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先知
在大約十分鐘的沉默後,小天狼星·布萊克眼睛通紅地瞪視着那個斯萊特林的挂墜盒。
他聲音嘶啞地說:“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鄧布利多平靜地說:“這是讓伏地魔茍延殘喘、存活至今的東西。”他随即解釋了魂器所代表的意義。
斯內普用力地抓住了他那把椅子的扶手,臉色更蒼白了一些。他想起鄧布利多已經摧毀的那個拉文克勞的冠冕:“他……一共做了多少個——”
“按照珀莉所看到的,是六個。”鄧布利多說,“珀莉已經告知了我它們的所在位置,這也是我把這些事情告知你們的緣由。”
換做以往,小天狼星也許還會跳起來說些對斯內普不信任的話,但他現在只是死死盯着那個挂墜盒:“我們要怎麽摧毀它?”
“蛇怪的毒就可以。”鄧布利多說,“西弗勒斯,你應該還沒開始處理那條蛇怪?”
“我會把它的毒牙保存好。”斯內普說。
“很好。我們同時還可以使用格蘭芬多的寶劍,那些毒液已經沾在上面了。”鄧布利多指着這會兒被擱置在一個鍍金架子上的長劍,“珀莉提醒我不能獨自去尋找它們,我想我會需要你們的幫助。”
小天狼星慢慢地把眼睛從挂墜盒上挪開:“——當然,鄧布利多教授,我随時準備着呢。”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那把長劍,握住鑲嵌了大顆紅寶石的劍柄:“您是否介意我——”
“當然不。”鄧布利多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他們都明白小天狼星是想完成雷古勒斯的遺願。
“小天狼星,”珀莉小聲問,“你要不要把克利切喊來?”
神情疲憊的男巫看了她一眼:“……也好,雷爾應該會很樂意的,他一直對克利切很好。”
巫師對家庭中的家養小精靈具有絕對的命令權。小天狼星念出克利切的名字後,一只腰上圍着一塊髒兮兮破布的家養小精靈就“啪”的一聲出現在了校長室裏。它看起來很老了,弓着背脊,垂着腦袋,大約是剛剛懲罰過自己,兩只蝙蝠一樣的大耳朵上都有難看的傷痕,上面還挂着某種亮晶晶的綠色粘液。
它用牛蛙般沙啞、低沉的聲音輕聲念叨着:“少爺召喚了老克利切,這個讨厭的、忘恩負義的下流胚子,拿走了家裏那麽多寶貴的東西,女主人會多麽傷心啊,她絕不會原諒老克利切的——”
“克利切,擡起你的腦袋看看這是什麽。”小天狼星說。
克利切不情不願地擡起頭來,它先看到了珀莉:“當然,少爺的朋友,先前來過房子裏的小崽子,泥巴種,髒兮兮的泥巴種——”
“克利切,你要是再對這小姑娘罵一句,你可以等着看自己的下場。”菲尼亞斯·布萊克在牆上說。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轉過身來面對畫框外頭了,這會兒正抱着手臂,不快地為珀莉說話。
小精靈吃了一驚,它立刻用手抓住自己的耳朵用力揪起來:“克利切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麽……但是克利切該懲罰自己……”
“夠了,”小天狼星有些厭煩地說,“看這兒。”
他用格蘭芬多寶劍的劍尖挑起了那條銀質的鏈子,而後克利切看到了那只眼熟的挂墜盒。
克利切停下了自我懲罰,看得出來它對自己先前所說的一切都毫無後悔的意思:“克利切不明白,少爺把家裏的東西拿走,又喊克利切來看;也許少爺從阿茲卡班回來之後,腦子就不正常了……”
“克利切。”鄧布利多平和地看着那只家養小精靈,“我們可以毀掉它。”
小精靈僵住了。
“毀、毀掉它?克利切不明白……這是——這是——”
“雷爾的遺願?”小天狼星悲傷地接話,“是啊,他把這個事情交給你了是嗎?”
克利切擡起燈泡似的眼睛看向小天狼星:“……是、是的。但克利切不明白少爺是怎麽知道的?”
