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聽到他們死在師然和別雲辛刀下的聲音,她觸手都是溫熱的血,染了一身,滲透在大紅色的喜服裏,顯得愈發奪目。

莫媛再也說不出詛咒別雲州的話,顫抖着唇慌亂道:“怎麽辦……怎麽辦……”她的手拼命捂住別雲州身後的傷口,聽着他粗重的喘息聲,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奪眶而出。

別雲州緩過氣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可能我死了,你就幸福了。”臉色愈發蒼白,唇角微微扯出一抹弧度:“我那樣對你,你恨我也是應該的。”

莫媛拼命的搖頭說:“不,別說這些。”撫摸他面頰的手又冷又冰:“我只是氣急了,那并不是真的。”

別雲州卻好似很平靜,仿佛解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在我心裏,你處處都好,就是忘了我和你在天啓湖畔相遇的事,那年你十四歲,我便想,再等兩年就……哪知幾年後得到消息,竟是你請嫁大哥……大哥什麽都讓着我,這件事自然也不會同我争……我若是早料到……也不會出此下策……是我對不起你,媛兒。”

別雲州咽氣的時候,很安詳的閉上了眼,周身漫開的血伸進地磚裏,順着縫隙蜿蜒出詭異的圖畫,紅色的喜服趁着他的臉蒼白無痕,點點淚水滴落在上面,留下最後的溫度。

莫媛泣不成聲的撲在他身上,搖晃着,哀嚎着,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所有人都知道,當一個人的生命完全燃燒殆盡後,無論活着的人如何哭喊都不能換回死者的一絲意識,在這世界上沒有人比已經死去的人更可怕,因為他們再也不會失去任何,而活着的人縱有千言萬語,也永遠不能讓死者明白。

我趕到喜堂的時候,別雲辛已經頹然跪地,血色褪盡,目光呆滞的看着和自己有張相同面容的胞弟。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倒在那裏,這個打擊是普通人無法理解的。都說雙胞胎有心理感情,卻不知道別雲辛能否感應到別雲州死前的想法。

因為按照我的理解,我認為別雲州是可以輕易躲開那一刀的,他之所以沒躲開,可能是真的不想活了。可是轉念又一想,只是拜個堂也是不至于到不想活的地步的,所以可能真的是別雲州武功不濟,沒躲過去。

思來想去,我很矛盾,也不知道那種推斷是最合理的。

見我走近,師然默默地看了我一眼,遂閉上眼,扔下手裏的鋼刀,鋼刀垂落在地上,刀劍染滿了鮮血,那是殺手的刀,流着殺手的血。

我走近莫媛,因為此時此地,只有我一個是女人,是明白莫媛的女人,我這麽對自己說,說什麽都好,哪怕就是說一句“節哀順變”也不能讓莫媛再這樣痛哭下去。

走近莫媛的身邊,我聽到她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句話:“我不記得天啓湖畔,我本該記得……倘若我記得……你能不能醒過來……我不恨你,一點也不,只是以為你恨透了我,也恨透了你大哥……我現在告訴你這些,咱們能不能重新來過。”

作為一個聽衆,我不知道莫媛十六歲那年在天啓湖畔發生了什麽事,因為唯一對那件事有記憶的當事人沒有交代清楚始末,以後也不會再有機會交代,而莫媛也毫無印象。

可能這都是上天的愚弄,特意安排了那次初遇,在別雲州心裏留下刻骨銘心的一頁,卻連淡淡的漣漪也不留給莫媛,反而選在幾年後的秋收宴上,讓莫媛記住了別雲辛。

我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同樣一張臉在不同的時候遇到了莫媛,會産生不同的印象。這個不明白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明白了,連莫媛都不明白,何況是我。但我知道,這個不明白将會成為莫媛此生中最大的遺憾,她将會恨透了自己的糊塗。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莫媛終于哭不出聲音的時候,她才仿佛接受了這個事實,放下了別雲州,擡頭望我,又望了望師然,說:“可否請你們出去一下,我想和我相公獨自呆會兒。”她無聲的說完這句話,我們竟然都聽懂了。

師然架起呆滞的別雲辛往外走,別雲辛恍若初醒,似要反抗,卻被師然一個手刀劈下,暈了過去。

我跟在他們身後來到院子裏,看師然将他放下,從衣袍中摸出一瓶藥,順着別雲辛的嘴角滴了進去。

我問:“那是什麽?”

