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公子終于要娶到夢寐以求的佳人時,卻在掀開紅蓋頭的一剎那發現娶錯了人。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以為我會想起師然,但是我在這裏見到的男人卻不是他,而是一個我怎麽也想象不到會是他的他,這樣的打擊真是不可謂不小。
幻術師似乎也感覺到了我的抗拒,他緩緩收了法,雖然我一直沒看到他施法的動作,只是覺得有人在我腦瓜頂碎碎念,比劃着什麽鬼畫符。
幻術師在我耳邊說:“現在,你可以慢慢醒來了。”
我果真慢慢醒來了,睜開眼的一剎那,真是刺眼,待看清時,只見滿地的屍首,和面色凝重的幾個城主。
師欣顏撿起此刻身上的腰牌說:“這是雲州城的信物。”
別雲州笑道:“這些不是我的人。”
莫珩展開折扇低頭想了想,目光瞥向我,發現我醒了,神色微訝。
接着,大家都發現我醒了,我也不得不說:“我醒了。”
然後我問幻術師:“你有沒有把不屬于我的記憶強加給我。”
他說沒有。我只好相信,因為這是永遠都無法驗證的。
師雲第一個沖過來,雙眼又蒙上了一層水霧:“娘,你是否想起雲兒了。”
我搖頭:“對不起,還沒有。”
幻術師接話道:“這位姑娘的記憶只恢複了一小半,餘下的要等她精神好些再說。”
師雲立刻又問:“哪一小半,是不是有我爹!”
我又搖搖頭:“你爹還沒出場。”
入夜,涼風習習。
我去拜訪了幻術師,問他什麽是幻術。他說,所謂幻術,就是引發人腦裏已經存在的記憶,若是不存在的,即使他幻術多麽高明也不能施法。而且每個人接受幻術的程度不一樣,有的人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自然事半功倍,有的人心裏隔了許多道牆,刻意逃避過去,這對幻術師也是極大的挑戰。
走出了幻術師的房間,便在長廊上遇到了莫珩。
莫珩好像也是剛從房間裏出來透氣的,見到我,也是一怔,淺笑一下,便要轉身回屋。
我叫住他,道:“莫城主可有娶妻?”
他停下腳步,側頭看我,眉宇輕皺:“未曾。”
我問:“為什麽不娶?”
他說:“可能還在等一個人。”
我問:“等到了麽?”
他不語,酒窩隐隐現現,映在微弱的光線下,真是好看。
我走過去,站在他面前,說:“若是等不到呢?”
他眯起眼,眼神透着驚訝,好似明白了些什麽,又好似不太确定:“九姑娘可是想起些什麽?”
我一樂:“想起了一些不該想起的事,可是又好似不得不想起。莫城主,你說人的記憶是不是就像一本書,有前因有後果,有命定有報應,若是忘掉了前因,也便沒了後果,若是忘掉了後果,前因也顯得很蕭索?”
莫珩投來一眼,意味不明:“那姑娘可是想起了前因,卻沒有後果?”
我“唔”了一聲,說:“應該算是吧,最起碼我已經知道自己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了。”
莫珩垂下眼,不語,腳下一轉,回了房。
沒有不流逝的歲月,一轉眼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伴着晨光,我和勾刑說了一段故事。究竟為什麽要和勾刑說,大抵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沒有摻和到這裏面的人吧,要知道,有些事還是要和局外人說說才管用,因為局內人或多或少都會為了私心而将你指向他們希望的那條路上去。
我問:“勾刑,你覺得女人的愛偉大還是男人的愛偉大?”
接着,我又說:“其實是男人的愛偉大。男人的愛在天下,在蒼生,女人的愛在丈夫,在後代。不過要是沒有女人,男人就算有再宏願的目标,也沒有人可以延續,再說,男人的偉大也都是他們的媽手把手教出來的。所以,男人的偉大都是女人成全的。”
勾刑望着我,說不出話。我不知道他是清晨腦子不好使跟不上我的思路,還是有心事不想附和我的見解,總而言之,我也沒想他回答。
我說:“假如我告訴你,在這世間,曾有一個傻姑娘為了一句話就去販賣她的愛,你相信麽?假如我告訴你,這個傻姑娘成功了,心裏卻并不高興,因為不小心弄丢了一件東西,你相信麽?”
勾刑默默望着我,眼裏泛着我看不懂的光,幽幽地,深深地,靜靜地流動,一眨眼,又歸于平息。
我仿佛受了蠱惑一般,望着那雙眼睛着了迷:“勾刑,你想聽我說個故事麽?”