小天狼星沒有回答他,只是讓那個挂墜盒順着劍滑落到地板上。
“珀莉說我也許該喊你來見證這個。”
家養小精靈顯然不明白這個房間裏究竟都發生過什麽,但是它很快被小天狼星的動作吸引住了。
“鄧布利多教授,我們也許還得先打開它。”珀莉突然想起了一個細節,“呃,用蛇語打開它。抱歉,我才想起來。”
鄧布利多并不驚訝。
考慮到湯姆·裏德爾本人是個确鑿無疑的蛇佬腔這件事,他在儲存下哈利說的那兩句蛇語後,自己也嘗試着記錄下了那兩句話的發音。
他試了幾次,終于成功讓某一次的“嘶嘶”聲打開了那個挂墜盒。
小金蓋咔噠一聲攤開了,裏頭的兩扇小玻璃窗後各有一只活的眼睛在眨動,黑亮有神,一個聲音從那其中嘶嘶響起:“我看到了——”
“當!”小天狼星毫不猶豫地把寶劍刺了出去。他的動作果決而迅速,沒有給挂墜盒任何反應的機會。
挂墜盒裏的東西(無論那是什麽)發出了一聲刺耳尖利的叫聲,珀莉不得不擡起手捂住耳朵。但這聲音很快消失了,挂墜盒破碎開來,裏頭的彩色絲綢內襯冒出了一縷縷黑煙。
“好像誰會耐心聽它說話似的。”小天狼星把劍放回架子上。
這句話仿佛消耗了他全身的力量;因為他随即栽倒在自己的扶手椅裏,垂下了頭。黑色的長發遮擋住他的臉,沒人能猜出他這會兒是什麽表情。
“雷古勒斯少爺的命令——”在他腳邊的家養小精靈尖叫了一聲,然後猛然撲倒在校長室的紅色地毯上,痛哭失聲。它拼命用手拍打自己的腦袋和耳朵,甚至還打起嗝來。
“我必須感謝你,珀莉。”鄧布利多把那只破碎的魂器漂浮起來,“我們今天又往前走了一步,克利切也見證了他曾經的一位小主人的遺願的完成……”
“确切的說,這都不是我的功勞。”珀莉趕緊說,“在那些……呃,已經不會發生的未來裏,是您帶着哈利找到了假的挂墜盒,而哈利、羅恩和赫敏後來又發現了雷古勒斯的事情,它們從克利切那兒得到了真相,還把雷古勒斯的遺物送給了它——我只是,我只是看到了……”
這句話引發了不同的反應。
鄧布利多看起來稍微有些訝異,而後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克利切依舊在哭泣,但它強撐着擡起頭來詢問雷古勒斯·布萊克的遺物是什麽;小天狼星則是花了一點時間才反應過來。
“——我不明白,這些事為什麽會交給他們?”他問。
一直保持沉默的斯內普開了口。他似乎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這會兒用一種譏諷地語調回答了小天狼星的問題:“顯然是因為可以做這些事的成年巫師都不在了。”
“但是現在不會有這些事了。”珀莉急切地說,“不會再有無辜的人犧牲——”
她哽了一下。
戴爾菲。
她又想起博格特變成的那個女人。
珀莉情不自禁地抱緊了自己懷裏的月癡獸抱枕。
她垂下頭,聲音變得軟弱了一些:“我是說,我們可以盡量避免那些無辜的人犧牲……”
福克斯從自己的架子上飛起來落到珀莉的肩膀上,而後将自己的腦袋貼上她的臉頰。它發出輕柔的鳴叫聲,像是在安慰情緒低落的小女巫。而鄧布利多擡起頭:“西弗勒斯,小天狼星,我想你們都明白自己要做什麽了……那麽現在,我需要和珀莉單獨談談。”
小天狼星要帶着克利切返回布萊克老宅,斯內普則需要去盡快處理那條被麥格教授和凱特爾伯恩教授擡出密室的蛇怪的屍體。校長室很快只剩下鄧布利多和珀莉兩個人。前者把自己書桌上的那些銀器挪開,而後變出了一些很不錯的茶點。
“這個時間點剛好喝下午茶。”
于是珀莉手中的熱巧克力被換成了奶茶,餐盤中放好了切成小塊的果醬松餅及蛋糕點心。
珀莉松開了她的抱枕開始嘗試一塊看起來很不錯的夾心小蛋糕,一邊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不知道鄧布利多想和她說什麽,也許是需要更多關于未來的細節,也許是別的什麽;她說不定要開始學習大腦封閉術(想到這兒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但是更優先的是她今晚的晚餐得少吃一些了,她今天的熱量攝入絕對超标了。
鄧布利多并不急切,他不着痕跡地觀察着珀莉,等小女巫臉上的愁容散開、神情舒緩下來之後,他才溫和地開口:“珀莉……嗯,你介意和我聊聊嗎?我覺得你似乎在為一些事情而擔憂。”
珀莉輕輕地“啊”了一聲。
她當然不可能瞞過鄧布利多。
所以她躊躇了片刻,還是問:“鄧布利多教授。呃,我必須說我不認為自己是先知什麽的——但是我想知道,我,嗯,把這些事情告知您之後,我改變了一些東西。如果這引發了不好的後果呢?”