他低低回道:“是讓他失去痛苦的藥。”

我說:“有這樣的藥麽?除非讓他忘記所有的一切……”

師然站起身:“他會忘記的。”

我還沒琢磨透他的意思,已經被喜堂內的火光驚住,緊閉的門裏閃着妖豔的火,它跳的兇猛,刺着看者的眼,噼裏啪啦的張揚着炙熱。

我大叫一聲要沖過去,反被師然一手拉住,他将我拉近身前,制住我的行動,說:“活着對她來說,比死了更痛苦。”

我頓住,喉嚨緊緊的說不出話,眼睛被火光晃的又疼又澀,惹出了眼淚,我寧願相信這眼淚是被熏出來的,也不願相信是為了莫媛和別雲州,因為一旦相信,便意味着我又送走了兩個朋友。

我回過頭不忍再看,卻好似望見師然眼中漾着同樣的遺憾。

耳裏嗡嗡,隐約傳來來自過去的回想。

“我不是別雲辛,我是別雲州,你說要嫁給今年秋收宴上的‘別雲辛’,那次去的其實是我,我大哥因病未能前往。”新婚之夜,他對她如此說。

莫媛卻漾出最美好的笑容:“不管你是不是叫‘別雲辛’,我要嫁的就是在秋收宴上的……”

關系破裂時,別雲州惹出了莫媛來雲州城後的第一次眼淚:“好,你想洞房,我就給你,只是你不要後悔。”

她哭着捶打他,卻阻擋不了如暴風雨般的掠奪,以及他在耳邊說:“別雲州從不受人威脅……你可以盡管試試。”

當她的利刃刺進他的身體裏時,他一臉輕慢:“沒想到你也敢殺夫,想想我該怎麽告訴大哥?”

提起那些往事時,莫媛這麽問我:“要不,我再殺他一次,殺了他,解放我自己,如何?其實當寡婦也不是不好。”

我想即便是莫媛當時那樣恨着別雲州,也不能預設正成為寡婦的那一刻,竟是如何的天崩地裂。

當我告訴她,殺了別雲州,法律不會放過她時,她并不在意道:“就算法律放過我,他也不會放過我,既然這樣,我不如賭一次。胭脂,你願意幫我麽?”

誰也沒有料到,結局竟然無關法律,別雲州也放了她,是她沒有放過她自己,我本想幫她,然而心裏的魔咒是任何人也幫不了的,他們不是死在刀下或火海裏,只是死于對方的魔咒。而當你找不到比悲劇更圓滿的結局時,悲劇就是最圓滿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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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嘤嘤嘤嘤。。。好像雲州篇也将要完了。。。

卷三 明日篇+結局篇 〇一

離開雲州城的那一天清晨,我和師然一起走在晨曦之下,當時我就在想一定要說點什麽人生感悟,好讓師然覺得我不是一般女孩子。因為越是與衆不同的男人越會愛上與衆不同的女孩子,師然就是這樣的男人。

我說:“師然,太陽真是晃眼啊。”

師然說:“你把紗帽上的紗放下來就行了。”

我說:“那我就看不見太陽了,它多好看啊。”

師然不語。

我一想,壞了,立刻又說:“想不到別雲州和莫媛會是這樣的結局。”

他說:“嗯。”

我說:“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如果你是別雲州,你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麽?”

他說:“應該不會。”

我追問他:“那你會怎麽做?”

他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倒不如成全。”

我一陣無語,強烈感覺到在還沒有讓師然覺得我不是一般女孩子以前,我已經越發覺得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了。

途經第一家驿站,師然租了一輛馬車,然後對我說:“去車裏睡會兒吧,我來駕車。”

我躺進車裏,說:“那怎麽好意思,你是個城主,我只是個百姓。”

他說:“到了明日城可別忘記,你是顧闌珊,城主的妹妹,不是百姓了。”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說:“除了妹妹,咱不能換一個身份麽?”

透過車簾,他問我:“換成什麽?”

我頓了頓,本想說“不能換成女朋友麽”,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夠含蓄,只好說:“不能換成義妹麽?就說是結拜來的妹妹,你看我孤苦無依于是可憐我。實際上我也确實是孤苦無依。”

義妹是古往今來僅次于師妹最容易和兄長發生奸/情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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