬車內久違的平靜,別雲州和勾刑都無言的望着我,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我想,這應該是因為我的話太有哲理了。

良久,勾刑才淡淡道:“你真像是個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的怨婦。”

長得像女鬼說話像怨婦的我,一路都很沉默,拒絕将目光投向勾刑,這是一種宣戰的姿态,直到馬車來到啓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