他的嗓音沉沉:“你說,我便聽。”
故事還要從四年前說起,那時候的啓城,位于明日、天啓、雲州三國之中,與之合稱西秦四國。西秦之外還有東、南、北,但那都是千裏以外的地方了。
啓城雖小,五髒俱全,飯莊、花樓、賭坊一應俱全,這裏有四國最美的花魁,也有四國最肮髒的乞丐。由于地理上的便利,這裏又雲集了四國最全的特産,是四國貴婦首選地旅游購物勝地,但旅游城市大多有一個弊病,那便是全國人民都把錢花在了游山玩水吃喝玩樂上了,誰還有閑情去參軍去報國,面對着山明水秀詩興大發,胸中自然只留兒女情長,所以啓城也是詩人的速成首選之地。
花前月下,船燈點點,貴婦、詩人、客商川流不息,眉來眼去,漸漸地啓城也從旅游勝地變成了戀愛勝地、一夜情勝地。
而我,就生在這個複雜多變的的勝地裏。
卷一 天啓篇 〇一
還有三天便是我的十六歲生辰,合歡說要私下幫我辦的風風光光,我笑她不懂什麽叫“風光”,她反問我“莫非你懂麽”,我笑笑道“自然,風光便是像咱們城主為夫人做壽的那般才稱得上”,合歡立刻露出一副荒唐的表情說“你真是瘋了”。我倆一陣打鬧,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為了兩個字也能笑一晚上。
說起啓城城主和夫人的愛情故事,沒有哪個大姑娘不羨慕的。他們相遇在啓城最大的湖畔上,夫人彈琴,城主吹簫,琴瑟和鳴,比翼雙飛,城主不介意夫人是全啓城最大花樓裏的花魁,毅然決然的将夫人迎娶進門,還不惜以性命為代價和老城主對抗,老城主給他兩條路選,一是江山,二是美人,城主冷笑一聲,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指向夫人。再後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江山将易主的最後一刻,城主又被老城主找了回來,還帶着大腹便便的夫人。所有人都說這是因為父子血緣,老城主始終放不下親情。然而我卻覺得,這只是因為老城主膝下只有一子,又沒有兄弟姐妹,若是不将寶座傳給城主,實在是無人可傳。
由此可以看出,啓城的歷代城主都是一脈單傳,兄弟姊妹緣涼薄。為了保住夫人腹中的一滴血脈,少城主不惜采用人多勢衆政策,但前呼後擁一呼百應的夫人仍是當着衆人的面流掉了腹中骨血,聽産婆說,是個尚未成型的男胎。這說明人多未必力量大,女人生育是否順利也不在于有多少人伺候,該走的始終要走,人多也只能顯現送走胎兒時的隆重。老城主下令追查,但追查許久也不得要領,因為歷朝歷代宮妃流産大多因為宮鬥太入戲,可少城主專寵夫人,并無妾女,夫人想鬥也無人可鬥,所以這件事也無處可查。據老城主分析,這應該是祖宗作孽太多,報應追不上祖宗仙逝的腳步,只好留下來禍延子孫。
我想,老城主真不是一般的迷信,因為當科學也不能解釋人力也不可挽回時,人們也只有用迷信來換取精神上的安慰。
老城主的迷信造就了啓城的一個傳統,每逢秋收那日,一定請鄰國的三位城主共聚一堂,談些老百姓聽不懂的國家大事,大抵是來年如何發展以及往年的經驗教訓吧。
聽合歡說,老城主之所以郭親睦鄰是也因為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啓城城主曾經謀算過其它三國的城主。那時候,西秦以外戰亂不斷,還沒有所謂的中央政府,西秦仰仗一隅偏安而漸漸形成四個小國。那一代的城主也不叫城主,叫國主,國主的宅邸也不叫城府,叫宮。四國各有一套政策,通商往來,直到啓國國主投靠了西秦以外剛剛形成的中央政府,以受命于天為由充當說服其餘三國歸安中央的天朝使者,三國不肯,中央立刻派兵鎮壓,三國不敵,只好投降,自此西秦再無國家,只有城。中央的皇帝說,西秦情況特殊,可以延續以往的政策,但中央也會派兵駐紮,且每年要上繳賦稅財帛。
三城城主忍辱負重,默默将這股冤枉氣記在啓城城主頭上。雖然四國已經不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