“你看起來對那些不好的後果有很明确的猜想?”
“比如多比。”珀莉說,“它現在可能沒有機會脫離馬爾福家了,但它确實是個善良的、向往自由的小精靈。它……後來為了救哈利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她捏緊了茶杯的把手,神情有些低落:“哈利在它的墓志銘上寫‘多比是個自由的小精靈’。”
鄧布利多沒有說話,他在有必要的時候可以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傾聽者。
于是珀莉繼續說了下去:“還有,呃,我之前和凱特爾伯恩教授交談過,他似乎已經開始研究我們明年的學習內容……但是他可能,呃,只是可能,原本打算退休,去霍格莫德過些悠閑的生活,然後把保護神奇生物課交給海格——”
鄧布利多為了這件事露出有些驚訝的微笑:“啊,海格會為此感到高興的。”
“但凱特爾伯恩教授現在看起來還是想繼續自己的留任查看期。”
“我想這是你的功勞。”鄧布利多教授微笑道,“西爾瓦努斯和我說了很多次,他試圖拜托我帶你去拜訪紐特·斯卡曼德,就是你們現在使用的課本的作者。他似乎覺得繼續教授一個和神奇動物有奇異親和力的學生是很有吸引力的事情。”
珀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凱特爾伯恩教授确實很關心我。”
而後她停頓了一下,終于還是沒忍住把自己最擔憂的那件事說了出來。
“這些之外,我……如果我告訴您的這些事,導致無辜的生命……死去,該怎麽辦呢?”
鄧布利多關切地看着她:“你能告訴我你是看到了什麽嗎?”
珀莉垂下頭。
她發覺自己很難開口說這些:一是不希望對她抱有這麽高期待的鄧布利多發現她可能真的造成了糟糕的後果;二是覺得把這麽沉重的問題抛給鄧布利多解決實在是很糟糕的逃避行為。
——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應該自己承擔這些麻煩的。
但她确實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她總覺得自己像是電車難題中扳動軌道的那個人:為了保護更多的人而去犧牲別的人。
她真不想讓鄧布利多知道自己有多糟糕。
“……戴爾菲。”
她小聲說。
牆上有幾個畫框裏的前校長的臉放大了不少。他們顯然急切地想聽到她說出的每一句話,以至于試圖把耳朵都貼在了畫布上。
“戴爾菲?”鄧布利多顯然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假使伏地魔——奇洛教授腦袋上那個——複活,他可能會,嗯,有個女兒,戴爾菲。”珀莉絞着手指,“他和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的女兒,她很有可能沒機會出生了,是嗎?”
從鄧布利多的表情上看,他顯然沒料想到過這個可能性。
“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珀莉遲疑着說:“她不是個好人,哈利最後把她送去了阿茲卡班。但這不代表她一開始就這麽壞,對嗎?”
“是的。”鄧布利多點了點頭,“珀莉,你是正确的。”
“那我做錯了嗎?”珀莉小聲問,“我……害死了無辜的人嗎?”
“我恐怕我不這麽認為。”鄧布利多說。
他注視着珀莉,神情依舊很溫和、很關切:“珀莉,你了解先知嗎?”
珀莉搖了搖頭:“我只在書上讀到過一些。他們是天生有能力使用天目預見未來的巫師。馬人具備這種天賦,呃,特裏勞妮教授的大部分預言都是不準确的,但也有那麽一些……”
“魔法部的神秘事物司有一個預言廳,那裏存放着他們記錄下來的預言,可能有上千個吧。但是大部分預言都沒有被實現。”鄧布利多說,“預測未來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因為人們行為的因果關系總是複雜多變,一個小小的決定可能會改變一個巫師的一生。”
“麻瓜也有這個理論。”珀莉忍不住說,“蝴蝶效應,就是說任何事物發展都有定數和變數,變數可能會引發事物的發展。”
“麻瓜們确實有很多有趣的理論。”鄧布利多點了點頭,“我想我該去查查這個詞彙——當然,是等到我解決了這些事情之後——那麽,我想你應該理解,你所看到的那些本身就是不确定的。”
“不,那些——”珀莉張口反駁,但發現自己很難說出後面的那些理由。
她不能說這個世界只是一本書,所以命運的發展是固定的。
她都已經穿越到了這個世界,也認識了這麽多人,她有這個意識……這些她認識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原作裏只出場了一個名字的路人也擁有豐滿而立體的形象,他們會因為不同的事情而做出不同的決定。
……更何況,原作真的就是不可更改的嗎?
珀莉的心跳加快了少許。
她想起弗林特,或者說“弗林特”。
馬庫斯·弗林特:這個角色在《魔法石》中登場時,羅琳寫他是斯萊特林的六年級學生;他本該在《密室》的結尾畢業,但依舊在《阿茲卡班的囚徒》中出場了——羅琳在後來的訪談中說因為他考試沒通過,不得不留級一年,但粉絲們從此開始把他們在書裏發現的那些小小的bug統稱為“弗林特”。在後來的修訂版中,《魔法石》的弗林特被修改為了五年級。
珀莉當然知道她不久之前剛在樓梯上狹路相逢的弗林特今年六年級,和修訂後的版本一致。這是不是意味着……即使這真的是個故事,那它也是在不斷變化的?
“我想你并不是害死了一條無辜的生命,”鄧布利多說,“而是保證一個靈魂不會降生到錯誤的家庭中——我猜測戴爾菲年幼過的并不幸福?”
珀莉小幅度地點頭:戴爾菲年幼時就失去了父母,她被一個女巫收養,但對方只是為了錢。
“預言并不是絕對的。”鄧布利多凝視着她,“它們原本就存在被改變的可能性。你正在努力讓我們的未來往更好的方向發展,不是嗎?起碼哈利不必承擔我們要承擔的責任了——我猜他們去尋找魂器的時候,我們都已經出事了。”
牆上的肖像畫們發出一片低低的驚呼聲。
珀莉有些難過地點點頭,又說:“我沒想到我會在車站遇到入學前的哈利。我想他如果可以過得更開心一些就好了……他去年六月份跟我說,他覺得自己遇到博格特之後說不定會看到麥格教授準備把他從霍格沃茨開除——”
說到這兒,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那時候,我有那麽一會兒覺得我無所不能。”
鄧布利多教授聽懂了她的意思。
他注視着珀莉,忍不住開了個玩笑:“這個時候你會讓我覺得你更像是格蘭芬多。”
“赫奇帕奇的學生也可以很有勇氣。”珀莉認真地反駁鄧布利多,而後又有些害羞地笑了笑,“我其實只是覺得,如果這個故事能有皆大歡喜的結局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鄧布利多沒有把哈利的事情告知斯內普和小天狼星。我認為他會擔憂自己直說之後引發的後果。
原作中羅恩沒有立刻刺下寶劍,于是挂墜盒開始試圖迷惑他的神志。我認為羅恩依舊非常勇敢地做到了他應當做的事情,但小天狼星可能比他更勇(或者說莽)一點,他這會兒正迫不及待呢。
原作裏修正的“弗林特”還挺多的,譬如《混血王子》中一開始還寫了級長不可以扣分(實際上珀西以前就給哈利他們扣分過),後來修正為級長不能互相扣分等等。